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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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3-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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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 您是怎么看乡村对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的影响?
  阿来:现在已经进入工业社会、信息社会,乡村文化的建立,属于小农经济形态。将来的乡村文化,所有的产品,所有的组织,产品的流通都要参加到更大的循环里去,将来的农业就是工业化的过程。西方的农村破裂,我看国外的作品,上个世纪40、50年代,美国得诺贝尔奖的作家斯坦贝克,表面上他也是写棉花种植的破坏,其实也是写乡村,美国那时已经是小农场,但小农场后来被更大的农场兼并。将来中国的乡村解体就解体了,现在是集约化生产,就是工业化生产,所以乡村大部分人口肯定要聚集到城市里来,不在城市里也要做小城镇建设,大部分人肯定要离开农村,乡村文化就消失了,不在意它存不存在。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阿来关于《空山》的问答(4)
问:你是如何完成《空山》三部的结构的?
  阿来:六个可以看成独立的中篇小说,主人公是不一样的,主要的人物是不一样的,主要的事件是不一样的。全部完成的时候,会出现很好的拼图的效果,然后突然发现这几瓣之间,除了自己本身独立之外,还有互相勾连的关系,这个时候它的含义 ,这种勾连关系,还会产生另外新的意义。但是必须保证每一个独立的篇章也是精彩的。
  问:一个大的故事,中间的人物有转移吗?比如重点、非重点。
  阿来: 有,在这部里扮演主角,下一篇不可能是。 乡村是分散的,乡村有很多精彩的故事。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故事宏大到可以支撑讲述这个故事可以代表整个乡村的面貌,一定是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当中扮演不同的角色。
  问:  从传统的长篇叙述结构来说,我们都希望自始至终有个核心人物。这样分散好几个部分,是不是有一个相对核心人物的部分?
  阿来:小说由六个故事构成的,每个故事当中有一个主角,这个主角一定是非常鲜明的,写完之后,将来还要镶嵌乡村的场景、笔记,更丰富、更丰满。
  问: 如果用古典乐大师的乐曲形容你的小说,会选哪个?
  阿来:交响乐,我还是喜欢贝多芬的交响乐。几个乐章之间会有变奏,会有变化,但是不管怎么样是统一的。
  问:小说里写的很敏感的题材,但是是小视角、大问题。
  阿来:写乡村,只能从乡村的人感同身受的角度来写,一定从贴近人物出发,这个人物在这个地方的行为,有些东西是理解的,有些东西是不理解的。而且很多时候要用不理解的眼光来看,特殊的效果就产生了。
  问: 您在《尘埃落定》写完以后,什么时候有了冲动去写这么一部作品,是不是说这几年都在酝酿这部作品。
  阿来:没有。第一,对具体的作品来讲,对写作这个东西,我绝对不把它看成唯一的很神圣的东西。这期间我也去忙了一些别的事情。第二,我写作的时候,不是冥思苦想,要去收集故事,找材料。写作对我来讲不是困难的事,我不缺乏把握语言能力,我也不缺少故事的素材,甚至我也不太缺少思想。对我来讲,要命的就是我投入到一个比较大的作品当中去的时候,情感的耗费很大。而且我觉得小说要优美,什么是小说的深度?小说的深度不是思想的深度,中国人所有的评论都把小说的深度表达为思想的深度,我说小说的深刻是情感的深刻。当我的情感空空荡荡的时候,我自己都没有深度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感动,我自己往下写干巴巴的,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在折磨自己。很多作家把自己写死了,大概就是这样的。
  问:无论是写一大束花还是一小朵花,都会有非常核心的,这部小说的核心的是什么?您相信有些历史不仅仅是在民间的,您觉得这部小说要写一部民间的乡村史。
  阿来:我说过这是一部当代民间的乡村史,更准确的是村落史。
  你怎么定义乡村,如果定义成小村落的话,没有那么多。这是中国文学家要讨论的问题。其实文学需要这样的经历,但中国当下的文学,对直接的生活经验更改的太多。其实作家真正的功夫跟那个没有太大的关系。还有视角的问题。我们说到历史的时候,一直都只有官方的解读,另一个说法,是所谓大多数人的解读。但是历史需要个人去解读。民间历史是什么意思?每个人表达的内涵是不一样的。我对民间历史的理解,第一,我就在民间,我在关注民生,关注社会现实,站在他们的角度,感觉这个社会,这时就表达了民间的意志历史学家也好,哲学家也好,解读历史的时候是从大多数的历史解读,而且他解读的目的是要总结一个什么东西。在我的作品当中。
  问: 您的小说不仅仅写故事,其实背后有更强大的历史背景,对国家民族命运的认识,但是是从细节之处表现出来。
  阿来:我的这个特点,大家读《尘埃落定》或别的小说已经感觉出来了。它的指向不可能是简单的通过这个故事,简单的指向一个主题,一个什么东西。从我的小说观念来讲,我觉得小说是不需要有太明确的主题的。如果要提供的话,文本可以更丰富,文本更丰富,不能说把这个故事讲来讲去都不像故事,而在故事当中肯定要包含很多意义,一重两重三重的意义是作者有意埋伏的。很好的还原当下的经验,而且把当下的经验转移到了小说里,转移成功,读者还能够读出来作者都没有想到的意思,我觉得这才是好的结局。而且我小说从来不只包含一定的一两个意义。
  问: 我看《尘埃落定》的时候,很容易读进去。但是读《空山》的时候必须特别提着精神,很认真地读下去,是不是你的文风变了?
  阿来: 这些年讨论小说的形式,好像形式可以决定一切。当然,我也是对形式很严肃的感觉,但是我觉得一个小说采用什么样的形式,要由故事决定的。因为*不能那样诗意化的描写,进到现实层面叙写的时候,需要一种现实感,不仅仅是文字处理。
  问:《尘埃落定》是很强大的故事性,但是《空山》不是,故事发生的前提是历史因素,如果没有历史因素,介入可能就有困难,因为你不知道它为什么是这样的,很难进入。这种写法可能会使得它没有更广大的读者。
  阿来: 我不这样看。我发现《尘埃落定》的读者慢慢过于集中在年轻人,甚至比我期待的年龄层面还小。但真正对小说的理解还是成年一点。《尘埃落定》受更多年轻人喜欢,反过来说,一些成年人觉得还不够,是不是过于抒情了,过于唯美了。其实得到一部分读者的时候,肯定就失去了另外一部分读者。
  

《空山3》轻雷 一(1)
拉加泽里初来双江口时,镇上还没有这么多房子。
  当时就一个木材检查站、一家十多张床位的旅馆、派出所执勤点和一个茶馆。茶馆老板姓李,对茶水生意并不上心,整天捧着个大茶杯面无表情,偶尔,西山落日烧红漫天云彩,东方天空的蓝色越来越深,月亮从那深深蓝色中幻化而出,李老板拿出一把二胡,给弓子抹上松香,琴声未动,先就沉吟半晌,等到琴声响起来,反倒不如那无声的沉吟有*的滋味与吊人胃口的玄想。
  在县城上高二的拉加泽里回家休了暑假,决定不再回城上学了。他从已经转移到别处的伐木场没有拆尽的旧房子上拆下来一些旧木料,请拖拉机拉到双江口镇上,盖他简单的房子。
  大型的国营伐木场迁走,不是说每一株树都砍光了,只是残剩的森林“不再具有规模化的工业开采价值”。到了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了,木材可以进入市场自由买卖,那些残剩的森林,对当地政府和机村的老百姓来说,如果只是论钱,还有上亿上十亿的价值。
  整个地区都为这木材买卖而兴奋,甚至有些疯狂了。
  双江口这个从诞生到消失,一共不到二十年时间的镇子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这个镇子建立五年后,高二学生拉加泽里拉来一些废弃的旧木材盖一座低矮的房子。拉加泽里是机村人。机村旁边的伐木场撤走已经好些年了,废弃的建筑上好多木料还没有朽腐。十八岁的拉加泽里请拖拉机把这些木料拉到镇上,盖自己的房子。
  但他的建房工程刚开始就停顿下来了。
  一个姑娘来了,守在他身边无声啜泣。哭泣的姑娘是他的同学,也是他的情人。姑娘哀哀地哭泣,想以此阻止他这简陋的工程,跟她回学校继续念书,实现他们共同的大学梦想。
  拉加泽里铁青着脸,没说一句话。
  姑娘哭了足足小半天时间,没有什么效果,就用头巾掩着红肿的眼睛离开了。第二天,拉加泽里坐在那些修房子的木料堆上,整整一天,没有说话。太阳快落山时,茶馆李老板走上前来,问了他一句话:“年轻人,你想停下来吗?也许你真该停下来,看你让那个姑娘多么伤心啊。”
  这是镇上第一个跟他讲话的人,拉加泽里笑笑,说:“要是我跟她一样有父亲把家里照顾得妥妥贴贴,不用她劝,我也跟她回去上学去了。”
  李老板喉里发出他的胡琴一样模糊而悲切的声音,转身走开了。
  答过这句话,拉加泽里又开始动手搭建他的房子。
  木材检查站站长罗尔依来了,他用脚蹬蹬地上那些废旧的木料,说:“喂,小子!这些木料你办过手续吗?”
  拉加泽里说:“这是人家扔了不要的,废料。”
  罗尔依站长提高了声音:“不要绕弯子,回答我的话。”
  “什么手续?”他铁青着脸反问。后来,跟镇上的人混熟了,人人都要对他说,“那天,你的眼神真是把人吓住了。”他是什么眼神呢?惊恐?是的,惊恐。愤怒?是的,愤怒。仇恨?是的,仇恨。悲哀?是的,悲哀。当所有这些情绪都出现在他困兽一般布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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