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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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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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道走到他这边来,他显然很高兴。而公爵则想,罗戈任需要仔细观察并不放过路上的什么人,因此他要走到另一边人行道上去。“只不过为什么他不说一声要看谁?”就这样他们走了500步光景,突然公爵不知为什么开始浑身打颤;罗戈任虽然比刚才少看他,但仍然不停地回头。公爵忍不住便向他招招手。罗戈任马上穿过街朝他走来。
  “难道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在你那里?”
  “在我那里。”
  “刚才是你从窗幔后面看我?”
  “是我……”
  “你怎么……”
  但是公爵不知道接下去问什么和怎么结束问话;加上他的心跳得厉害,说话也觉得困难。罗戈任也沉默着,还像先前那样望着他,也就是仿佛若有所思地望着。
  “好了,我走了。”他突然说,准备再穿过街去。“你走你自己的,我们就在街上分开走吧……这样我们会觉得好些……各走一边……你会明白的。”
  终于,他们从不同的人行道都拐向豌豆街并走近了罗戈任的家,公爵又开始双腿发软了,以致几乎难以行走。已经是晚上10点左右了。老大婆那一半窗户像刚才那样开着,而罗戈任那里的窗户关着,而且在昏暗的夜色中垂下的白色窗幔变得格外醒目。公爵从对面人行道走近屋子;罗戈任则从自己这边人行道走上台阶并朝他挥手。公爵穿过街走向他,登上了台阶。
  “现在管院子人也不知道我回家了。我刚才说去帕夫洛夫斯克,在母亲那里也这么说,”他脸带狡猾而得意的微笑低声说,“我们进去,谁也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他的手里已经拿好钥匙。上搂梯时,他转过身来,警告公爵,让他走得轻些。他悄悄地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放公爵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进去,并在身后关上门,把钥匙放进口袋。
  “我们往前走,”他悄声低语说。
  还是在季捷伊纳亚街的人行道上时他说起话来就是悄声低语的。尽管他外表非常镇静,但是内心却深深不安。当他们走进紧靠着书房的厅堂时,他走近窗口并神秘地招呼公爵走到自己身边来。
  “你刚才打铃找我,我在这里马上就猜到这是你本人;我踮着脚走近门边,听到你在跟帕夫季耶夫娜谈话,而我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吩咐过她:如果是你或者是你派的人,或者无论什么人来敲我的门,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说我在家;特别要是你自己来问我的去处,更不能说,我还告诉她你的名字,后来,你走出去了,我忽然想到,要是你现在站在那里,从街上察看或者守着呢?于是我就走到这扇窗跟前,撩开窗幔望了一下,而你站在那里正朝我望着……就是这么回事。”
  “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在什么地方?”公爵喘着气说。
  “她……在这里,”罗戈任慢腾腾地说,似乎稍稍等了一会才回答。
  “在哪里?”
  罗戈任抬眼望着公爵,凝神地望着他。
  “我们走……”
  他一直低语音,而且不急不忙,慢条斯理,仍像先前那样,似乎奇怪地若有所思着。甚至在讲掀起窗幔的事候,也仿佛是在讲别的事似的,尽管他讲的时候十分冲动。
  他们走进书房,从公爵上次到过这里以来,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一些变化:一道绿色花缎丝幔帘横穿整个房间(两端各有一个出入口,把书房和放着罗戈任床铺的凹室隔了开来。沉重的幔帘垂下着,入口也都关着。但是房间里很暗;彼得堡夏日的白夜也开始变得昏暗,因此若是没有满月,在罗戈任放下窗幔的幽暗的房间里是难以看清楚什么的。确实,还能辨认人的脸,但很模糊。罗戈任照例脸色苍白:眼睛凝视着公爵,特别闪亮,但似乎定定呆呆的。
  “你哪怕点支蜡烛?”公爵说。
  “不,不用,”罗戈任回答着,挽起公爵的手,把他按到椅子上;他自己移过一把椅子在公爵对面坐下,近得几乎碰着膝盖。他们之间稍稍靠边的地方有一张小园桌。“坐吧,暂时先坐一会!”他说,仿佛在劝对方坐些时候。他们沉默了一会。“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家旅馆落脚的,”他说起话来,正像有的时候那样,在谈主要的话题前,先从与正题没有直接关系的局外细节开始谈起,“我走进走廊,就想:也许,他现在正坐着等我,就像此刻我等他一样。你去过教师妻子家了?”
  “去过,”由于剧烈的心跳,公爵勉强才能说出话来。
  “我就想到过这点,我想,还是有话要谈的……后来还想:我带他来这里过夜吧,这样今天夜里就可以一起……”
  “罗戈任!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在哪里?”公爵突然低声说,并浑身上下打着颤,站了起来,罗戈任也站起身。
  “在那里,”他朝幔帘那边点了下头,低语说。
  “她睡了?”公爵低声问。
  罗戈任又像刚才那样凝神望了他一眼。
  “还是走过去吧!……只不过你……算了,走吧!”
  他撩起入口的门帘,停下来,又转向公爵说。
  “进来!”他朝门帘后面点点头,请公爵朝前走。公爵走了进去。
  “这里很暗,”他说。
  “看得见!”罗戈任喁喁说。
  “我勉强看得见……一张床。”
  “走近些,”罗戈任轻轻地提议说。
  公爵又跨近了一步,两步,停住了。他站在那里,细看了一分钟或两分钟;两人在床旁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公爵心跳得厉害,在室内死一般的沉寂中好像都能听得到心跳声。但是他已经适应了在黑暗中看东西了,因而已有看清整张床;那上面有人纹丝不动地睡着;听不到一点动静,也听不到丝毫气息。睡着的人被蒙头盖上了一条白床单,但是四肢轮廓似乎显得很模糊;根据凸现的样子,只看得出,睡着的人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周围乱糟槽的,床上、脚边、床旁的圈椅上,甚至地上到处乱扔着脱下来的衣服,豪华的白色丝绸裙子,鲜花,缎带。床头旁的小几上摘下来乱摆的钻石首饰闪闪发亮。在脚边一些花边缠成一团,就在那些发白的花边上,从被单下露出一只光裸的脚的脚尖;它就像是大理石雕凿出来似的,一动不动得可怕;公爵看着并感觉到,他越看,房间里就越显死气沉沉和寂静肃穆,突然一只活动起来的苍蝇发出嗡嗡声,在床上方飞过,在床头边销声,公爵颤栗了一下。
  “出去吧,”罗戈任碰了一下公爵的手。
  他们走了出来,重又坐到刚才的椅子上,还是面对面坐着。公爵打颤越来越厉害,同时疑问的目光一直不从罗戈任的脸上移开。
  “我看得出,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你在打颤,”罗戈任终于说,“你情绪失常时,记得吗,在莫斯科那次几乎就是这样,或者就是发病前是这样。我想不出来,现在该对你怎么办……”
  公爵聚精会神,用心听着,以便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同时又一直用目光询问着。
  “这是你干的?”他朝门帘那边点了下头,终于说。
  “这……是我……”罗戈任嗫嚅着说,并垂下了头。
  他们沉默了5分钟光景。
  “因为,”罗戈任突然继续说,仿佛未曾中断谈话似的,“因为要是你发起病来,现在喊叫起来,那么,街上或者院子里大概就会有人听到并猜到,住宅里有人过夜,就会来敲门,就会有人进来……因为大家以为我不在家。我连蜡烛也不点,就是为了不让街上或院子里的人知道。因为我不在时总把钥匙带走,所以没有我,三四天都不会有人进来收拾房间,这是我立的规矩。因此不能让人家知道我们在这里过夜……”
  “等一下,”公爵说,“我刚才间过管院人和老大婆: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有没有过夜?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你问过。我对帕夫季耶夫娜说,昨天纳斯塔西娅·费利帕夫娜顺便来,昨天就去帕夫洛夫斯克了,在我这儿只呆了10分钟。所以他们不知道她在这里过夜……谁也不知道。昨天我们进来时,完全是悄悄地,就像今天我和你进来时一样。路上我还暗自想,她会不愿意悄悄地进来,--哪有的的!她低声说话,踮着脚走。为免得发出声响,还脱下了身上的裙子,拿在手里,上楼梯时她自己还用手指头警告我别出声。她一直怕的是你。在火车上完全像个疯子似的,全是因为骇怕,也是她自己愿意到我这儿过夜的;我起先想把她送到教师妻子那儿去的,——哪儿的活!她说,‘在那里天一亮他就把我找到了,你把我藏起来,明天天一亮就去莫斯科”后来又想去奥廖尔的什么地方。她躺下睡觉时还一直说,我们去奥廖尔……”
  “等一下,你现在怎么办,帕尔芬,你想干什么?”
  “我就不放心你,你一直在打颤。我们就在这里过夜,一起过夜。除了那张床,这里没有别的床铺,我这样想好了,把两只沙发上的靠垫拿下来,就在这里,在幔窗旁,并排铺起来,给你睡也给我睡,这样可以待在一起。因为,如果有人进来,就会查看或寻找,马上就会看见她并将她运走。就会审问我,我就说是我干的,于是马上会把我带走。现在就让她这样躺着,就在我们旁边,在我和你旁边……”
  “对,对!”公爵热烈地肯定说。
  “就是说,不去自首,也不让抬走。”
  “决不!”公爵决然说,“无论如何也不!”
  “我就是这样决定的,老弟,无论如何无论是谁都不交出去。我们悄悄地过一夜。我今天从家里出去只有1小时,是在上午,其余时间一直呆在她身边。后来晚上了我又去找你。我也还担心,天气闷热,会有味儿。你闻到味儿没有?”
  “也许闻到了也不知道。到早晨一定会有味的。”
  “我给她盖上了漆布,很好的美国漆布,漆布上面又罩了床单,还放了四瓶开了盖的日丹诺夫杀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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