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睡得正香,窸窸窣窣的动静将她唤醒,悄悄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乔大嫂似难过似欢快呻吟着,灵儿一激灵刚要起来,乔大哥的声音响起来:“还说不要,这会儿还不是叫得馋嘴猫一般……”
乔大嫂带着喘息说道:“你这人,灵儿刚来头一夜,怎么就不能忍耐?万一把孩子吵醒了……”
灵儿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到身旁两个人影交叠在一起,上面的人影一起一伏动着,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喘吁吁说道:“这不睡得挺死的吗?隔壁王大娘说了,我们养一个孩子,就能带来儿女福气,今日灵儿来了,说不定你很快就怀上了,我们成亲快十年了,又求医又拜佛的,眼看有希望,我能不着急吗?”
然后就不再说话埋头狠动,他气喘如牛之时,乔大嫂叫唤着断断续续说道:“好人,嗯,好人说得对,这就种个孩儿出来……”
灵儿的身子僵硬着,一动不敢动,耳边喘息呻吟,她只紧闭双眼装睡,想起三年前娘刚过门的时候,对她还算不错,总揉着她脸对爹说:“粉白粉白的娃娃,谁看了不喜欢,别以为后娘就没好的。”
爹就看着娘笑起来,举起灵儿扛在肩上出门买糖莲子吃,可是很快娘生了妹妹,对她就变了,半年前娘又生下弟弟,眼中就只剩自己的一双儿女,灵儿踩着凳子洗菜淘米,下河洗衣洗尿布,拼命讨娘的欢心,娘依旧不冷不热,有一次她和妹妹玩耍,妹妹摔破了额头,娘抽下一支柳条,将她好一顿打。
爹爹回来跟娘大吵起来,娘哭着说:“我待她差了吗?吃的喝的穿的一样不少,三个孩子都是一般看待,可她是老大,干活自然多些,看顾弟妹也是应该的,我是打了她几下,也是一时气急,当她自己孩子才打她,你倒反过来说我,好,以后就当家中没有这个人。”
爹抱了她不说话,夜里哄她睡觉,让她听娘的话,她心里又湿又凉,乖顺得点了点头,爹走后,她独自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听到爹娘屋里的动静,就跟今日耳边的一样,只不过那会儿是爹在胡言乱语,气喘吁吁心肝宝贝娘亲胡乱叫着,又赌咒发誓说日后都听娘的……灵儿被子蒙着头偷偷流泪,第二日爹一出门,娘看着她冷笑道:“真是长大了,还学会告状了……”
有了头一次挨打,就难免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比一次打得厉害,灵儿渐渐从邻居大娘那里知道,娘不是自己的亲娘,她只盼着爹爹回来,爹爹回来了,她又告诉爹爹,爹爹这次没有抱她,只摸摸她头顶,依然是那句话,要听娘的话,娘都是为你好。
有一次打得厉害了,灵儿犯了惊厥之症,自此后落下病根,身子稍微不适,就会高烧不退四肢抽搐,初始娘很害怕,找了郎中来,吃了药好了,后来又犯几次,娘眼看着不停花银子出去,终于没了耐心,这次又犯了病,正犹豫着要不要请郎中来,有一个牙婆子路过,进来讨水喝,看到了灵儿。
牙婆子见多识广,只几句话看出端倪,试探说道:“这孩子眼看是不行了,不如我带走,若命大活下来也能讨条生路。”
娘有些犹豫,牙婆子笑道:“孩子这是羊癫疯,再犯几次也就傻了,不能干活不说,家里添个累赘,怕她爹回来不依是吗?她爹回来就说下河洗衣丢了,你看他会死命去找吗?不过折腾些日子也就罢了。”
牙婆子心想,这个爹要是有心,孩子能成了这样吗?娘为难得滴了几滴眼泪,还是掩面看着牙婆子抱了灵儿走,灵儿紧闭着双眼,却听得清楚,上了牙婆子马车,车厢中还有几个孩子,由一位妇人看管着,不知吃了什么都昏昏欲睡,灵儿睁眼瞧了瞧他们,眼睛又闭上了。
接着几日她不睁眼,也不吃喝,牙婆子眼看她病势越来越重,又怕别的孩子也招了病,夜里到了豫章又下起雨来,正好路过一处药铺,将灵儿扔在那所院子门口,心想反正没出银子,只能怪这孩子命不好,若是碰上医中圣手,也能捡条命回来,我也算是仁至义尽。
灵儿在如墨家病好后,在药铺中进进出出,仔细听人们议论,并没听到有姓薛的找女儿,自己家就在豫章县,离县府不过三十多里,若是爹爹有心,就会求县太爷发告示,灵儿终于知道牙婆子说的话是对的,爹娘和弟弟妹妹,多么和乐的一家人,自己不过是多出来的那个。
以后灵儿定下心来,将魏郎中家当做自己家,将他当做自己的亲人,她恢复了孩童天性,欢乐胡闹,可是没过几日,她害怕的时候还是来了,魏郎中要将她送人,魏郎中是为了她好,乔氏夫妇对她也很好,可是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最后一次想到爹娘,双眸中微微湿润着,那边云收雨歇,乔大哥起身出去前看一眼灵儿,笑说道这孩子睡得真香,乔大嫂支起身子看看灵儿,偷偷亲她一下,也满足睡去。
如墨那日没有跟灵儿说句道别的话,趁着她不注意悄悄上马走了,回来后心里有些后悔,这孩子敏感多虑,万一她伤心了,又想到为了让她踏实呆在乔家,也只能如此。待她在乔家呆得安稳了,再看她去。
灵儿在时睡在里间,如墨睡在外间,夜里总要起来一两次,看她有没有踹被子,有一夜灵儿做了噩梦,大声哭喊着,不要扔了我不要扔了我……如墨跑过去抱着她哄劝,灵儿抱住他脖子死活不肯撒手,如墨只好陪她睡了一夜,后来灵儿就总跳到他床上来,如墨也就由着她,有时候灵儿睡不着,如墨就给她讲故事,灵儿总是越听越来精神……
如墨想着这些微微一笑,原来觉得是个小麻烦,今夜小麻烦不在,倒觉得有些冷清,第二日起来到了药铺里,明生也噘着嘴说想灵儿了,如墨一叹:“灵儿不能总跟着我,总有一日要走的,过些日子明生就习惯了。”
如墨心里也对自己如此说,过几日就都习惯了,灵儿也就习惯了在乔家的生活,乔氏夫妇找他问诊多次,他深信他们会善待灵儿。
一日忙碌后夜里睡下,依然觉得屋里有些冷清,躺下后不自觉听着里屋的动静,静悄悄的一丝声息也无,笑了笑翻个身闭上眼睛,就听到里屋窸窣一声,莫不是屋里有老鼠吗?唉,鼠兄要是舒坦就自管呆着,我也有个同室之友,要是发现洞口我就放些吃的,只求鼠兄休要到厨房乱爬,医者都有洁癖,还有鼠兄千万不要乱吃院子里晒的草药;万一妻儿老小吃错了药……
如墨正自我逗乐解闷,听到里屋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他自然不信有鬼,起身端了灯走进屋中,灵儿正瑟缩在床上,看他进来不住往后退着,直到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如墨叹口气:“灵儿何时回来的?”
灵儿双臂抱着身子不说话,如墨俯下身手覆住她额头,再要问她什么,灵儿哆嗦着说道:“我饿……”
如墨倒了热水,找出几颗糖莲子,又搜罗出几块点心,让灵儿先吃着,转身去厨房生火做饭,灵儿刚吃完两块点心,如墨就端了饭菜进来,灵儿一声欢叫跳下床向饭桌扑去,脚一沾地疼得喊出声来。
如墨忙放下饭菜,过来握住她的脚踝,灯下看得清楚,白色布袜上血渍斑斑,轻轻扯一下,灵儿疼得直咧嘴,找来剪刀小心剪了下来,蘸着温水清洗了,上着药问灵儿:“为何从乔家跑出来?要说实话。
灵儿眨了眨眼睛,不说实话呢?他是不是要赶走自己,她一五一十说了自己听到的,如墨面无表情,又问:“何时跑出来的?走了多久?何时到的?”
灵儿老实作答:“天不亮时趁着他们睡得香,跑出来的,他们给的衣衫都留下了,穿的带的都是……都是魏郎中送的,打听着方向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天黑以后到的,溜进来时,魏郎中正在厨房烧水……”
如墨听到灵儿反复说一直走,后面的话再没听进去,上药更轻柔了些,上好药端了小几放在床上,看灵儿香甜吃完,笑说道:“乔氏夫妇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即便是有了自己的儿女,也会待灵儿视如己出,明日一早再送灵儿回去。”
灵儿脸上的笑容消失,大大的眼睛浮上泪花,如墨假装没有看到,说了声睡吧,掌灯走了,夜半还是不放心,起来看灵儿,由于一日赶路,早累得睡着了,只是枕头湿了大半,如墨心中一疼,要不过几日再送她回去?算了,还是忍得眼前,为了日后吧。
第二日灵儿闭着眼睛不肯睁开,如墨由着她睡,本想午后再送她回郭家庄,不想来了一位妇人,试探着问他月余前有没有救下一个小姑娘,听如墨说她好好的,不由吁了口气,如墨追问她灵儿的身世,她实言相告,如墨听完拔脚回了院子,进了屋中来到灵儿床前,抚着她额头笑道:“灵儿日后就跟着我吧,只是要受些委屈。”
灵儿睁开眼睛跳起来搂住他脖子,甜甜叫了声爹爹,如墨脸刷得红了,他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听到有人叫自己爹爹,感觉还真是奇怪,灵儿哪管他的赧然,只顾自己高兴,在他脸上叭叭连亲几口嚷嚷道:“就知道爹爹最好了,爹爹一定不会不管我,爹爹,爹爹……”
作者有话要说:
唉,继母都是坏的吗?肯定有好的,俺相信:)
3。 本领
灵儿就这样有了新家,有了满意的爹爹,有了事事让着她的明生哥哥,和左邻右舍的小伙伴打成一片,因为如墨不拘着她,别人家的小姑娘六七岁就不怎么让出门了,和她玩耍的都是小小子,她跟着小伙伴们上树掏鸟蛋小河摸鱼虾,山上进寺庙山下逛市集,她很快淡忘旧事,恢复调皮活泼的孩童天性。如墨一直警惕的惊厥之症,也再未犯过。
如墨少不了要去郭家庄跟乔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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