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躬身行礼后也退了出去,关紧了房门。
额娘看着我说道“咱们去屋里说吧。”我点头起身搀扶额娘,“人老了,不容你不承认。” 我接道“额娘才不老。”额娘笑了笑“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没老,总是恍惚觉得你还很小,傅谦也还小。可是看看四周又觉得真的是老了,你父亲都不在了。”我看着额娘,恍惚间像是从梦里惊醒了,重新谛视额娘,忽然觉得她真老了,乌黑的头发都花白了,眼睛也褪去了光泽。我慌忙低着头掩藏涌上眼眶的悲意。
东间额娘内寝,室内烛光暗淡宁静,与额娘坐在床上。
额娘问道“鹿儿这次去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我看着额娘摇了摇头说道“没,鹿儿总是让额娘操心,觉得很是愧疚”额娘牵过我的手道“说什么傻话,哪有娘不为孩子操心的?”额娘把我揽入怀里,疲惫的笑了笑“等把你托付给个好人家额娘就不操心了”
我埋头在额娘怀里,哭出了声,近来一直担心的、一直害怕的,所有裹藏的恐惧迅速膨胀,慌乱的涌了出来。“我多怕、多怕那一天啊…”
额娘搂着我,眼泪滴落在我的颈窝里,她忙擦掉脸上的泪水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背,打断我的话“咱不说了,不说了。”
就这样躲在额娘怀里哭泣,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耳边额娘轻轻的哼唱着儿时的那首童谣 “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 辰宿列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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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简语 第四章Ⅰ
醒来时已不见额娘,小玉坐在床边用竹坯编织着凉枕,我坐起身问道“这才几月就准备凉枕呐?”小玉看我醒了,忙放下手中的竹坯,倒了杯水给我“尽早编好,仲夏才能用得上。”我笑笑接过杯喝着水。“额娘呢?”我问小玉。“夫人在明间呢”小玉端过热水说道
简单的梳洗后出了门,额娘不在明间而是伫立在回廊上,在她脚下是空着的鸟笼,我心里一惊忙走过去,只见额娘手里平放着父亲生前养的画眉鸟,它死了,失去生气的身躯显得僵硬。额娘看着我勉强的笑了笑“早两天前就很少进食,我早该知道,它在等着这一天。”我默不出声的哭了,额娘低语道“有的时候,眼前总是恍神儿看见你父亲站在这廊上,笑着逗鸟。”随即,额娘摇头苦笑道“可能这只画眉也想他了吧。”
天气有些冷,额娘缓缓蹲下身,将画眉放进笼子里,却没有关上小小的门。宜春眼眶有些微红提起笼子走了。良久额娘与我回了房。
几位兄长匆忙来过行礼问安后就前去饭厅用膳,急急的去上朝了。大嫂、二嫂和三嫂随后也到了,坐于一旁。大嫂递上一份单据说“后个儿就是三月初三,这是当日酒宴的清单,额娘看看有哪些不妥。”额娘接过单据,正看着,傅谦和傅良进来行礼,礼后坐在我身旁的空位上。
傅谦看了看回廊问“画眉呢?”额娘放下单子说道“死了。”众人一怔,都不再说话。傅谦应了声,转头看向空空的回廊。
早膳后,额娘想独自呆会儿,众人告退各自回了住所,我和傅谦打算着手治印,便去了书房。路上我问傅谦“傅良呢?怎么一直没见他?”傅谦道“回去探望伯父伯母了,午后才能回来。”我点头应了声。
进入书房西侧落地罩内,小玉走到书架旁香几前问“小姐,燃什么香?”我道“随意吧”说着从书架下的木柜里拿出印床,放置在书案上。傅谦拿起滴砚在砚台里注入清水,随即打开墨盒拿出墨锭细细研墨。我坐下把印坯卡在印床上,提笔蘸墨抽出张纸,却不知要在纸上写什么,在印坯上纂什么…
面前空空的一张纸,各种思绪一涌而上,让我不知所措,有些慌张。墨滴落在纸上悄然而迅速的向四周晕染扩散…
“姐,你在想什么呢?”傅谦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看着我。
我回过神掩饰性的一笑,手中的笔在纸上随意画着 “没有,只是在想该纂刻什么。”
小玉端着水丞进来,放在书案上“不如刻福寿安康吧,一般都这么刻。”傅谦接言说“如此治印虽说不落错,但却失了新意,不如篆……乾乾终日!” 。 想看书来
清简语 第四章Ⅱ
我一笑道“终日乾乾只作训导小辈,对长辈哪能是这几个字。”一时之间又都失语,“姐…”正说着傅谦猛的打了个喷嚏。我拿出手帕递给他“怎么不多注意些?着凉了吧。”傅谦揉了揉鼻子笑笑“这要怪傅良,晚上总是拉被子。”我笑“你们俩大小伙子,都快娶亲了,还睡在一张床上,丢不丢人。”傅谦趴在书案上说“是傅良每晚都要跑过来跟我挤,没法子。”我驻笔蘸墨“他来东间跟你挤,你不会去西间睡。”
傅谦摇头显得颇为无奈“他还会跟过来;早就试过了,白搭。”
我看着他笑,复又低头在纸上圈画两笔 “你看看,就这两个词吧”说着搁下笔,拿过刀包展开,挑选了一柄刻刀。
傅谦拉过宣纸喃喃道“乾元昌隆、厚德载物…”说着顿了顿问道“篆字、冲刀法治刻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篆字适合这两个词,显得庄重。”在印坯上擦水,稍稍端详片刻,这两块黄田石呈桔皮黄,是为罕见,实属贡品。印面不大,正四方两横指宽,拿起刻刀在印面上冲刀纂刻,控力适当匀速推进。黄田石质较软,干燥却易使其碎裂,纂刻时稍点水,保持其润泽。
约过了三四个时辰收刀,两方印才算治完。看着印面又补修几刀,才问向一旁神情专注的傅谦“边款该纂些什么?”
傅谦说道“就纂年月日吧。”我应了声,在边款刻上年月日,终于完成。放下刻刀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傅谦拿过印细细端详。
小玉不知何时去了膳房,端来两碗茉莉粥,放在我和傅谦面前。我笑道“玉儿有心了”小玉笑了笑,“刚刚碰到二少奶奶的丫鬟彩儿了,让小姐一会儿闲下过去坐坐。”
我应了声,点点头。淡淡的茉莉花香缓缓散开,清心明目,舒缓疲惫。
傅谦放下印章,端起碗吃了几口粥,正此时傅良从门外进了书房,看着傅谦道“就知道你准在这儿。”说着在傅谦身旁坐了下来,很自得其然的抢过傅谦的粥吃起来。
傅谦看了看傅良,又看了看我,问向小玉“膳房没有了么?”小玉不禁笑了笑说道“没有了,其余的都送去厅堂了。”傅良抬起头看着傅谦不怀好意的笑,端着碗跑去了一边,傅谦一副受委屈的样子,我看着他笑笑道“我这碗还没碰,你吃吧。”
傅谦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了,我不饿。”
我笑“快吃吧,我去二嫂那儿坐一会儿。”说着起身与小玉一起出了书房,前去书墨园东,二哥的园子。
…
①秦儿官:在古代社会父母期盼孩子长大当官,故此小名后惯加‘官’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清简语 第四章Ⅲ
时近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风习习带着凉意,游廊旁低矮的葱葱郁郁的南天竹轻轻拂动。过了一道院门,便是二哥的院子,正面上房三间,东西两间耳房。进了正房明间,居中悬着一幅山崖雪景图,桌案上左右摆放着一对儿米色地五彩山水花瓶,中间设有青铜香炉,两旁四张圈椅两个茶几。
厅正中放置圆桌,桌上面馅齐备,二嫂坐于一旁的镂空雕花木墩上搓着汤圆忙让“鹿儿快坐。”我落了座问“二嫂想吃汤圆了?”二嫂道“是秦儿官①想吃。多包一些,晚膳后送过去给大伙当甜点。”我笑道“那我也来搭把手”小玉端着水盆过来,我起身净手后笑问“桂花馅的啊,老远儿就闻着桂花香了。”二嫂笑笑“桂花黑芝麻馅”说着用匙挑了些馅在糯米面皮上,包住馅用手搓成圆,放在一块案板上。“对了,木芙蓉给你移好了,在西屋里,一会儿走的时候别忘了拿。”
我应了声“有劳二嫂了,近来一直没时间,就没过来移。”
二嫂笑“说什么外道话,这次去宫里,来回路途遥远挺折腾人的,昨夜与额娘说话,怕也是没睡好吧。”
我拿起面皮挑了馅包好略一笑“还好,昨夜缓过乏了。”说着看向二嫂问道 “二哥还没回来啊。”
二嫂放下手中的汤圆“哪会这么早,要到酉时才能回来”
这时候秦儿从门外跑了进来,见我一愣,忙叫了声“姑姑”我看着他笑问“送走先生了吗?”秦儿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送走了”,说完跑去他额娘那里,仰着小脸问“额娘,能抱抱吗?”二嫂扬了扬沾满糯米粉的手“额娘在给秦儿官包汤圆,今天可不能抱了,到东间榻上躺一会儿,好去给祖母请安。”
秦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额娘,点点头,进了东间。
二嫂看着我笑笑“秦儿官刚上学,还不适应,每天下学都要讨个抱。”我笑道“多好啊。”二嫂微微颔首看向东间“是好。”说着转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以前觉得做女人苦,十六七岁就要与父母分别去到一个自己不熟悉的环境里为*为人母,但现在看着傅清、秦儿官却很满足,不知在何时,他们已然成了我的全部,成了我要小心翼翼维护的家…”
一个个汤圆摆满了案板,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远处高低错落的屋檐已经消失在夜幕里,石榴树、南天竹拂动叶片也都沉寂了。丫鬟们提着灯笼逐一点亮回廊上的灯,那一团红红的灯火悬在梁上,照亮了夜色,晚风有些冷,我手里端着刚出锅热腾腾的汤圆,像儿时那样坐在门槛上,看向廊外。
二嫂就像一盏灯,照在我前方的路上,我忽然明白逃脱不了的天命里,是一个人所要尽的责任,在这份责任里可以找到幸福、获得满足。或许有些人找不到,但二嫂她找到了,她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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