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的冷眼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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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的冷眼狷行-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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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做助理的人与研究讲座教授和领甲乙种补助的先生们不同,他们有教授、讲师的本薪,补助的钱对他们是“安定费”,是本薪以外的“补”与“助”,可是我们“助理级”的就不同了,早几天或晚几天发薪对我们所生的是不能跟他们比的,每月唯一的一千元,它是我们的本薪,它迟迟不发,对“专任”两个字是一种讽刺,并且使我个人不好意思再向姚先生借钱,使我三条裤子进了当铺,最后还不得不向您唠叨诉苦,这是制度的漏洞还是人谋的不臧我不清楚,说句自私的话,我只不过是不希望“三无主义”在我头顶上发生而已。
  第二天胡适就回了信,信中说:
  李敖先生:
  自从收到你七月四日的长信和那一大盒卡片之后,我总想写信请你来南港玩玩,看看我的一些稿件,从吾先生说:“等他考过研究所再找他吧。”后来我见报上你考取了研究所的消息,那时我又忙起来了,至今还没有约你来玩。
  过了双十节。你来玩玩,好不好?
  现在送上一千元的支票一张,是给你“赎当”救急的。你千万不要推辞,正如同你送我许多不易得来的书我从来不推辞一样。
  你的信我已经转给科学会的执行秘书徐公起先生了。他说,他一定设法补救。
  祝你好。
  胡适 1961年10月7日夜
  这张支票可以在台北馆前街土地银行支取。
  收到胡适的信和一干元后,李敖非常高兴,也很感动。胡适的古道热肠给了他很大鼓舞,也使他更深地了解了胡适的表达胸怀。胡适此举,决不是因为李敖的父亲是他的学生,而纯粹是基于李敖的治学成绩,他有眼光看出李敖是最有潜力的台大学生。但也有人说风凉话,说胡适此举,意在收买人心。但他老先生这样做,对人有益,对己无害(除了少了一千元外),又何乐而不为?别的老先生,高高在上,会这样帮助一个年轻人吗?一比之下,就知道胡适的高人一等了。
  为了救急,李敖只好动用胡适寄来的这一千元,但决定不把这一千元做为赠款,只做为贷款,以后一定想办法把钱还给他。
  胡适的这一千元的确帮了李敖的大忙,但却不能根本解决李敖的生计问题,即使后来工资发下来,也是如此。助理薪水是三月一发,钱虽不多,却不准兼差,有时又不不准时发薪,寅支卯粮,也需有粮才成,可是从何支起?何况李敖夏天又考上了研究所,按任用助理的规定,助理是专任,研究生不能做,所以专任助理的一千元薪水也没有了,只能拿研究生的研究费四百元,这点钱根本不够李敖做研究和生活用。后来姚从吾老师想出一个办法,就是让一位中学老师顶替李敖助理职,而由李敖兼任教职,可学校不同意,所以最后也泡汤了;在考研究所之前,李敖自信考取后虽然丢了专任助职务,但因为研究生可兼助教,所以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料等他考取后,沈刚伯为了抵制李敖,突然废除了研究生兼助教的规定,硬定另聘研究所外的人担任,后来李敖放弃研究所不念了,沈刚伯又恢复了研究生可兼助教制。
  穷则思变,李敖心生一计,想变专任助理为兼任助理,兼任助理就可以兼职谋事;同时他还想到杂志社兼职,以改善自己的经济状况。
  为此,他频频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姚从吾写信,上“陈情表”。
  1961年8月27日,李敖在给姚从吾的信中表述了自己想到杂志社兼职的苦衷:
  老师:
  有一件事我一定得听听您的意见。
  马宏样在大陆杂志社的事他想让给我,业务不忙,同时可增加点编辑经验。
  生活方面,如果兼任助理500元和'研究生'研究费400元,杂志社600多元的薪水,可以帮助我改变一些现状:可以买儿本书(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大量买书了),同时还可以还还我几笔数目不小的债务。
  但姚从吾显然不赞成李敖的打算,而是劝他“应志其大者,远者”,“不受三年苦,难得人上人”,并希望李敖以后在这些事上不要太随便决定。
  1961年12月13日,李敖给姚从吾老师写了一封长信,其中说:
  我决心去教书,用真正的汗珠来换取我应得的酬报。也许那些钞票才是真正属于我的。
  长期会的本意在安定学人生活,在长期经援的安抚下,我这个小“学人”也分到一千元(配济、房子、图书费、车马费兼而有之)。这个数目,仅够维持一个学生的最低的生活.而不是一个“学人”的最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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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向胡适要钱(2)
一个学人的最低生活标准是一间安静的小房(不是十人一间的宿舍),深夜可看书(不是在宿舍偷点蜡煌),每月可以买几百元的书,看两场电影,吃一次老爷饭店(虽然我从来没去过)。……
  我对生活标准看法是,一个敏感的青年人,他的精神已经痛苦太多,我们没有理由再要求他在肉体上、生活上,再吃更多的苦;没有理由说他租一间小房,逃开城市和俗人的喧嚣,每月花光一万个一毛钱是奢侈!……
  没有人相信我穿的衣服没有一件不是老子的余荫,没有人相信我要筹还大学时代的零星旧债,没有人知道我为买书而存下半年吃早饭的钱……
  也许我真该后悔我念这个研究所,每月四百元确公费,能专心研究什么?如果为生活不得巳去“汲汲于道路”,把青春的兴趣浪费在穿衣吃饭上,那倒不如干脆去近史所或“国史馆”来得好!(我不觉得我不够资格,至少“成绩单”不如我的同班同学都在那里受着“高酬”。).因为那些地方至少把我的学力、兴趣与谋生打成一片,学问即在饭碗中,饭碗即在学问中,不必靠偷改作文或乱写稿子来赚外快。
  我并不是计划告别学问。可是我知道学问对于我,目前简直是一件奢侈品。做学问需要大量的安定与气质,至少对我我这种“内多欲而外好学问”的人是如此……基于这种自觉,我觉得我不能再恋栈了,我觉得我不配做您的助手,您的研究室里也不该收容这么一个文化浪人,我的个性也不适合做学人的材料,  我好对偏锋,我不扎实,我没耐心,我不满现状,我在各方面都没有根,我像水面上的浮萍。……
  我的性格似乎又不是安贫守素派,贫使我不安,素使我乏味,我知道我冲不出这层玻玻璃,不但冲不出,早晚还被苍蝇拍子下来,在我眼中,我的前程不过如此,既然这样,我何不干脆例行逆施,落个痛快?……
  十个月来我不相信穷不能为学,现在我相信了,至少我相信它使我的学问的成绩大打折知,  过去我奋斗、我挣扎,为了不让米缸和当票困扰我做学问的情绪,现在我不奋斗了,不挣扎了,我决心去做一个中学教员,把我的青春与活力,埋葬在另一代的愚昧底下。疏远学问虽然痛苦,可是当我发现胃口和帐单使我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时候,我只好安慰自己说:  “这是暂时的!”虽然我明知道,青春也不是永久的。……
  我知道我使您失望,我知道我对不住您。我倚恃着您的大度与好意太久了,在我即将离去的前夕,我不能不向您详陈始末,用眼泪来结束我这十个月的助理生涯,那是我对您的最好交代了。
  从这封信我们不难看出李敖当时的窘迫状况,一代奇才,为生计所累,不能尽展其才,仅为生存而苦熬,难免他要另找出路,另做他谋,其实象他这样的人,现在仍在为生存奔波的又何止千万?贫困,不知使多少稍露锋芒即被吃饭压倒的奇才最终陷入泥沼而一生碌碌。
  姚从吾老师读到李敖的信,竦然动容,马上写信给李敖:“提出一千元,送供需用”,并且一天连写三封信给萧启庆,让他去劝劝李敖不要着急,要作些长远的打算,在其中一封信中说:
  李敖兄这些日子怕是够苦的了。一切以外的不凑巧,让他陷于困境,颇不应该。我昨天下午方领到研究讲座的补助费,特提出1000元,请你给他送去,稍济眉急,如何(并可便中劝劝他,研究一个办法。我想:明年1月间,大致均可好转了)?
  他昨天又写一长信给我,很引起我的同情。但我已把款备好了,预备今天(礼拜六有课)给他,他又没有来,只有请您多跑一趟了。我很抱歉的是:1、兼任助理遭到意外的挫折。2、北商分校教书,也须等明年一月内或二月初方可确定。3、李兄个性强,又不随便接受他入的帮助,您又不在、无人劝解。4.我在北平时颇有办法。现在,往往自己陷于困境、一筹莫展。奈何!这一千块钱,请他收下,以供急用。……    ’
  萧启庆那时正在复兴岗当兵,收到姚从吾的信后,在17日到21日间,给李敖写了三封信,最后一封说:
  敖之:
  昨日去台大访你,听说你已好几天没去了,结果遇着姚老,他又要我去新店“劝你”,我虽然答应了他,但因公路局不帮忙,等了半小时车都不停,一气之下,乃径自凯归复兴岗了,若遇老头,就说我去过了。
  姚老要你径自和杨培桂“联络”,并要我把杨的地址转交给你,附在信里。
  星期六的专题研究,  因姚先生有事,暂停,你不必去了。
  星期日早晨我去拜访你。能否在府稍侯?
  启  庆
  廿一晨
  陶老三来一信,也附在信里奉上。
  杨培桂当时在台北商职教书,姚从吾打算让他接替李敖的助理职,而李敖接替他在台北商职的教员职务,算做私下交换,可惜后来商职同意杨走,却不同意李来。
  信中提到的“陶老三”,指的是陶晋生。陶晋生是陶希圣的儿子,在历史系比李敖高三班,他和李敖一起给姚从吾老师做助理,后来留学美国。
  这时姚从吾老师见李敖生计困难,认为陶希圣欠他的情,就想把李敖介绍到陶希圣主持的《中华民国开国五十年文献编纂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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