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辗转难眠,听着窗户外边的风响露滴,睁了眼睛就是无法入眠。一清早起来在园子里兜了好几个圈,忽然头脑发热的喊了春梅来让她去给柳二小姐送东西,借着请她点评自己写的诗歌,顺便将随身佩戴的玉佩放在盒子里,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爱慕之心。
刚刚见着明媚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龚亦良心中忐忑,莫非她还没揭开盒子看到那玉佩不成?大陈皇朝有这样一个习俗,年轻男子送玉佩给女子,便是说他心中有意要求娶她,若是她不愿意,便将玉佩退回来,若是愿意,便要回一支她常戴的簪子,表示两情相悦。可这位柳二小姐既没有将玉佩退回来,也没有回簪子给他,这让龚亦良的一颗心提在了空中,犹如犯人在等待宣判一般,可那审案的却一点都不着急,只是慢悠悠的端着茶在一旁品尝,完全不管他的心情。
“你说柳二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龚亦良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站回到桌子旁边,丫鬟已经替他磨好了墨,正将清水倒进笔洗中间,听他这么问,抬起头来看了龚亦良一眼:“公子,这女子的心思最是难猜测,你都不知道,奴婢如何得知?”
龚亦良有几分丧气,摸起笔来在砚池里蘸了蘸,吸满了墨汁以后将柔软的毛停留在雪白的宣纸上边,一个墨团瞬间便出现在那里,慢慢的皴染开来。龚亦良望着那团黑色越扩越大,有几分失神,忽然间他眼中又重新有了神采,低声说着:“不管她心中有没有我,我都喜欢她。”
这话似乎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声音很小,却十分坚定,说完以后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来,仿佛有一种无比的满足,平凡的面孔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光彩来。
翡翠领着明媚走进龚亦奇住的拿进房子,还没有走进内室,就听到一阵低低的调笑声从里面透了出来,翡翠脸上一红,停住了脚步,高声说:“公子,柳二小姐来了。”
就听那内室里低低的“哎呀”一声,女子懒惫而娇憨的声音似乎在挠着人的听觉,接下来龚亦奇吃吃笑着的声音各位刺耳:“你个小妖精,知道爷找了柳二小姐过来,可还是不知死活的来勾引爷,没由得怠慢了娇客!”
明媚站在门口听着那句话,眉头皱了皱,这位龚二公子莫非准备表演真人秀?特地喊她来现场围观?
虽然自己前世在解剖室看那些光着身子的尸体无数,但并不代表会喜欢看真人,特别是一男一女表演的现场秀!再看了看身边的玉梨,虽然素日里伶牙俐齿,可毕竟还只是一个豆蔻少女,哪里经过这种仗势,正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派了拍玉梨的手,明媚示意她不用慌张,清了清嗓子对着内室说道:“二公子看起来身体康健得很,并无大碍,明媚这就回去了。翡翠,拿笔墨过来,我留个药方,补肾大有功效,煮些汤药给你公子吃些,免得伤了元气。”
听到这话,内室的声音停了下来,接着听到有人悉悉索索走动的声音。须臾,那龚亦奇披着外袍走了出来,身后追着水晶,衣衫不整的模样,伸着手帮龚亦奇整理衣服。
“你们郎情妾意,明媚不便打扰,先行告退。”明媚微微福身,准备带着丫鬟离开屋子。谁知那龚亦奇却一个箭步蹿了过来,拦在门口,涎着脸嬉笑着说:“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苏姑娘何必当真?”说罢对着那水晶喝道:“好个没有眼色的,还不赶紧滚回去穿好衣服再出来?”
水晶耷拉着一张脸转身走进内室,没多久便走了出来,朝明媚行了一礼:“柳二小姐,请稍候,水晶这就去沏茶出来。”
她是被龚亦奇收用做了屋里人的,说话自然有几分底气,对着明媚不是自称奴婢,而是用自己的名字代替,仿佛在暗示明媚,她也是个有身份的。俗话说少什么就会拼命的夸张显示自己有什么,明媚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搭理她,望着龚亦奇道:“二公子莫非忘了我昨日与你说的话不成?”
龚亦奇涎着一张脸凑了过来:“柳二小姐说的话我全听在心里,哪里敢有片刻遗忘!只是都怪水晶那小蹄子浪得出奇,龚某却有些把持不住自己……”
见着他那副无赖的样子慢慢逼近,明媚就如吞了一只苍蝇一般不舒服,只是她并不畏惧龚亦奇那浮浪模样,有些人就是欺负你胆怯,趁机得寸进尺。明媚毫不回避的望着龚亦奇的胸口,似笑非笑:“还请二公子回内室把衣服穿整齐了再来说话!”
龚亦奇低头一看,自己的领口一边歪到肩胛,虽然胡乱披了件外袍出来,可还是露出了瘦弱的胸口,那骨头一根根能数得清楚。他脸上也是一红,赶紧钻进了内室。
茶端了上来,龚亦奇也走了出来,这次才真正恢复了正经模样,看着也是一浊世翩翩公子了,穿着碧青色的外袍,系着墨玉的玉玦,只可惜身姿过于削瘦。明媚心中感叹,这女色乃是伐性之斧,若龚亦奇再不加节制的胡闹下去,到时候莫说是自己,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他。
“二公子,以后不必再派丫鬟过去请我,给二公子看病乃在我职责范围之内,我自然会上心,只是二公子若不听明媚的话,再是这般胡闹,那明媚也无能为力,只能向龚夫人告辞了。”接过水晶递上来的茶盅,明媚揭开盖子一看,水清澄澄的一片,茶叶根根浮起,叶子上银白色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果然是好茶!
将茶盏捧到嘴边正准备喝上一口品尝它的味道,明媚忽然闻到了一丝极细微的清苦味道,这味道极是清淡,若不是像明媚这种闻遍中草药的人,一时之间倒也无法觉察到。
明媚微微一笑,自己初来乍到这里,竟然就有人想着方法算计自己,这算不算是流年不利呢?她把茶盏掩在袖子里,假装喝了一口,把茶盏搁下,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站在一旁的水晶与翡翠,她们脸上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没有露出半点紧张的神色。
看来龚府真的是升级版宅斗圣地啊,就连丫鬟们都练出了一幅风雨不动的神色!明媚暗暗惊叹高府里的浑水太深。放下茶盏,转头却看见龚亦奇一脸深思的看着自己。
“二公子,有什么话请直接说便是,用不着想好了说辞再开口。”明媚看着龚亦奇那管和龚夫人极其相似的高鼻梁,突然觉得那鼻梁生在那张脸上很突兀,似乎高得不像话,就像平地上忽然起了一座山峰一般。
“柳二小姐为何如此讨厌我?”龚亦奇双眼突然呈现桃花无数,侧脸看着明媚,口中叹息道:“在云州蔷薇宴上得见,龚某便对柳二小姐朝思暮想,众人皆谓我旧病复发,却不知我是添了桩相思的心病!”
龚亦奇说完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明媚,心想这位柳二小姐该会低下头去,娇羞无比,心中定如小鹿一般砰砰乱跳。自己趁机再说几句勾人的话,不怕她一颗芳心不许了过来。正在寻思着接下来该怎么开口,谁知明媚却笑着扬起一张脸,小嘴微张,露出了一排细白的牙齿:“感谢二公子错爱,只是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做主,岂有自己在一旁肖想的?我劝二公子还是好好将养着身体,过了一年半载把病根儿去了,方才好迎娶高总督高太太眼里合意的儿媳妇!”
没想到这尚未及笄的少女,说起婚姻之事一点也不回避,龚亦奇忽然间觉得明媚更加有趣了几分,他还没见过哪家的少女说起自己亲事来像柳二小姐这般镇静,仿佛正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般,脸上没有半分羞涩的神色。
“柳二小姐,你的诗读上去让人觉得你是一个极有灵性,聪慧无比的女子,为何说起话来却如此之俗?”龚亦奇望着她的眼里全是惋惜:“本以为能和柳二小姐秉烛夜话,以诗会友,笑谈古今,没曾想柳二小姐的言谈却和俗人无二!”
明媚瞅着龚亦奇点了点头,冷笑着道:“二公子说得不错,我本是俗人,只愿和合自己心意的人说话,却不愿为那些浮浪之人浪费时间。”顿了顿,明媚接着又说:“二公子那位傅晓如表妹,花容月貌,兰质蕙心,一颗芳心显见得是系在二公子身上的,你又何必舍近求远,不如把心事和龚夫人说个清楚,你们本来就情投意合,又是亲上加亲,小日子肯定会是极美满的!”
既然傅晓如对她如此介怀,不如自己给她做个冰人,牵根红线,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表兄表妹送作堆,再加上那位贵妾刘玉兰,还有几位美貌的通房,这日子可会过得有滋有味,不会寂寞了。
龚亦奇听到明媚如此一说,愣了下,旋即又哈哈大笑:“原来柳二小姐是因着晓如表妹故意在冷落我!你且放心,即算母亲再怎么挂念她,我也最多给她个平妻的身份,碍不着你成为我的正妻!”他朝明媚挤眼笑了笑:“我知道柳二小姐是柳知府的庶女,本来这出身自是配不上我的,可因着龚某实在爱慕柳二小姐,所以不惜虚位以待,将这正妻之位留给柳二小姐,柳二小姐觉得如何?”
这龚亦奇简直是不可理喻,自我感觉太过良好!明媚冷眼瞧着龚亦奇眉飞色舞,心中一阵好笑,他竟然还来问自己感觉如何?好像许她正妻之位就是一种赏赐一般。天下的男子难道都是这般自高自大的不成?
明媚忽然想到了乔景铉,他从让她去做贴身丫鬟开始,变成许她贵妾侧妃之位,然后又说让她做正妻,真是狂妄到了极点。可与面前这个龚亦奇相比,她宁可面对那个一脸狂拽酷帅的乔景铉,毕竟他还不是一个真正的色中恶鬼,还是有些少男的纯情。
这龚亦奇着实可恶,自己对他都没半分感觉,他却洋洋得意的将正妻这个位置抛了出来,是准备让自己上钩罢?换成了傅晓如,恐怕会心甘情愿的扑上去,“嗷呜”一声咬住鱼钩,可明媚却不是那傅晓如,她要的绝不是龚亦奇这种浮浪子。
龚亦奇的笑声断断续续,中间夹杂着几声咳嗽,明媚等到他的笑声平息,这才心平气和道:“二公子,你的病尚未大好,这般放肆的笑可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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