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都在下面了,银翼守着他们的。”
“真的?”
“真的。”
听得他沉稳的保证,秦惊羽心头一松,险些瘫坐在地,燕儿赶紧扶住她,疾步移到祭坛下方,与银翼汇合。
此时半空中雷雨交加,随着风力加剧,更多的物体席卷上天,甚至有一些枝叶茂盛的参天大树,秦惊羽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站都站不稳身,只眼睁睁看着银翼将众人手腕相互绑在一起,聚集成团,勉力喊道:“他们为何还在昏迷?”
银翼摇头不答,燕儿低叹一声,凑近道:“也许是那古乌尘做了什么手脚……”
秦惊羽恨得咬牙切齿,这救人计利原本就是临时起意,随机应变,自然谈不上周详与否,却不曾想竟接连遭遇变故,如今带着这几十号昏迷不醒的门人,举步维艰,就算是侥幸躲过这场风暴,又如何成功摆脱追兵,登陆密云?
风声尖锐,数不清的物体在头顶呼啸而过,耳膜被震得嗡嗡直响,仿佛要闭过气去。
正憋得窒息难受,燕儿手臂一伸,将她揽在怀中,挡住漫天风雨。
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大抵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吧……心里暖暖的,喉中已经发不出声音来,秦惊羽眨巴着眼睛,冲他感激一笑,突然间,看到空中一幕,霎时瞪大了眼——
那艰难抱着马脖子,在空中飞旋飘移之人,不正是方才滚落祭坛的古乌尘?!
这龙卷风还算有点良心,知她困境,将这关键人物送上门来……秦惊羽眉开眼笑,抬起僵硬的手指,指向半空中那一人一马。
“去,救他——”
海岛风云 第十一章 同病相怜
滂沱大雨中,龙卷风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海水漫过浅滩,淹没平原,到处树木断裂,兽尸遍地,整个祭坛周围一片狼藉。
伏在凹地里的众人虽然被雨水泡得虚肿发白,但总体情形尚好,无人伤亡,却是不幸中的大幸。
能活着,真好!
秦惊羽靠在冰冷的山石上,琅琊神剑挡在身前,眼睁睁看着那巨型怪蛇从祭坛正中的孔洞里探头出来,慢悠悠游下石阶,避开众人,径直朝着远处而去,一路将那些歪倒道旁缺胳膊断腿的南岛士兵吞入腹中,大致吃了十来人,这才挺着鼓胀的身躯游回原处,消失不见。
“奇怪,大圣好像很怕你的宝剑。”
秦惊羽哼了一声,没理他。
这发话之人就躺在身边不远,年纪约莫二十八九,葛衣破碎,褐发披散,面容倒是端正,鼻梁上一道鲜红的血痕,不是别人,正是她一声令下,银翼在狂风暴雨中拼尽全力救回来的南岛之主,古乌尘。
为此,银翼还被一根巨大的树木撞在背心,喷出一大口鲜血,此时正由燕儿守着静坐调息。
“你……为何救我?”
秦惊羽侧头望向他,忽而一笑:“古岛主,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这样打来打去也没啥意思,不如握手言和,你觉得怎样?”一行人误闯禁地,伤亡惨重,剩余的弟兄还需要救治,须得尽快离开蛮荒,再无精力去应付这岛人异兽,这个时候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距今为止,伤人杀人的是兽,与这南北两族并没有直接关系,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会混淆不清,关键时刻更应放眼大局,理智行事。古乌尘此时受制于人,口气自然软下来,抿唇哼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秦惊羽挥手道:“无他,你将我这些朋友救醒,我放你回去,从此一拍两散,各不相干。”
古乌尘朝那地上仰躺的众人看了看,缓缓摇头:“我救不了他们。”
“为什么?”
“他们闯入禁地,玷污龙姬之墓,是以魂灵离体,便永无清醒之日……”
魂灵离体?
“你说谎——”秦惊羽脱口而出,“我也进过那禁地,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我何必对你说谎。”
古乌尘瞟了一眼她身上的北岛服饰,继续道,“难道兆刀明没有告诉过你,我蛮荒禁地两条通道,只有还阳湖才能重返人世,而幽冥河则是直达地狱吗?”
“直达地狱?什么意思?”
“少则一年,多则数年,他们会在沉睡中全身萎缩,慢慢死去。”秦惊羽惊得面色煞白,喃喃道,“我不信……不信……”
这三十九条年轻鲜活的生命,真的没法救回来了,一辈子成为这样的活死人?
“我说的是实话。”古乌尘叹气,“所以让他们当大圣的祭品,是最好的出路,早日超度,投胎做人……”
“放屁!”
秦惊羽刷地拔出琅琊神剑,抵在他脖子上,微微一划,即是拉出一道血口,忿忿道:“少拿这些神仙鬼怪来说事,你是南岛之主,幽冥河在你管辖之中,我就不信你会想不出救人的办法来!他们若是救不醒,哼哼,你也别想活!”
“我真是没有办法,你杀了我也没用。不瞒你说,我的小儿子就是失足掉进了幽冥河,已经沉睡了一年多了,我想尽办法都没能把他救醒,唉……”古乌尘长长叹息之后,又苦笑两声,摇头道,“我也希望找出救治之法,但是这破解上古神水之秘,谈何容易?”
秦惊羽看他面露遗憾,倒也不似作假,轻轻移开了长剑,颓然坐下,默然沉思。
这蛮荒岛上找不到救治之法,看来只好将众人带回天京,找外公穆青医治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捱到那个时候……
也不知坐了多久,远远传来人声,有人牵着狼狗之类走近,四下低呼:“岛主?岛主?”
不用说,是古乌尘的手下前来寻他了。
古乌尘闻声一振,悄然瞄她一眼,试探道:“我救不了你的朋友,你留着我也是没用的,不如让我族人取五袋珠宝,十头灵兽,将我赎回?”
秦惊羽听得一愣,这才想起这拿赎金换取人质俘虏的做法在汉家虽是丢尽颜面,在少数民族却也习以为常,并不会抹不开脸。
眼珠一转,当即道:“我这人实在,我们不要赎金,只要你给安排个可以遮风挡雨的住处,让我们休息两日,再给我们安排一艘结实的船,等风平浪静我们就离岛,我保证你在此期间安全无虞,大家互不纠缠,好聚好散,怎样?”
古乌尘不防她提出这样的要求,错愕道:“就这些?”
“我原本就不是冲着这蛮荒岛来的,巴不得早点走——”秦惊羽眼见那边燕儿已经起身,不耐道,“不用考虑很久吧?要不我再加点别的……”
古乌尘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怔了怔才道:“好,我答应你。”
“那好,你让你的手下早早去准备。”秦惊羽谈妥条件,顾不得再理会古乌尘,朝迎面走来的燕儿唤道,“银翼怎样了?”
燕儿看了眼身后的男子,轻笑道:“劳累过度,气血不调,需要好好休息。”
秦惊羽舒了口气,望向那边巡查渐近的南岛士兵,笑道:“地方我已经找好,金主也有了,就差香车美人来接了。”
这海外荒岛,别说香车,就是连马匹都没怎么见,来接众人的滚木拖车巨大无比,一辆足以躺下十人,拉车的竟是在那墓室中见过的巨大祜牛和独角兽,被赶车人吹笛驱使,有序前行,竟比牛马之类还要温顺驯服,直把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一路所见破败,到处是受伤的民众,吹倒的茅屋,跟难民营没甚区别,直到进入一处山谷,毁坏程度才开始好转
古乌尘虽为南岛之主,统治着半座岛屿,他所住的地方却也十分简陋,说到底也就是几座连成片的竹屋院落,四周树木被龙卷风吹倒不少,甚至有几间屋子连房顶的茅草也吹落不见,空空如许。
这岛上之人想必是见惯龙卷风的,此时正有条不紊修缮,带路的侍女将他们领进院落西侧的一间大屋,大间里又套着一间内屋,地方宽敞不说,家具物事倒也干净整齐。
秦惊羽将古乌尘推了进去,自己拉着燕儿也一脚踏进,在屋里仔细巡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状,朝门外年纪稍长的侍女点点头:“好吧,叫人在地上铺一层干草,一层褥子,一层软垫,多准备一些被盖,再去弄些吃的喝的送来。”
燕儿听得忍俊不已,险险笑出声来。
秦惊羽一眼瞪去:“你笑什么?”
燕儿摇头,心里却想,这主子还当自己是在天京城呢,习惯性地下命令,要知道在这狂风暴雨过后的海岛上,备齐这些设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侍女看了看坐在堂中的古乌尘,轻轻咬唇,后者微微颔首道:“让容娜来准备吧。”
侍女领命而去,许久,才又带着两名年轻些的侍女回来,身后还跟着几名举着大包小包物事的士兵,一边打开包裹在地上铺设,一边轻声道:“软垫不够,容娜把她自己屋里用着的都献出来了。”
古乌尘没有说话,倒是秦惊羽对这人名起了心思,朝他笑道:“是你相好?”
“是我侧夫人。”
“哦。”见他面色不豫,秦惊羽也没再问,没过一会,就见一名名昏迷的门人被南岛士兵抬进屋来,放在铺好物事的软地上,银翼也跟着进来,在门口角落就坐,一瞬不眨看着众人收拾动作。
寝室安顿完毕,侍女与士兵分别退下,等燕儿过去关上门窗,秦惊羽这才朝向银翼低吼道:“你这家伙,水一冲来就不见人影,害得我们一阵好找!”还误打误撞结识了兆翡颜,有了二皇兄秦兴澜的讯息,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吧……
银翼并不看她,只朝她身边少年横了一眼,淡淡道:“我就在你们附近不远,一直在闭气自救,再说你们也忙,无暇理我,我便自己先走了……”
“呃?”秦惊羽看看他,又侧头看看燕儿,疑惑道,“我们哪有忙什么?”
银翼哼道:“手不空,嘴巴也不空……”
“咳,咳咳……”
燕儿轻咳两声,复又清了清嗓子,眼底波光潮涌,一脉无辜:“我不是在忙着救主子么——”说罢又朝银翼笑道,“我说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