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说你身后的狗快要咬上你的脚后跟了!你也清楚,你也知道,你是接不了总站政委的。对政委的位置不做非分之想是对的,这对你来说,既是一种识时务,也是一种免苦恼。但你想过没有,这次如果如传言所说,朱副政委不动,你势必就会被调整出通信总站,你调副师还不满三年,不可能对你提职使用,肯定会把你平调到一个适合女同志待的位置上。部里哪些地方用过副师职的女干部,想必你比我还清楚。那基本上都是可有可无、可干可不干的闲差,你吕师到那种地方去干什么呢?到了那种位置,就像进了干休所一样,你想东山再起,就相当相当困难了,这些都不用我说,你心里都很清楚。现在对你吕师来说,最理想的地方,就是总站副政委的位置了。你在这个位置上再干上一两年,即使你扶不了正,接不了政委,但对你这个正规部队的副政委,上级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安排的。这样,你就等于又顺利地通过了一个瓶颈,你才有资格向下一个瓶颈冲击。我也知道,你家的情况,你家老爷子有五个儿子,最后却把将军的梦想都寄托到你这个女儿身上。我也不能肯定你就一定能实现你爸爸的梦想,但你总得一步步地来吧?你如果这次的瓶颈钻不过去,你就像你的兄长他们那样,提前断了你家老爷子的美梦。我也知道你父亲的身体很不好,这大半年都待在医院没出来,他很可能等不到他美梦成真的那一天了。但起码他老人家可以带着希望上路吧?你吕师难道连这点希望,都要提前给他结束吗?让他带着终生的遗憾上路?去见你的母亲?见了你的母亲你让他说什么好呢?吕师,说到这,我都有点难过了,难道你真的会无动于衷吗?你的脑袋是花岗岩的脑袋,难道你的心,也是花岗岩的心吗?”
戎装女人 22(6)
连说她家事的外人都动情了,吕师能不动情吗?吕师坐在真皮转椅上,两只手交织着放在桌子上,脸上是黯然神伤的表情。陈昆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不再说什么了。办公室里很静,似乎连空气的流动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过了好久,吕师叹了口气出来,说:“唉!真是伤自尊哪!”
陈昆的后背又靠到了沙发上,二郎腿又跷了起来。他也叹了一口气出来,但他这口气叹的,跟人家吕师那口气叹的不是一码事。吕师那口气是从心底里叹出来的,叹得有些伤感,也有些沉重。而陈昆这口气,直接是从嗓子眼儿里出来的,叹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有点调侃吕师,也有点游戏人生。陈昆“唉”了一声说:“都不容易呀,我们好自为之吧!”说完,他从沙发上起身,说:“晚上6点半,在航天桥的黎昌海鲜,我们分头去,你自己去,我和政委一起去。”
吕师一惊,急忙问他:“怎么他也去?”
陈昆说:“他怎么就不能去呢?对你吕师的事,他比我还要着急呢!我是着急,他是上火!他对你比我对你,无论是关心的程度,还是关心的规格,都要高得多!”见吕师的脸色又有点难看了,陈昆就走到她的跟前,用手叩打着她的办公桌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毛病这么多呢?是更年期把脑子更坏了吧?政委对你的事如此上心,除了他对你有某种情怀以外,主要是对你还怀有一种内疚!你们俩闹出绯闻来,你要平调出总站了,他却要提升了,你说他心里能好受吗?虽然你也清楚他也清楚,这次对你的调整,跟你们之间的绯闻,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别人并不这么看哪,一般人也不这样认为呀!大家都会认为,你是因为绯闻的影响而调离的。一旦这种看法形成了舆论,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即使你调到别的单位了,你人还没过去呢,绯闻就先过去了,你的日子可想而知了。你说,人家老王于心能忍吗?别说他还对你有感情,就是没有这种感情,以老王的为人,他能安心去上任吗?你说呢?我说吕师,该说的话我也说的差不多了,我都口干舌燥啦,我这个样子,也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吧?如果你再这么矫情下去,我可真没耐心了。你现在就给我一句话,一到两个字,晚上吃饭,你是去还是不去?”
吕师抬头看了陈昆一眼,又低下头去想了片刻。好不容易,她开口说话了,不是一到两个字,而是三个字:“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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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装女人 23(1)
吕师给李进打电话,告诉他晚上不回家吃饭了。李进一听就烦了,在电话里说她:“打什么电话!以后回家吃饭再打电话通知做上你的饭,不回家就不用打了!”
吕师一听他又不高兴了,为了安定团结的局面,她只好把上午陈昆跟她的谈话,简要给他说一遍。李进一听比自己遇到麻烦还着急,马上换了口气说她:“你这人真是糊涂!人家是好心好意地帮你做工作,还要反过来再做你的工作,真是本末倒置了!今天晚上的饭,你一定要去吃!你不但要陪人家吃好,还要陪人家喝好!今晚上你就放开喝!你不知道,你放开喝酒的时候是很有魅力的,喝了酒以后,又会妙语连珠,非常有丰采!今晚上正好是显示的你魅力、展示你的丰采的机会,你好好把握吧!”
吕师笑了笑,说:“你不是讨厌我在外边喝酒吗?怎么又鼓励我了?”
李进说:“我是讨厌你在外边喝没有意义的酒!既伤身体又无意义,何苦呢?今晚上不同了,你是为了你自己的前途而喝,我能不鼓励你吗?你记住了吕师,什么时候,你老公都是你最强力的支持者和鼓励者!老婆你大步地向前走,莫回头!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下了班,一上车,司机小高就递给她一盒药,说是解酒的药,说是李进打电话让他到药店去买的,说是酒前吃了保肝不伤身体。吕师手捧着这盒叫“海王金尊”的灵丹妙药,心中有无限的感慨……
一进黎昌海鲜的门,吕师就看见海鲜池那边,侧身站着的一个人很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边锋,他在那儿比比画画地点着活海鲜。吕师心中一惊:他怎么也来了?转念又马上释然:这种高档的酒楼,边锋这种人不来谁来呀?她又看了边锋一眼,见边锋没看见她,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像做贼一样,贴着墙边,一闪身就上了楼梯。
一进308的包间,陈昆和王恩江已经到了。他们身边还坐了一个人,吕师一看,是部里干部处的丁处长。吕师在跟他握手的时候,有些难为情,甚至,还有一种屈辱的感觉。
丁铁握着吕师的手说:“大驾光临,倍感荣幸啊!”
吕师听了这话别扭,但又无话可驳,只好硬着头皮说:“哪里,哪里,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丁铁放了吕师的手,打着哈哈说:“谁让你不说呢?你不说,只好我来说了。”
吕师听了,更觉得别扭了,也更加明白了:自己这种别扭的心理,并不是自己清高的心理在作祟,而实在是因为丁铁在话里话外地挤对自己。吕师又不迟钝,虽然她极不情愿参加这样的宴请,因为心里别扭而显得有些委顿,但她还不至于委顿到迟钝的地步。丁铁话里话外不和谐的音符,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而且她也十分清楚丁铁是为什么这样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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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装女人 23(2)
丁铁他们这些人,因为实权在握,而备受尊宠。又因为备受尊宠,变得有些像惯坏了的孩子,有些任性,也有些霸道。按理说,以丁铁的年龄和职务,他是不该这样锋芒太露的,但他就是忍不住自己,要刺一刺眼前这个自命清高的女大校。这也赖不得人家丁处长,实在是因为他平时很少因为工作上的事,在外边、尤其是在下边,碰到钉子。一旦不幸碰上了,人家怎么能不耿耿于怀、并一有机会就一吐为快呢?
现在的吕主任,心里除了屈辱的感觉之外,又多了一层不快,甚至是恼火。
边锋推门进来,一进来就大声报功:“菜都点好了,点粤菜是我的强项,我保证各位长官吃得满意。”他看到坐在一边的吕主任,马上冲自己的顶头上司眉开眼笑,说:“主任,我点的都是你爱吃的菜,我要首先保障我的直接领导吃得好、吃得满意才行。”
在座的人都笑了,唯有吕师没笑。
吕师扭过头去看陈昆,陈昆并不看她,而是在跟丁铁谈笑风生。吕师又去看王恩江,王恩江正好也在盯着她看,吕师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了,她更恼火了。这次,她除了恼火别人,又开始恼火自己了。
陈昆对边锋说:“打电话问问苏秘书,看看他走哪儿了。”
吕师坐在那儿,觉得自己的脸,在一点一点地往下垮。她也不愿意这样,也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这样,但不行。她体内那些叫清高、自尊的玩艺儿们,根本不听劝,一个劲地在心里拱火,脸色就遂了火哧哧的心愿,一个劲地往下掉,向下垮。她都能听到自己脸色向下坍塌的声音了,噼里啪啦地非常难听。她又开始冒汗了,由内而外地开始流汗了。
边锋向陈主任汇报说:“苏秘书马上到。”
陈主任说:“好,让服务员上凉菜吧。”又扭头问丁铁:“丁处,你看喝什么酒?茅台还是五粮液?”
丁铁说:“我随便,客随主便。今天吕主任请客,我听吕主任的,她说喝什么就喝什么。我听说吕主任好酒量,我今天要好好见识见识,开开眼,一睹我军女中豪杰的豪饮!”
陈昆听了这话,马上担心地扭头去看吕师。果不其然,他的担心没有落空,而且来的正是时候。他刚要开口说话,大汗淋漓的吕师已经起身了,她抓起自己的皮包,眼睛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目标,也不知是在跟谁说:“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我先告辞了。”说完,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丁铁的脸色马上就难看了,他很生气地说:“想不到这个吕主任的脾气这么大!的确是有性格!但我实在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冒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