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问,我倒忘怀了。刚才我到弥勒寺降香,见到四大金刚、五百罗汉。唯独缺少观音,我一问和尚,他也慌了,说刚才还在,为何一下不见了,想是出庙了。我一想糟了,菩萨上街,倘有不肖之辈混杂其间,鱼目混珠,世道岂不大乱?常言说,龙王不在家,鱼鳖虾蟹乱行雨,何况帅不离位,佛不离台,我出庙寻找直找到骆驼脖,只见观音正带着韦驮、龙女游湖呢。我想身为菩萨,不佑万民,私离莲台游湖逛景,成何体统?统不得世道不振,民心惶惶,却原来她造的孽。我一生气,用黄泥打她一顿,直打得她滚下莲台才住手。正遇见太监传旨才知道,姐姐也在湖边游玩,姐姐,你说兄弟打得对吗?”
西太后一听,有苦难言,私扮观音,有违祖制,看来今天,没法子了。
五王爷说:“姐姐,还有事吩咐吗?”
西太后无奈何说:“没事了!”
“那我先行一步了。”五王爷转身下船走了。
西太后觉得头发昏眼发花,胃也疼,眼望对面湖山,叹道:“骆驼脖儿,你真是叶赫那拉家的不祥之地呀!”
李莲英奏道:“老佛爷,时辰不早,请回宫吧!”
“嗯,也该回去了。”
一路之上,人困马乏,旌旗披靡,仪仗不整,不似来时光景。
正是:
来如王母赴蟠桃,
去似锦鸡出泥汤。
五王泥打西太后,
………
范家店(1)
………
咱们这部书名叫“话说北京”。所以它的包含范围就很广了,上自改朝换代,下至家长里短。也有宫廷争斗也有民间趣闻可以说无所不容。今天咱们就讲一段发生在老北京的故事……
北京前门里“同福楼”饭庄有一位跑堂名叫李鸣斋,家住在天桥那儿一个大杂院里,就两口子,媳妇也姓李。每天李鸣斋住在饭庄里,十天半个月才回趟家。家里就李大奶奶一个人,也没孩子。李大奶奶过日子很节省,而且她父亲活着的时候教过姑娘扎针灸。李大奶奶学得还不错,街坊邻居有个头疼脑热小灾小病什么的,扎上几针,哎,病也就好了。一来二去,李大奶奶会扎针在天桥一带算传开了。
这一天,大杂院门前停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人,直接就奔李大奶奶这屋来了。一敲门,李大奶奶说:“谁呀?进来。”进来了,说话挺客气:“请问您这有一位会扎针的李老太太吗?”“咳!哪有李老太太呀,我就姓李。”哎哟?可找着您了!我们小姐病好几天了,听说您会扎针,无论如何也得给小姐治病。“小姐在哪儿呢?”“在汽车上,我们去抬。”“别,别抬。”怎么不让抬呢?李大奶奶心说,家挺破的,人家大宅门的小姐别熏着。“我拿着针跟你上汽车里看看去!”“劳您大驾。”李大奶奶把做活的大针在蜡烛上烧烧,算是土法消毒。那年头没有地方买现成的银针,她用的也就是纳鞋底子的大针。
来到汽车这儿,拉开门一看小姐,心里有底了:天热,中暑了。李大奶奶按着穴位,给小姐扎了几针,嘱咐来人:“记住,回去别立刻给水喝,晚饭以后,小姐如果感觉渴,再给她喝。回去吧。”来人千恩万谢,开汽车走了。李大奶奶也没往心里去,因为她给街坊四邻扎针治病全是尽义务,从来也没要过钱。
过了两天,那个人给李大奶奶送来两包点心。李大奶奶说什么也不收。那个人说:“李太太,小姐回家之后,当天就好了,这点心是老爷的一点小意思。您要是不收,我回去还得挨说。”李大奶奶一听,也只好收下。来人转身回去了。
等人走了,一拎这蒲包,嗯?不对,这么沉?两包点心不过二斤来重,这怎么这么沉?打开看看吧,打开一看:嚯!白花花现大洋,一包是一百块,两包二百块。那年头二百块现大洋是大数目。李大奶奶一看,这可不行,我可不要,赶紧往外追,汽车早没影了。又不知道人家叫什么,住哪,想还也没地方还去。哎,先放着吧,李大奶奶就把这二百块钱收在了箱子底啦!
这天六月二十八,同福楼饭庄修理炉灶,李鸣斋歇假回家了。李大奶奶一看丈夫回来了。挺高兴,赶紧挎篮子打算上街打酒买肉。李鸣斋说:“哎,我得换换衣服,你把换洗的找出来。”“咳,就在箱子底那了,自己找吧。”说完就走了。
李鸣斋打开箱子找衣服,翻来翻去。嗯?这是什么?硬邦邦,打开一看,啊?白花花现大洋!打小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心里犯嘀咕了:“自己家穷,媳妇家娘也穷,哪这么多钱?哎呀,我长年不在家,她年轻轻的守不住空房,招了野汉子了吧?不然,谁给那么多钱?对,就是这么回事!”他认准了。
这时候,李大奶奶买菜回来了,李鸣斋脸红脖子粗:“哎,这钱哪来的?”大奶奶一瞧心里明白了,成心逗他:“这钱?我挣的!”一句话气得李鸣斋直翻白眼,可不是你挣的吗!“你,你说明白了!”李大奶奶一看真急了,得,别逗了:“鸣斋,别生气,这是我给人家扎针挣的。”“胡说!扎针挣二百!我信吗?非让我揭你老底不可!我不在家你熬不住了,招了野汉子,对吗!”嗬,把大奶奶气的,“好,你说得对,怎么着吧?”“好,我走,给你们腾空,省得碍眼!”李鸣斋气冲冲地走了。李大奶奶也在气头上,可就没拦他,觉得两口子打架呗,过几天,寻思过来,自己回来也就没事了。没想到,出了六月,整个七月也没回来,眼看八月十五了,李鸣斋音信皆无。这下子,李大奶奶是“土地爷扑蚂蚱——慌了神了。”
李大奶奶来到同福楼的账房,冲先生一点头:“先生,我找我们当家的李鸣斋。”“什么?李鸣斋?不对呀,他辞工不干一个多月了。”先生一翻账本:“李太太,您看,大上个月,这写着呢,六月二十八,哦,想起来了。那两天柜上修炉灶,鸣斋回家工夫不大就回来了,叫我算账,说不干了。大伙都留他。他说上太原他舅舅那的大饭庄做事去。大伙一听,不能拦人家财路。这不吗?六月二十八走的。”李大奶奶心里话:“到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啦。”“啊,谢谢先生,我走了。”
回到家心里埋怨李鸣斋:“好哇,你不问个青红皂白,跑太原去了,好你走,我追你去!”可是细一想:“年头不太平,我一个年轻妇道人家,出门在外不方便。哎,干脆女扮男装。”正巧,院子外头过来一个剃头的。挑着个挑,手拿唤头,一边走一边打着。
李大奶奶喊上了:“剃头师傅,过来。”剃头师傅一看是年轻妇道高兴了,以为给小孩剃“胎发”。心里乐,按规矩,剃一个头给俩头钱。“哎,来了。”“挑进屋来。”“哦。”剃头的以为小孩怕凉,让屋里剃。挑挑一进屋,李大奶奶咣当把门关上了。剃头的一看,吓一跳,心说:“插门干吗?”“大嫂子,快把孩子抱出来吧。”“没有孩子。”“啊?那给谁剃呀?”“给我剃!”啊!剃头的吓坏了,大白天插上门,给女的剃头。不敢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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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家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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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我不会剃女的。”大奶奶一瞪眼,“不会也得剃,要不剃,我就喊,说你强行无礼!”“别,别,我剃!”剃头的这倒霉呀,平白无故要揽官司。“好好剃!”“哎,奶奶。”都叫了奶奶了。“奶奶,您老人家来个什么头呀?”“背头。”“哎!”哆里哆嗦好容易理完了。李大奶奶一照镜子,还行。这才打开门,剃头的好像犯人遇大赦,挑起挑子就跑。刚出院子,又回来了。怎么呢?洗脸铜盆放屋里了,都吓晕了。
李大奶奶找了点热蜡油把耳朵眼堵上,又穿上丈夫的衣服,带上帽子,还真看不出来。嘱咐邻居看点门,买张火车票就奔太原了。
火车走走停停,到了太原。按地址找到鸣斋舅舅开的那饭店,一打听,坏了。这舅舅一个月前死了。再问问有没一个李鸣斋来过?伙计一听,有,可这人一听舅舅死了,转身就走了。李大奶奶一听,这怎么办呢?对,丈夫是干勤行的,肯定在饭店里,找吧,找遍在太原城,没有,干脆回去吧。磨磨蹭蹭,走到长辛店,天可就太冷了。这天,李大奶奶实在走不动了。抬头一看前边有个小店,门口挂一把爪篱当幌子,店家是个老太太,老头死了,没儿没女,开个小店维持生活。
李大奶奶是男人打扮,老太太挺客气:“这位先生,住店吗?”“啊,您这店什么字吗?”“我们这叫范家店。”有吃的吗?”“对不起,没有。”老太太,您这离车站近,再卖点吃喝,买卖准火。”“咳!我这么大岁数了,哪有精神操办哪!”李大奶奶一想:“丈夫不知下落,我回北京也没意思,这离北京也近,干脆,先在这落下脚,再想章程。”
“老太太,我也是孤身一人,想认您个干妈,帮您把小店办好,您看哪?”“好是好,添些吃喝也没本钱哪!”“咳,我有。”“好,孩子,你叫什么?”“我叫李鸣斋。”好么,冒名顶替,丈夫的名安自己头上了。“好,鸣斋,你看着办吧,我图个省事。”老太太上后边歇着去了。
李大奶奶粉刷客房,又找个伙计叫侯德庆,又蒸包子,煮面条,又跑堂。名字没改,还叫范家店。
这天头天开张。侯德庆蒸了两屉包子。可天气不好,西北风下大雪。哎,一推门,进来一位客人,不是别人,李鸣斋。
李鸣斋自从到在太原,一听舅舅死了,夹气伤寒,病在一家客店。钱也花完了,店主东把他撵出来了。一路上千辛万苦,好几天没吃饭,前心贴后心,老远就闻见包子味了。不管怎么说,先骗点吃的吧。
李鸣斋头发老长,满脸油泥,大雪天一身单衣,直哆嗦。侯德庆一看这位跟要饭的差不多。“客官,吃什么?”“有什么?”“包子烙饼面条炖肉。”“好,来两屉包子,六斤大饼,四碗面条,八碗炖肉。”侯德庆一听:“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