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康也不甘示弱,反击道:“不放过小毓的人是你,是你啊,你若真把她放在心上,不会让她这么难受?你是为她还是为你自己的狼子野心?自己认贼做父还要扯上小毓当借口。”
善渊眼眸微眯,怒火已经微微腾起,又无意瞄到我手上的钞票,更是来气,咬牙道:“要说阴暗,怎么也不及你和贾御文,怎么,上次那么多钱就花完了,又来找我老婆,有本事找我啊,我现在就是不缺钱,要多少我给多少。”他从西服暗袋里掏出一叠票子撒到少康脸上,纸币反弹回来,散落一地。
“够了善渊,让他走吧。”我对少康使了个哀求的眼色,希望他不要再和善渊打嘴仗了。
善渊没好气地对我道:“你不必着急替他说好话,他的狗命我没兴趣。”
少康俯身一张张地拾起纸币,面不改色的笑道:“我的狗命我会好好留着,你连狗都不如,狗尚且有忠义仁孝的人性,你呢?好好的人不做,要去做鬼子,我就看看你们这群鬼子如何的万劫不复。”
“少康。”我再次哀求他。
少康看了看我,不忍我夹在中间为难,没有再说下去,朝善渊甩了甩那叠钞票,嘲弄道:“谢了,影佐少将。”
善渊再也控制不住,一拳扬起,打在少康的下巴上,少康还没反应过来,善渊像狮子样扑上去,将少康狠狠地压在沙发上,拳头雨点般地砸向少康,少康自然要反击,他用力一推,善渊被推到地上,少康的拳头也用力挥了过来。
“不要!”他的拳头快接触到善渊鼻尖的时候,被我的惊呼陡然制止,他的拳头捏的发白,直挺挺地伸着,善渊眼都不眨,也不闪躲,直视迎面而来的拳头。一旁的我早已心惊胆战,冷汗直落。僵持几秒,少康的拳头还是软了,收了回来,直起身子,抹了把嘴角的血,转身欲走。
善渊伸出一腿,踢向少康膝盖,少康重心一歪,立马又跪到地上,善渊再次豪不手软地挥拳相向。我冲上去紧紧抱着他,求着他:“别打了,别打了。”一边喊着,眼泪一边不受控制地滚落。
善渊像是杀红眼了般,完全听不进,他掰开我的手,把我推到沙发上。
“哎哟!”我大叫一声,捂着肚子趴在沙发上,面带痛苦,善渊回头看我,杀意的脸立即被惊慌取代,他迅速抱着我躺到床上,抓着我的手,满心焦灼:“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其实我刚刚有意夸张了,善渊看似用力推我,实际没几分力道,他还是有分寸的,我轻轻摇摇头,表示我并无大碍,他脸上的忧色并未褪去,反而越来越阴沉。
少康也跟到床边,善渊一看到他就来气,吼着:“给我滚出去!”少康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怜惜地看着我。
我见善渊暴戾的样子,心下烦躁,倒吸一口气道:“该走的人是你。”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里满是不甘,不信。
我抽出被他紧紧握住的手,用力吐出两个字:“你走。”说完,低头盯着地板,再也不想多看谁一眼。
他许久没说话,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只听到三个人粗重的呼吸声,片刻后,他打破沉默,用异常平和的语气对少康道:“请你先出去,我要和小毓单独谈谈。”少康这次倒很听话的配合,一语未发地出了房间,在客厅静候着。
他轻摇我的肩,用受伤的语气质问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子对我?”
我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他怎么也舒展不开的眉眼,我又把头扭到一边,冷冷道:“你答应过我什么?现在又是怎么做得?”
“是他逼我的,我忍不住。”
“少康的事尚且作罢,南京屠城又是为了什么?你难道就不能说句阻止的话?还是你根本没这份心?”
他恍然大悟般,低低道:“原来你心里恼得是这件事。”他朝我坐近了些,又握住我的手,耐心给我解释着,“这件事我确实无能为力,那里不是我的势力范围。”
我甩开他的手,往床中间移了移,再次同他拉开距离,恼怒道:“我不信,你同他们一起共事,不可能连半句话都说不上。”
他见我这般固执,也有点生气了:“你非要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我无话可说,但我要提醒你一句,有时候好心反而会坏事,如果要怪,就怪你自己,当日你从我这里偷取情报,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早就怀恨在心,一度逼我父亲要我交出你,我不肯,我父亲为了保全你我差点已死谢罪,幸好父亲在军中人脉很广,替他周旋的人也多,那件事得以不了了之。但他们治不了你,心里始终恶气难平,只能报复到其他中国人身上,所以这件事,你怨不得别人。”
他说得残酷直白,我又气又惊,半晌说不出话,他又道:“你口口声声说不要伤害这个,不要伤害那个,可是你却一直狠心地伤着我。你老实告诉我,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扭过我的身子,强迫我看着他,我紧闭双眼,不想与他对视,他继续发泄着,“怎么不说话?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只要你想要的,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竭尽所能地去满足,就连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摘下来给你,就连我这颗心都恨不得掏给你看!你还想我怎样?”
我推打着他胸口,叫道:“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人还会有心吗?”
他的身子明显一颤,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捏的我的骨头生疼,我抿紧嘴唇,不让自己出声示弱,倔强地看着他,那闪烁的黑眸,像是脆弱冰冷的黑水晶,透着千年寒冰的冷冽,看是坚硬无比,其实脆弱不堪,轻轻一碰,便在瞬间崩溃,碎成千万片。
他无力地松开了我,后退几步,远离了我的床边,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是自嘲的笑,笑得那么难堪和无助,笑过几声,猛地转身,一拳打在挂在墙上的西洋油画上,清脆的巨响,画框上的玻璃应声而裂,狰狞的裂纹四面八方地延伸,碎玻璃落了满地。他背对着我,拳头依然陷在残留画上的玻璃渣中,身子缓缓起伏着,似乎在强行忍耐,平复情绪。
画上染了一片鲜红,衬着那幅黄昏落日的油画,真可谓残阳似血,是他手上的血。我想靠近他,又无力靠近,不敢靠近,就那样痴坐在床头,少康一听玻璃破碎的声音,立即跑了过来,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我们。
善渊缓缓垂下拳头,面对着墙壁好长时间不做声,等他转过头来看我时,眼睛红红的,湿湿的,鼻翼和脸颊有很明显的泪痕,声音低沉地近乎虚脱,“没有心的那个人是你!”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qǐsǔü,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赵小毓,若是迭香,不会像你这样对我,我相信若是换做其他任何女人,都不会像你这般绝情,你,根本配不上我的一番深情!”说完这番话,他立即转身走了,走得毫不犹豫,走得恩断义绝。
我紧抱住双膝,把脸深埋进膝上的被褥,要多大的毅力才能让自己坚持住立场?脸与被褥间贴得没有一点空隙,半丝空气也很难吸进,只有这样的克制,我才能抑制想叫住他的冲动,只有这样的窒息,我才能隐藏住脱口而出的啜泣。
他的脚步离我渐远,步步皆伤,这一次他不会再回头了吧。沉寂了一会,少康见我一动不动,以为我真把自己给闷死了,他用力扯开我手中的被子,痛惜地道:“你想一尸两命吗?”我哭道:“死了倒好,死了一了百了,到时你们谁也不能再怪责于我。”说罢,伤心难耐,撒泼似的嚎啕大哭。
少康一时也说不出任何话语安慰我,只能轻搂着我,将他宽厚的肩膀给我依靠。他拍着我的后背,斟酌再三,道:“这样下去不行的,到时恐怕孩子还没出世,你就先疯了,听我说,你必须离开上海。”
“离开我能去哪里?除了他,我哪里还有什么亲人?”我哽咽着。
他敲了敲我额头,严肃道:“你这么说我可伤心了,我难道不是你的亲人吗?还有莲依,爱德华,退一步来说,就算没有我们任何人,你也要相信,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我会尽快帮你买车票,你回武汉去好好养胎,这是你目前最容易走的一条路。”
无法面对,逃离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我点头默许了少康。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需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也许陌路,才是我和他最好的归宿。
少康辗转替我买了两天后的车票,我的行李都收拾妥当,如此大的动静,善渊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一直没有来找我,或许,他同我一样,心力交瘁,也不想再见我了。
临行那日,爱德华亲自开车来接送,少康和莲依坐在我两侧,一个再三叮嘱说过了许多遍的话,一个扯着手绢抹眼泪。爱德华终究是个外国人,比不得中国人的细腻敏感,所以还是一脸笑意,乐观依旧:“小毓,有时间我们都会去看你的,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
火车站仍然拥挤不堪,我们从内部通道绕过人群,顺利地上了火车,他们帮我放置好行李,我看差不多快到时间了,就叫他们早些回去,少康纵是担忧,纵是不舍,也只能挥挥手,下了车,他立在站台处未动,估计想等车开再走。
不断有人朝这边涌过来,爱德华和莲依拉着他退到角落处,以防被撞到。前方汹涌的人潮突然停住,好像被什么阻隔了。我心下一沉,暗想,难道是他来了?
一排日本兵冲上站台,那些乘客被他们驱到旁边,让出了条大道,原本喧闹的人群一见凶残的日军,像是老鼠见了猫,大气也不敢出。果然是他们,我已经看到善渊和安伯朝我这边走来。
先上车的是两个日本兵,他们把除了我以外的乘客全部赶了下去,而后善渊才上来,坐到我对面。
他盯着我好半天,不说一句话。我扭头望向窗外,看见少康想冲上来却被日军拦住,“你想怎样?”我问他。
他道:“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也从来没打算把他怎么样,他是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我对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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