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格却根本没看到他的反应,他捂着肩膀,冷冷环视四周,最后落到苏克哈的手上,言简意赅,“为什么?”
苏克哈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旋即便已经恢复正常,“他不适合你。”皱眉看着森格肩膀上白骨森森的伤口,他挥挥手,“还不快去裹伤,你胳膊不想要了是不是?”
“放了他。”
苏克哈表情一冷,“不可能。”
抬眼看向还在发愣的长孙晏,苏克哈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抹冷厉寒光,“就算不是因为你,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是长孙家目前唯一的男嗣,他若死了,长孙家必然会一蹶不振,长孙家一蹶不振,便代表大雍没有将星之才,无论是对五越还是南越,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森格……”苏克哈神情微缓,“我的好弟弟,我把你从狼群里带出来,要的是一个最贴心的人,他是离间我们兄弟的最大祸害,我不杀他,又杀谁?”
说到最后,脸上已经杀气腾腾!
空气刷的充满凌冽气息,必杀之意!
长孙晏捂着自己小腹上的伤口,勉强站直了身体,环视四周傲然道,“那也要看你杀不杀得了老子!”一抬眼,却迎上森格漠然却隐约有些炙热的眼神,心口一跳,忽而想起那日醉后火热。
虽是醉的不轻,但如今细细分辨,到也能想出一点细节来。令人疯狂的颠倒,碰撞的热烈,依稀还浮在眼前,在这个关键时刻居然都浮了出来。
长孙晏心口跳的更厉害,竟然觉得不敢直视那双坦然的眼,生平第一次竟然有了些畏惧的情绪,眼神游移了下,他抓开脸不敢看他。
苏克哈将长孙晏的表情收入眼底,冷冷一笑,“森格,我的好弟弟,你也看见了,这就是让你发疯的人!他就是个懦夫,怎么配得上你这只草原上的野狼,草原上多的是漂亮的姑娘,你是我的好弟弟,你怎么可以屈居人之下?”
长孙晏心口一凛,那件事发生的隐秘,苏克哈是怎么知道的?随即他又释然,苏克哈知道又怎么样,这事归根究底还是他错了的。
想起此,胸臆中竟然涌出无限豪情来,他的罪责他担着就是了,因果循环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坦然一笑,横刀立于胸前,“那就来吧!”
哗啦!
砍刀抽出刀囊的锐响!
森格猛地从旁人刀囊里抽出森亮的砍刀,整个人纵身一跃,刀尖闪着针一样的寒芒,以势如破竹的气势直接冲向长孙晏!长孙晏一笑,下意识就摆出抵挡姿势!
刀尖触及皮肉的刹那,长孙晏微一咬牙,本已经准备丢开手的长剑却被似有自主意识的身体拿住,几乎是本能反应的往前一刺!
剑尖刺入腰腹之间!
已经跃至他跟前的森格却仿佛根本没感觉到腰间锐痛,身体以一种让人无法目测的弧度往旁边一转,发出一声野狼似的低嚎,紧接着便是苏克哈一声咆哮,“森格,你做什么!”
长孙晏定睛一看,一时愣住。
森格手上握着砍刀刀柄,刀刃抵着的却是苏克哈的脖颈,如此大力之下,他本就不曾停止流血的伤口绷的裂开,再加上腰腹间撕裂开来的伤口,如今竟然是连黑衣都挡不住的血意,一滴血顺着袍角滴落在地。
分明落地无声,长孙晏却觉得那滴血落在自己心头上,千钧之重。
他骇然看着突然反水的森格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剑烫手的很,恨不得就此丢了才好。
“放他走!”森格刀削一般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砍刀刀刃紧紧贴着苏克哈的脖颈,已经隐约有血意渗透在森亮的刀刃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克哈目光在砍刀上落了落,眼底是同样凛然芒色;面部肌肉因为震惊而微微抽动,咬着牙低道,“你为了他想要我的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森格!你疯了!”
森格依旧面无表情,刀刃加深一分,“放人!”
苏克哈神情骤变,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森格的话,眼底喷射出耀眼的火色,定定看着森格,突然一个发狠用力握住森格的刀柄,像是被触怒的狼王一般咆哮低吼,“他若走了,你也别想再回南越!你这个背信弃义养不家的狼崽子!我早就知道你迟早会啃我的血吃我的肉!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森格身体猛地前倾,紧紧贴住苏克哈,这样一来砍刀不仅抵住了苏克哈的脖子,另一边也同样抵上了森格的胸口!
南越的砍刀其实是类似长剑一般的构造,两刃都是同样的锋利,森格这一撞,砍刀已经深入他的胸口,甚至比苏克哈的伤口更深。
森格声音平静,“你若死了,我赔你一条命。”
长孙晏猛地上前一步,却被人拦住,他失控低喊,“森格!”
“你!”苏克哈眼底火色更炽烈,炽烈的几乎要将森格燃烧殆尽,他死死看着森格,“你这个……”胸膛起伏不定,南越王几乎要气炸了肺,恨不得直接要了森格的命,但是他的脖子还在人家手上,他还不想因为长孙晏而跟森格玉石俱焚!
“走!”南越王猛地低吼出声,“我们走!”
草原上的男儿从来都是豪迈且言出必行的汉子,同样也是最守命令的汉子,苏克哈咆哮下令的刹那,所有人立刻收回了砍刀,动作整齐划一,发出铛的一声巨响!
苏克哈怒到极点,一把推开身前的森格,森格被他这么一推居然摔倒在地,脸色灰败的机会就要立刻死去,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苏克哈冷冷看着地上灰败的少年,“从此之后,你就不是我南越的人!你若踏进南越一步,休怪我刀下无情!再见之日,你我就是仇敌!走!”
他说走就走,刚才还挤挤塞塞的小木屋瞬间空旷起来,如果不是伤口还在血还在,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一场梦境而已。
长孙晏赶紧上前扶住几乎力竭的森格,焦急的看着他浑身浴血,急的手足无措,“我带你去疗伤,走……”
森格勉强睁开眼,素来淡漠孤冷的眼底竟然通红似血,看起来骇然的很。他费力拨开长孙晏的手,颤巍巍的伸手指向自己胸口——连番受伤,他已经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长孙晏破口大骂,“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先带你疗伤!”
“袁……袁……”森格揪住长孙晏的衣襟,声音含糊不轻,一张口就有鲜血从口里溢出,乍看之下,真的有如七窍流血般了。
长孙晏好不容易才听清楚森格在说些什么,心脏骤然急跳,“你知道知陌在什么地方?”
森格定定看着眼前少年骤亮的眼眸,孤狼似的眼神微显黯淡,坚定指着自己胸口。
长孙晏感赶紧手忙脚乱的从胸口里找出那封几乎已经被血染透的信笺,信笺封头上果然是袁知陌的笔迹,森格破碎低道,“他在……帮我送给容浔,我……我去不了……”
长孙晏快速将那信笺收入怀里,当机立断,伸手试图扶住森格,“我带你过去!”
森格用力拨开长孙晏的手,猛地撑地借着最后一点力量站起身,用着破碎的声音嘶声低吼,“我要回南越!我不要留在这里!”
长孙晏愣愣看着浑身浴血的少年,脱口而出,“可是苏克哈刚才说你不能回……”他猛地住口,看着少年更加灰败的脸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是有多么残忍!
对于人来说,被驱逐出故土都是难以忍受令人发狂的事情,更不用说这个从小被狼养大的孩子,他的执拗忠诚更是寻常人无法比拟,从苏克哈将他从狼群里带出来之后,南越便是他的狼群,苏克哈便是他誓死效忠的狼王。
森格为了他,被他忠心祀奉的狼王亲手驱逐出了他的故土他的狼群,从此之后,这个孩子便只能独身在外,再也寻不到归属。
长孙晏呆站在原地,怔怔看着面前那个彳亍往前走的少年,一步一步走的艰难万分,脚下拖曳出长长的血迹,几乎是要连成了一条线!
那些血迹,那些线,都是为了他挨的。
冰封的心口突然像是被什么打开,有些他也不明白的热流缓缓流淌,炽热的几乎要烫坏了他的五脏六腑,烫的他全身上下都仿佛着了火!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抱住了晕厥过去的森格,他放下敲昏人的手刀,毅然决然的将人打横抱起。
既然森格为他失去了一个归属,他便给他一个归属,一生一世,哪怕是来世都可以!
※
森格身上的伤虽然都没有接触到要害部位,但绝对并不轻松,尤其是为长孙晏挡的那记刀;几乎是差点砍断了他的右边胳膊,虽然疗伤的及时,保全了胳膊,但从此之后别说是动刀了,可能连举起筷子都费力。其次是长孙晏给他腰间的一刺,阴差阳错的刺坏了胆囊,虽然不算深,但到底是人的脏器。
但最重要的倒不是身上的伤势,是他心里的伤,虽然是自愿,但被放逐出狼群的孤狼是寂寞的,到现在甚至连回去的自由都没有了,怎么能不让他沉默。
森格身上伤势大好,整个人也仿佛焉一般,他本来就是话少的人,如今连最后一点话都没有了,只是睁着眼睛漠然坐在那里,仿佛外界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害的每次江文帮他治伤,都心惊胆战的,叫的欢闹的病人难伺候,可是这种一声不响的病人更难伺候,他简直要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把人给治死了,这位主都不会说上一句话。
长孙晏站在门外,眉头紧紧锁起,一顺不顺的看着房间里木然的木偶人,又气又急又怒,一肚子的火气却又没地方发泄,他猛地咬牙,一拳狠狠捶上墙壁,用力之大,连墙壁都微微颤了一颤,出现一个微微凹现的坑。
屋子里的森格却是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失去了魂魄。
“让他走吧。”漫不经心的轻佻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再这么砸下去,我家哪里有那么多房子给你砸,我家世袭的封号可没了,以后子孙后代说不定就指着这房子赚钱呢。”
长孙晏转过头,狠狠瞪着一身轻松的容浔,“你给老子滚边去!”
容浔啧了声,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凤眸微微睐起,里面闪着灿亮的芒色,“唉唉唉,这可是我家,你在我家对着我这个主人吼,你也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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