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的冷眼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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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的冷眼狷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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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过几只,其中有一只百灵,老老的,会学11种动物的声音。可惜不意中学会了猫叫,百灵一学猫叫,就被认为误入歧途了,身价也就大跌了。
  除了养鸟,温茂林还有一手画一笔鸟的功夫,就是一笔下来,不间断,连成一线,画出鸟来。李敖大为佩服,也虚心请教,全套学到。李敖把鸟们画在墙上,左右对称。左边写上“温鸟”,右边写上“李鸟。”
  温茂林忠是忠,但只对李敖忠,家庭中的其他孩子,就颇不在他眼里了,动不动就两眼瞪得老大,自以为是地指责别人或乱发谬论。最让其他孩子生气的是每天早晨上学前的出门,门从里面锁着,钥匙在他手里,而他偏偏喜欢睡懒觉,孩子们上学怕迟到,就使劲地敲门,随后就透过窗户玻璃看到他慢腾腾地起来,将袜子正面甩了又甩,反面再用力甩,然后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一点一点地往脚上套,敲门声愈急,他穿得越慢,显然是故意与大家作对。这是山西人的脾气,任谁也奈何不得的。
  但温茂林对李敖却绝对是忠心耿耿。李敖六岁的时候得了慢性盲肠炎,一开始是肚子痛,家里人以为是小毛病,就替他用热水袋去敷,没想到越敷越严重,脓化开了,成了胸膜炎,爸爸决定请北京协和医院外科主任关颂韬给李敖开刀做手术,温茂林一听大惊失色,向李敖爸爸苦谏不能开刀,他的理由是:身体发肤,来自父母,动刀开膛还了得。后来见李敖爸爸决定开刀,他无力回天,就蹲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令周围的人无不动情。
  这次生病是幼年李敖经历的一次生死考验,也是其性格坚强的一次证明。住进医院后,李敖并不太紧张,倒是觉得一切都很好奇,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穿白大褂的医生,而且有那么多好看的护士。做手术前,要先麻醉,医生将哥罗仿按住李敖鼻口,让李敖跟自己一起数数,李敖就跟着数,数到三十多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开刀打开一看,盲肠已烂,割下后为了清脓,就插入了两根皮管,不能马上缝合伤口,而是每天换药引流,住院的另一个病人也是胸膜炎,每次换药都是大喊小叫,而李敖则很熬得起疼痛,拖了二十多天,才能下床,下床时腿软得已经走不动路了。
  西医救了李敖一命,这深深地影响了他对中国医术的看法,并导致他成年后就医术发表了很多惊世骇俗的看法。李敖对中医持坚决否定的态度,甚至要求“废止中医”。他曾这样说过:“任何大脑清楚的人都会知道中医根本和正统医学相去十万八千里。在正统的科学医学面前,中医所用的‘术’是道道地地的‘邪术’,所有的‘方法’是名副其实的‘不正确方法’。”
  他认为自己小时候的这条命就是西医救的,如果信中医,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个旷世奇才李敖了。
  实际上在当时的李家,围绕着李敖的病是看中医还是西医的问题也有过激烈的斗争,听说要在肚子上开刀,李敖全家一致反对,爷爷、奶奶、姥姥等都坚信中医可以看好,为
  什么要给西医动刀,大家七嘴八舌,使李敖的爸爸也很为难。幸亏关大夫说:“开个刀没关系,如果不是,缝起来就是了。”这才决定开刀。
  李敖病好后,李敖的父亲高兴自己的正确决定,使李敖大病不死。李敖爷爷、奶奶对西医的高明也没有话说,但还是认为如果给中医看,照样看得好。
  李敖后来为此感叹说:“可见中医观念的深入人心,真是病入膏盲了。这种观念,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李敖得盲肠炎时,还没有盘尼西林等名药,所以割盲肠要算大手术了。所以李敖一直很怀念这位名医关大夫。
  与西医关大夫相对,李敖小时候还接触过一个中医大夫,而且对中医那一套做法很有体会。他后来回忆说:“我们的家庭医生也有一位中医,也住内务部街,叫周慕新……能说善道。我见过的中医都是能说会道的,中医要博取人们的信任,这是嘘头之一。中医看病外科全不行,内科又没有x光、心电图、听筒等器材,除了把脉,其他就全凭嘴巴看病了、所以嘴巴就是器材,不会吹是不行的。
  “妈妈生下大姐、二姐、三姐后,怀了老四,全家一直盼望老四是个男的,结果又是女儿、全家失望。
  “为了平息这一失望。四姐从小便女扮男装,剪光头发,身穿短裤,一派傻小子的模样。也许是衣冠易人,四姐的作风也全部男性化,顽皮异常。一天她在两个沙发中间荡秋千,不小心摔个倒栽葱,得了胸膜炎,昏迷不醒,西医都说有生命危险,最后德国医院的医生为她打了一针,说如果再没效、就没救了。回家以后,没有起色,只好准备后事。这时周慕新出现了,弄来蝎子、壁虎之类一大堆,熬了药,灌下去。到了半夜四姐神智逐渐恢复,周慕新坚持是他的草药功劳而非西医那一针的功劳。大家也就信他。
  

2.颠沛流离(4)
“不幸的是,四姐此后每次吃饭,嘴嚼一下东西,就一只眼睛睁大,一只眼睛不睁大,同她吃饭,看她眼睛与嘴巴同步动作,十分有趣。四姐人很漂亮——当然是不再剪光头发以后,眼睛也漂亮,只是吃饭时候别具只眼,此周慕新之遗爱也。”
  1943年暑期将满,李敖即将随父母姐妹离开太原,这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爸爸被捕了,而且几乎因此送命。
  一天晚上,李敖和父母及二姐、六妹搭上自太原回北京的火车。小家伙们都很兴奋,因为爸爸平时太忙,很少和孩子们在一起,爸爸教书时有个绰号叫“李大下巴”,指他下巴大,也指他讲课有吸引力。爸爸讲的故事特别好听,在火车上可以一边听爸爸讲故事,一边吃着随身带的小零食,像山西无核葡萄、花色饼干、葡萄干和糖果等,别提多惬意了。但李敖和二姐在上车前却好象意识到要出什么事了,因为爸爸与前来送行的下属谈话的神气非常严肃,但孩子毕竟是孩子,谁也不会想到其他方面去。
  火车离开太原后不久,就有个穿军装的日本人带着几个宪兵和翻译,与爸爸不断交谈,爸爸脸上丝毫没有笑容。只听爸爸问:“能否先将家眷送回北京?”但看样子被日本人拒绝了。最后爸爸对妈妈说:“我们要在下一站榆次下车。”外面正下大雨,当时以为火车要出轨才让大家下车。没想到在磅礴的大雨中下车的,除两个日本宪兵外,只有李敖一家人。一行人在泥泞昏暗的街道上艰难地向前走着。走在最前面的日本兵一只手拿着个纸灯笼,另一只牵着二姐的手;妈妈抱着六妹走在当中;另一个日本兵抱着李敖走在爸爸旁边,他们走在最后。途中爸爸对妈妈说:“我做的事自己清楚,不必担心……。”但日本兵马上哇哩哇啦喊了几句,意思明显是不让爸爸妈妈交谈。
  最后总算走到榆次日本宪兵队。爸爸被安排一个人单独住,妈妈带着三个孩子睡另一间,爸爸妈妈之间相互不许交谈,实际上根本见不到面。
  望着母亲忧心仲仲的神情,小李敖虽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也知道出事了,感到很害怕,但他没哭,只是很快又在惊恐和疲倦中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李敖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旧式平房,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更增添了阴森和窒息的气氛。到了下午,李敖一家又被押送回太原的日本宪兵队,翻译对妈妈说:“太太可以带小姐、少爷回家,没有我们的通知先不能回北京,局长有些事要留下来!”爸爸对妈妈说:“你放心回去吧,我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
  回到家后的几天,李敖每天醒来都看到妈妈红肿着眼坐在床头发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妈妈,只感觉到一种愤懑和仇恨的情绪在内心滋长。
  不久,妈妈被允许带孩子回北京,爸爸没被判刑坐牢,而是被囚在日本宪兵队里,整整六个月后才被无罪释放,苦头没少吃。
  李敖的父亲被关在日本式的牢房,规矩很严,白天必须盘膝挺腰,正襟危坐。由日本宪兵做禁子牢头。整整六个多月,他挨过一次耳光,手表又被日本宪兵对换,最后他回北平时,戴的是只东洋烂表。
  李敖爸爸这次坐牢,实际上是一次政治纷争的牺牲品。原来当时驻华北的日本华谷(?)中将一向飞扬跋扈,想找当时“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王克敏的麻烦,于是将脑筋动到太原禁烟局上面。王克敏是浙江杭州人,清朝举人,做过清朝留日学生副监督,民国以后,三度出任财政总长。卢沟桥事变后,做“中华民国临时政府”行政委员会委员长,又做“新民会”会长,成了“前汉”(前期汉奸)。到了1940年,跟“后汉”(后期汉奸)汪精卫的“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合并,把“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改为”华北政务委员会“,王克敏做委员长兼内政总署督办,名义上归汪精卫管,实际上自成体系。王克敏因为是老资格,也有个性,所以对日本鬼子并不惟命是从,结果自然惹起日本军人的嫉恨,华谷中将于是掀起”太原禁烟局贪污案“,给王克敏好看,而首当其冲的受害人自然是局长李敖之爸了。
  当然,此案掀起,也与李敖爸爸被疑做地下工作有关。
  华谷中将的做法是:先由商人咬太原禁烟局的信科长、俞秘书等贪污,再牵连到李敖爸爸。信科长在宪兵队被日本鬼子打得皮开肉绽后,再在打破的肉上,揉上咸盐整他;俞秘书也被三上吊,灌凉水等,可是他们都不肯诬陷自己的局长。
  终于有一天雨过天晴,北京总局局长刘六爷的太太派人送来一封信,上面写着“李太太亲启”。温茂林看到信像捧到圣旨一样,马上“教育”小孩子们说“亲启的信就是秘信,只能自己看,谁也不能拆”。妈妈当时不在家,大家难免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妈妈终于回来了,打开信一看,信上只有几个字:“据闻老师不日归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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