吕蓉的脸红了红,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小声地道了一句歉,看了眼推门进来的方瑾,她不想多坐,借口尚寝局还有事告辞而去了。
方瑾看了眼她离去的背影,奇道:“她这又是怎么了?”
荀真半坐起来,“没什么,对了,你们尚仪局不是还要重新教导那群秀女们礼仪?怎么也有空过来?”
“想着有些日子没见着你,所以……”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今年盛夏的雨水接连下了大半个月方才止息,荀真这段时日尽量不在内宫行走,尽量不去听宇文泓的消息,但是东宫选妃这么一件大事,她想要不听也难。
尚工局里人都热衷地谈论这件事,甚至有人还开赌局,赌赌看谁最有机会入主东宫,“掌制大人不来碰碰运气?没准还能赢大钱。”有女史邀她道。
荀真抬起头来看了眼这个活泼的女史,笑道:“不了,手气不好,你们玩吧。”
“玩一下而已,目前可是皇后娘家的侄女胜算最大,紧随其后是尚书家的女儿,荀掌制就二选一,应该准有一个能中。”有人笑道。
“哦,宰相家的孙女,你们都不看好吗?”荀真挑眉道。
有人撇嘴道:“宫里有流言在传,说是她不够格入主东宫为正妃,就连皇后娘娘也听闻了传言,听说还召她到凤仪宫去回话,最后教训了几句,不得娘娘喜爱,如何能入主东宫?”
看来是船上她说的那几句话,那些秀女的动作真快,才这么大半个月的功夫就连尚工局都传开了,只怕这柳心眉要气得跳脚了吧?荀真突然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站起来将档案归档,找了个借口离开。
在回廊处遇上了最近同病相怜的方瑾,看了看她那展不开的眉头,拉她到一旁的角落里,“你与薜统领真的没弯转了?”她一个情路不顺,还是希望好友能走得顺畅一点。
方瑾一把揽住荀真的腰,头搁在她的肩上,“真儿,等我老了,跳不动了,你就找个由头将我调到尚工局来,我就巴着你吧。有许尚工的维护,你迟早会是尚级宫女。”看来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的味道。
荀真啼笑皆非,推了推她的头,“说什么瞎话呢?你连二十都未到,要晋升并不难,别说这些个丧气话。薜统领这回是铁了心要与你分了?他以前不是挺迷你的?”
“男人变心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方瑾冷笑道,“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攀高枝,听说已经定下了尚书家的女儿,眼里哪还有我这区区一名宫女?原本我对他也不甚在意的,但是,真儿,为什么我的心就这么痛呢?”说着说着,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滴落。
看着一向洒脱的方瑾落泪,荀真想到自己那同样不得舒解的心事,温言细语地安慰着,朋友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在难过时有人安慰几句吗?
永德宫,柳心眉扑在柳德妃的怀里痛哭着,她没想到荀真那几句话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皇后娘娘训斥我的样子,姑姑没瞧见,她的眼中哪里有我这个柳家的千金,不就是几句子虚乌有的话吗?她这分明就是没将我这柳家千金放在眼里?”
她一脸义愤填膺地地控诉,对唐皇后自是大为不满。
一旁的安幸公主看到表姐的不得志,心里突然觉得痛快之极,这世上失落的人不止她一个,冷笑道:“表姐,当不成正妃,侧妃之位是跑不掉的,你哭什么?那么喜欢我太子四哥,为妻为妾又有什么关系?”
“安幸,你住嘴,心眉是你表姐,往后还要是你嫂子,你这态度娘不喜,若不是来出主意的就赶紧回你的公主府。”柳德妃斥道,对于她的后半辈子而言,柳心眉比女儿更重要。在后宫越来越不得志的她,如果有个未来国母的侄女,那会舒坦好多。
柳心眉冷眼看了看这脸瘦成巴掌大的安幸公主,看来这公主表妹的姻缘路不顺啊,要不然哪来一副怨妇状?看到姑姑动怒,乖巧地给她抚了抚胸口,“姑姑莫气,都是心眉不好,来跟姑姑说这些个不中听的话,只是爷爷的年纪大了,万一哪天告老还乡,我又当不成太子正妃,这后宫里我们姑侄俩只怕要仰人鼻息喽。”
这话戳中了柳德妃的心中隐秘的心事,看了眼不忿摔门而去的女儿,再一对比懂事乖巧的侄女,心又更偏了一点,“心眉,姑姑不会让这个情况发生的。”想到最近频频来找她的女人,一直犹豫不决的她,在这一刻为了晚年能有个幸福生活,不得不铤而走险。
“心眉,你听姑姑说……”
柳心眉仔细地听着姑姑的计划,心里也开始计较起来,“姑姑,这样可行?万一最后行不通,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若成了,你有机会成为正妃,若不成,也没什么好损失的。”柳德妃道。
三十天其实就如三十年一样漫长,宇文泓如墨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荀真看,眼前的歌舞不及她的容颜一半,她瘦了,眉尖皱了皱,再度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他们俩这是何苦来哉?
荀真刻意地想要忽视那道炽热的目光,假意将注意力放在眼前方瑾跳的舞上面,分开的这段日子,她已经渐渐地习惯不要去想他,不要去看他,即使午夜梦回时总会因为想他而惊起一身冷汗,也要学会淡忘。尤其是今天是一众选妃秀女展示才艺的晚宴,太子正妃应该就在今天诞生,许悠不想让她来,怕她看了伤心。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她总要学会面对,所以她还是坚持来了,亲眼看着他定下婚事,这样她也可以彻底死心。
台上正在热气氛的方瑾专心地跳着自己的独舞,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般柔软娴熟,她喜欢跳舞,只要沉浸在这种氛围里她就能淡忘那个带给她伤害的男人,卑微哀求从来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一个飞跃的动作跳起,突然感觉到肚子一痛,方瑾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个失衡,倒在地上,在御前出错那可是重罪,慢慢爬起来的她脸色苍白。
王颖本来对方瑾的独舞是很有信心的,应该不会出差迟,但是看到她失手了,脸色难看地赶紧到她身旁跪下,“皇上,娘娘,都是奴婢教导不精,让她失手了,还请皇上与娘娘责罚。”
宇文泰对于这些个后宫之事不太感兴趣,若非今天是为了给儿子挑一个合适的正妃,这种场合他也不愿意来,尤其他最近感觉到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了,“皇后看着办吧。”
荀真也一脸焦急地看着台上面孔发白的方瑾,再看了眼唐皇后那不悦的神情,看来要重罚方瑾了,不行,不能看着瑾儿就那样被赐罪,也忙上前跪下来,“娘娘,这宫女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但是今儿个是太子的好日子,也是大喜的日子,若是有血光,那喜事也会蒙尘,还请娘娘三思,从轻发落。”
唐皇后本意是要重打方瑾三十大板以儆效尤的,但没想到荀真会代为出头,最近这段时日她好像与太子的来往少了很多,这可是好事,若是借机处罚她,不知太子会不会反悔与她约定的事情?这一斟酌她反而迟迟未接腔。
宇文泓朝皇帝宇文泰拱拱手道:“父皇,母后,儿臣觉得这宫女所言甚是,还是不予追究这件事,让一众秀女都担心待会儿出错了是不是也要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那就糟了,谁还敢拿出绝活来,母后,您说是不是?”
顿时,在殿上诸命妃都掩嘴偷笑,太子说得甚是有趣。
宇文泰的心情也大好,哈哈笑了,“皇后,朕做主吧,这宫女御前失仪之事就此罢了,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谢皇上。”荀真、方瑾、王颖都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谢恩。
荀真今夜第一次正眼看了看宇文泓,正好迎上他温柔的目光,自两人闹翻后,第一次她笑了笑,很客气地致谢笑容,微微晗首。
宇文泓的眉头轻皱了皱,荀真这客气的笑容很是碍眼,她真的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与他划清界限?突然心里生出一股闷气,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果然看到她不解的目光,心里气极。
荀真不知道他瞪她是何意?也拒绝去深思,耳里听着唐皇后笑着宣布让众千金都展示自己的才艺,心里想着方瑾,她还是向许悠告了声罪,悄然地走出大殿,寻方瑾去。
荀真推门进去看到方瑾的额前冒着冷汗,忙扶着,“瑾儿,怎么样了?”
王颖停下训斥方瑾,颇有深意地看了眼荀真,“今日多谢荀掌制为我尚仪局说话了。”
“尚仪大人客气了,我自幼与瑾儿交好,所以这不算什么。”荀真掏出帕子给方瑾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王颖见她不卑不亢地说话,而且也没有一副盛气凌人的脸孔,友好地笑了笑,见她自告奋勇地要扶方瑾回去,想着自己的差事还未了,所以道谢了几句。
方瑾咬牙忍着腹痛,抓紧荀真扶着她的手,“真儿,你不用陪我也可以的,我知道其实你还是想着太子的,回到殿上去看看吧。”
荀真摇头,将她的手绕到自己的脖子上,“走吧,那些个事看不看也罢,太子与我又没有什么了,他爱抱什么美人就抱什么美人,与我何干?”
话虽说得好听,可又怎能真的放下?方瑾叹息了一声,不再出言阻止,感情的事不到别人插手,当时若她不是在荀真身后推波助澜了一番,也许今日真儿也不会痛苦了,当时的她也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荀真将那殿上的音乐声抛诸脑后,扶着方瑾一步一步地走回宫门口,突然看到孙大通等在那儿,“孙公公,您怎么在这儿?”
孙大通指了指身后的一座小轿,“殿下让咱家等在这儿的,刚刚在殿上摔了一跤,只怕这个宫女没有体力走回尚仪局,还是乘小轿回去稳妥一些。”
荀真突然如雷击一般转头看了看巍峨的宫殿,他居然还细心至此?内心微微一动,但想到那次的不痛快,又很快压下心中的情意。
方瑾看了眼荀真,七八年的朋友,焉能不知晓她的性子?况且她也不想因为她让真儿欠下太子更多的人情,那样不利于真儿自己去判断这段情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婉拒道:“殿下的好意奴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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