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既然这么巧,原本你也该喊我一声主母的,如此,我便略表心意,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一点见面礼。”
说罢,何氏当着苏珺兮和黛娘的面吩咐身边的店小二给黛娘定做一件最好的小儿衣裳。
第七七章 针尖对麦芒
陪侍何氏的店小二闻言一面掏出纸笔。一面将怀中的册子递给何氏,躬身问道:“夫人要选个什么样式的?什么质地、什么颜色的布料?小儿身长多少?胖瘦如何?”黛娘此刻不过三月左右的身孕,还不大显怀,想必小二听了何氏的话,误以为黛娘已经产下孩子,便这么问了出来。
何氏看着黛娘眼中闪过一丝煎熬和恐慌,却并不解释,只接了册子随意扫了几眼,又问店小二:“这些样式可都有成衣?”
小二忙不迭地点头:“都有的,可都是一般初生小儿的大小,夫人要看看实物的样子?且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小二说着要走,何氏却挥手止住了他:“不必了,我不看,便按着这一般初生小儿的大小,选第一套男孩的成衣吧。”
小二一愣,有些为难:“夫人,这成衣是不卖的,如果夫人着急,我们可以为夫人……”
未及小二解释完毕,一旁的黛娘终于忍无可忍。失声喊道:“够了!你我素不相识,我承受不起这个礼!”说罢心中冷笑不已,施舍?还是你存了什么肮脏下作的心思,只等着看我能不能生下这个孩子?
黛娘情绪有些起伏,一张姣好的面容竟透着一股决意,厉声说道:“小玉,我们走。”说罢起步就走,虽是盛怒之中,身姿却依旧款款。
“黛娘。”何氏转身轻声喊道,语气不起波澜,黛娘却神奇地停住了脚步。
何氏浅浅一笑,饶是端庄,不疾不徐地问道:“你可敢发一句誓,赌一个咒,你此生决没有也绝不会念着想着与我相识?”何氏顿了顿,再次轻言惊雷,“即使,你本来就没那个命。”
黛娘身形微微一晃,旋即紧紧地攥住了拳头,纤弱的手指因为太过使力而骨节发白指痕深陷,连站在后面的苏珺兮都看得心惊。
良久,黛娘的手指微松,一声轻飘飘的声音飘进苏珺兮和何氏的耳朵,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陈大少奶奶好手段,不知陈大少爷身边可还有个慧儿聪儿的,有没有告诉您即使苏大夫嫁进了万径园,陈大少爷都惦记着重阳节去她那里饮一杯菊花酒。吟一首菊花诗?”
黛娘轻蔑一笑,笑声虽低却清晰得很,旋即轻移莲步,款款走人。
此话文雅至极却如针刺,苏珺兮虽然问心无愧,也觉得难堪,何况是黛娘争锋相对的何氏?
何氏背对着苏珺兮,苏珺兮看不见她眼中的情绪,但是可以想见,何氏虽然看似不为所动,却不见得就是从容,只怕是在极力克制心中情绪。苏珺兮苦笑不已,暗呼一口气,转了话题:“大嫂,想必也是来添置冬衣的?”
何氏却没有接苏珺兮的话,只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从容语调,背着苏珺兮说道:“倒是让妹妹见笑了,大嫂还要去隔壁瞧瞧,不妨碍你了。”
说罢何氏也不再客套,迈步就走。身旁随侍的店小二却犯了难,这件小儿衣裳是记还是不记?哪行都有哪行的规矩。适才的话题可是万万不能再提的,这便苦了这个小二,看着何氏的身影一筹莫展,这要怎么开口征求何氏的意见?
何氏却忽然停住脚步,背对着小二低声吩咐:“如此,难为小二哥了,还请小二哥记下这笔小儿衣裳的单子,改日给我送到一个地址去。”
小二闻言,连忙提笔记下,随后跟着何氏去了隔壁的展室。
苏珺兮心中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虽然这把火勉强算是没有烧到她,但她却怎么也庆幸不起来,怔愣了半晌,也只叹一句,何氏倒是从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败了下风,从容不说,却依然光明正大地订了衣裳,送去给黛娘添堵。
至于黛娘,苏珺兮倒是从来没有主动过问过陈则涵的事情,这件事情也不例外,陈则涵每每对她欲言又止,她便从来没有开口提过。苏珺兮感觉到黛娘情绪不稳,这胎儿怕是不太稳健。想到陈府家法,苏珺兮不禁替陈则涵叹息一声,诸人不见得能闹出什么事情来,但是陈则涵想必遭罪。
身侧的店小二看得风波已定,不由松了一口气,虽说这是上佳的八卦见闻。但是做多了这行,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虽然练出了置身事外,却不见得自在啊。店小二抹了一把汗,换上爽朗的声音笑着说道:“夫人,可还还有什么小的可以为您效劳的?”
苏珺兮这才回神,摇摇头,低声交代道:“便按我适才吩咐的办,那几匹素绫和那两幅半尺的云锦几时送去万径园?”
小二殷勤地解释道:“我们都是中午派单,因此是下午送,因为地域不同,送到的时间也说不准,但是最迟不过申时。”
苏珺兮点点头,带着清风、清霜和长玄出了锦华锦缎庄,坐车回万径园。
回到万径园,苏珺兮却发现李景七不在,不禁一阵腹诽,说什么早点回来,结果自己反倒不见人影,想着便问身后的长玄:“公子有说今日出门?”
长玄答得不假思索:“夫人,长玄也不知道。”
苏珺兮奇怪,回头怀疑地看着长玄,长玄见苏珺兮质询。嘿嘿干笑两声,连连摆手道:“夫人,长玄真的不晓得。”一抬眼瞥见清风瞪他,长玄挠挠头,眼珠一转将难题丢到李景七身上,“夫人,公子今日只是交代长玄保护夫人,并未说到其他的事情,反正公子总会回来的,不如夫人直接问他。”说罢,又干笑了两下。
清风见状不免心生不满。长长的睫毛一垂,旋即微抬下巴冲着长玄冷声横道:“你们和姑爷三人这两天神神秘秘的到底在使什么坏主意?难道有什么见不得夫人的坏心思?”
长玄闻言一愣,抬眼看了清风一眼,终是不敌清风的锋芒,挠挠头躲开清风的目光,嘴上却丝毫不示弱地嘀咕着:“哪里?公子做什么还不是想着夫人,怎么会有坏主意坏心思?清风姐姐,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不急什么急……”
“你!”清风向长玄飞去一记狠利的眼刀,想到李景七所为种种,又实在觉得理屈词穷,而且此事她也觉得自己确实越俎代庖,过问得宽了,只好恨恨地冷哼一声,不再搭理长玄。
苏珺兮见两人闹得有些不可开交,淡淡地笑着打趣两人:“你们两个真要拌嘴,可别拿我和公子做幌子,赶紧另寻个地方互相瞧不对眼对方去。”
清霜闻言,连忙侧了身子,掩嘴轻轻笑起来。清风先是一愣,旋即又剜了长玄一眼,侧首不说话。苏珺兮转而看向长玄,只见长玄憋红了一张脸,敌不过苏珺兮审视的目光,耸拉着脑袋低声嗫嚅道:“谁说我瞧清风姐姐不对眼了?”
这下清霜笑得更厉害,连苏珺兮也轻笑出声,清风不禁微微红了脸,恨恨地又飞了一记眼刀给长玄。
苏珺兮含笑看着长玄,一句话毫不客气地又把长玄噎得满脸通红:“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对清风瞧对眼了?”
长玄看着众人各色反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尴尬的连连摆手,却又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
“小姐饶过清风吧。”清风虽然爽朗,但那件事情摆在前面,这番打趣实在有些……想着,连忙将苏珺兮的话引到玩笑上。
苏珺兮见效果到了,再看长玄听了清风这句话。只傻在那里尴尬地挠着头,也怕有意无意的暗示明示反而过犹不及坏了两人的感觉,因此就住了口,正准备交代几人事情,却听章於城人未到声先至:“表嫂,清风要你饶她什么?”
章於城不知从哪里鬼混回来,沾了一身的尘土树叶,看见满脸通红的长玄,不禁奔至长玄身边,搭着长玄的肩膀万分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长玄,你干嘛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珺兮暗自摇了摇头,正要给长玄解围,不想长玄很有骨气地一把甩开章於城,反唇相讥道:“看你这一身尘土木屑,想必是又挨了公子一脚吧?”章於城闻言脸色大变,连忙伸手要捂住长玄的嘴,不料长玄早有所料,轻易躲开了,继续说道,“我猜猜看是哪里,是正正好被公子踹了一屁股吧?”
章於城懊恼地瞪了长玄一眼,嘴里嘀咕道:“不与你毛头小子计较。”说罢,倒也不见动怒,只抬手打着身上的尘土木屑,没心没肺的性子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呢?”李景七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话问的是大家,目光却牢牢锁在苏珺兮身上,一刻不曾离开。
一旁的章於城撇撇嘴:“表嫂,表哥背着你……”
话未完,李景七已经一个大巴掌捂住了章於城的嘴,旋即斜睨着他,目光森然。
章於城看着李景七目光中的无限威胁,懂了,心中腹诽,不就是要送我回东京去吗?我不怕,口中却是小声嘀咕道:“什么事嘛!也要神神秘秘的。”
第七八章 取巧见巧思
李景七目光一寒。章於城总算止了嘀咕,啧啧嘴,不甘不愿地住了口,却目光灼灼地看向苏珺兮。
苏珺兮早就已经习惯了两表兄弟之间的无名战火,连无语都懒得,只微微嗔怪了李景七几句:“天天毛头小子的挂在嘴边,怎么就总见你也与他一般见识呢?”说罢上前拉开了李景七和章於城。
“才念叨一句?还捎带上我,偏心。”章於城很不忿。
苏珺兮微微一笑,便见李景七伸手一个爆栗弹在章於城的额头上:“你表嫂自然是偏心你表哥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少打巴结你表嫂的主意,乖乖呆到你母亲来接你吧。”
“什么?我娘真的来接我啊?”章於城大惊失色,旋即嘴一扁垮了嘴角。
苏珺兮无奈地摇摇头,拉回李景七的手,对章於城说道:“快去收拾收拾,要吃午饭了,你这一身尘土的,我可不让你上桌。你母亲来不来有什么区别,难不成你都不回去了?”
章於城耸耸肩,挥了挥身上的尘土说道:“还是换一身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