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军骑兵向好几处清军营地猛扑过去。守兵仓惶弃营而逃,仅有一处例外。英步兵迅疾出动,一路夺营揭寨,未遇险阻。在一个舍弃的营寨中,英军找到两面禁旅黄旗,格兰特将一面留在身边。英军沿运河挺进,击溃埋伏于树丛的清兵勇和步骑,到达一座木桥处。他们决定不过桥,炮兵也不能去冒险。这样,清军较为容易地退走了。
樊国粱主教后来写道,僧格林沁“把偶然失败的军队抛下”,自己却沿着石板路逃回北京,并下令将城门紧紧关上。
在致陆军部的远征报告中,执笔者之一谢内维埃尔参谋写道:
“八里桥,古老文明的建筑,当时呈现一派特别景象。穿戴华丽的兵勇摇着军旗,毫无掩体,以杀伤力不大的火枪,还击我军大炮加步枪齐射的攻势。早上斗志何其高昂的步骑消失了;而那精锐之师,禁旅八旗,也奉命仓促撤退。仅用半个来小时,我方大炮击毙大批守兵,并使对方炮火再无声息。于是,孟帅号令冲锋。柯利诺将军亲率先遣队,飞快冲上去,攻占桥头。在第二营强击兵的火力下,守桥的十门大炮副炮手一个个应声倒下。
总司令指挥大部队冲上去。时值中午,战斗自早上七时展开。敌军士气完全低落,一千多人死伤,大队人马消失。我军暂停。休息两小时后,部队驻扎下来,甚至住进僧格林沁大军弃下的营房和帐篷里。而这距中华帝国京城仅有十二公里”。
《法兰西与中华》一书作者吉拉尔传教士,则赞扬中国士兵的英雄主义。由两万五千人马及许多团练乡丁组成的方阵,涌来与一小对英法联军决战。他们的弓箭、长矛、用钝了的大刀和像患哮喘病的大炮,当然不敌联军炮火。他们尽管人多势众,连连冲锋,且粗野呐喊,还是首遭溃败!而将官们率领一批勇士增援八里桥,只见他们顶住杀伤力大的密集炮火,决不后退一步,一直坚持了一个半小时,最后宁肯全都战死,决不放弃阵地。武士死得英雄,但并不机智。
埃里松满怀赞叹之情,描绘一个史诗般的场面:
在桥头站着一个特别高大的“鞑靼兵”,大概是举帅旗的旗手。他高擎那面写有黑字的杏黄大旗,不断向各个方向示意。显然是僧格林沁将军的帅旗,所有将官无时不注视着,因为帅旗向全军传递着命令。当大军已经完全撤退,当战场与精锐之师把守的桥头横尸遍野,这个‘鞑靼兵’依然屹立在那里,始终独自一人,还在传递着统帅的最后命令。任凭子弹在他身边嗖嗖穿过,炮弹在他四周隆隆轰鸣,他都岿然不动。他那股勇气,我们感到何其崇高。连孟将军也禁不住赞道:“啊!多英雄的好汉!真希望不要打死他。为何鬼家伙不与其他人一起撤走。快给我把他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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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八里桥战役(4)
几个战士冲上去,力图俘虏他。就在这时,那挺半个小时来似乎一直敬重他的机枪响起,将他击中,将他打倒,将他消灭。大概给予我们时间,是要把他英雄的身影深深印在我们的记忆里。而那面大旗飞走了,并带着他那只紧握着旗杆还在抽动的胳膊消失了。
八里桥被柯利诺将军夺取,战役告捷而终。英军也为取胜做出显著贡献。大炮打响,额尔金一直骑马随军,观战了整个白天。
当天,9月21日,从战场上缴获二十七门铜炮(其中一门于1674年在阿姆斯特丹铸造),大量信管火枪、大刀、长矛、弓箭以及其它兵械。地上堆满各色各样的军旗。僧格林沁的帅旗已找到。英法联军就地宿营,进驻清兵丢弃的营地,内有各种军需物资,尤其是一大堆供炮兵用的火药。布瓦西厄少尉风趣地说:“军帐好像等候着早上的贵客,而其中一些,则备有晚餐,可似乎已用过”。
阿尔芒医生清点了一下战利品,“兵械、制服、军帽及花翎红顶
戴,国旗、军旗及小旗,各种用具器皿,未卸的或翻倒的马车,
搭起的帐篷及作战物资等。一切都很充裕,而且掩蔽得严实”。他禁不住说出一句讽刺意味的话:“人家用木把箭造,我们把箭当柴烧!”这样,数千个装得满满的箭袋,一连好几天充作我军营地篝火的燃料。
额尔金勋爵前来向八里桥得胜者孟托邦将军祝贺。在总结当天战事时,杜潘上校指出:“此仗获得全胜。清军八旗兵不可战胜的声威已被打破,从今日起,再也见不到他们出现在眼前。北京之路已向我们大开”。内格罗尼中尉兴高采烈地称:“八里桥战役告成,完全归功于法兰西军队。这给我军带来巨大的思想成果和物质战果……。此仗大挫清兵之锐气,让朝廷政府恼羞成怒、惶惶不安,使其行动瘫痪,同时也削弱了民众犹豫不定的力量”。
对于八里桥得胜,布隆戴尔将军这样解释道:“仅几个欧洲人,竟然击溃一个机智勇敢总兵统率守卫京城的重兵。从敌方早有部署的战场上,并在何其不利条件下,我军所夺得如此不可思议的战果,充分证明,纪律与文明比兵多更占优势。同时,这使人联想到当年,那一小撮罗马帝国士兵征服许多蛮族的节节胜利”。
鉴于一个大战役尤以战果来判断,巴赞库特别强调八里桥战役的意义。他说“这是砍倒那棵高傲雪松的最后一斧。清军士气低落、全线溃退,在逃遁中带走皇帝的最后希望,以至皇帝只得往北而逃”。
而按俄国公使伊格那提叶幅看,清军总兵力应为五百零六万人,其中骑兵三万左右。在这次与英法联军的交战中,中方损失兵力不过千余人(据某官吏称,高达三千来人)。相反,一个令人惊讶之处是,联军损失微乎其微;法军仅三人阵亡,十七人受伤;而英军两人死亡,二十九人负伤。因而,英法联军只有五十来人丧失战斗力。正如埃里松比喻的,“这场战役给人以做梦的感觉。我们光打死别人,自己却不中弹,几乎不被打中”。
对这种奇怪的差异以及联军损失之少,该作何解释?损失何其小,使人难以理解战斗的激烈性。
对这一问题,巴赞库的回答是:“尽管中国人抗击顽强,我方损失很少,只能从他们武库兵械居于劣势来解释。其实,可以这样说,我们士兵由一只看不见的手保护着;这只无形的手,把敌人发来数量无可比拟的子弹和炮弹统统排开……”。
而中方损兵折将之大,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要是不看到并研究他们笨拙地使用那些原始武器。他们的大炮没有一个射程达得到。中方的炮口径虽粗大,但发射的炮弹打到树顶便消失”。
吴士礼也认为,中国人数百年几乎使用同样的武器,可西方民族则不断改进完善他们的武器,无论防御性或进攻性的均在内。中国闭关锁国,对外来影响,尤其是军备方面的进步,筑起难以进入的壁垒。中国遭受的屈辱与衰落,来自其极端盲目排外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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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八里桥战役(5)
其次,巴赞库还指出,中方军备劣势,加上作战不灵活,发射又
笨拙,在不断移动的战场上表现得更为明显。“中国人也许未很好地研究战争,因此不知如何打法”。不过,他认为,中国士兵,特别是蒙古士兵,表现勇猛,无可非议。
关于中国军队,武器装备出奇低劣,无多大杀伤力。阿尔芒医
生是首次见识,感到最先发明火药的中国不该如此!中国人仅有“些
鸟枪,火枪、抬枪、短枪、石炮和大小口径不一的炮,有的属自造,
有的是从别国缴获或购置的”。他惊讶中国人“仍那么幼稚地使用弓
箭作战。弓箭怎么能抵挡卡宾枪及刺刀,五百米内射不到人家那里,人家却一下就能刺穿他们的胸膛。中国兵没有刺刀,有长矛、梭镖、戟和各种大刀、短刀、长刀或双手拔刀等。忘记说了,除了弓箭及箭袋,他们还有一种盾牌,柳条或竹子编制的,像一顶中式大圆帽。两个把手一根横档,拿在左手臂上使用”。他不禁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自然,清军骑士,只是肩挎弓箭,左手持盾牌,右手举刀扬鞭,怎么竟敢朝枪炮全副武装的欧洲军队冲锋呢?岂能不惨遭溃败?”
看来,那部公元前五六世纪早已写成的名篇《孙子兵法》,大概
未曾落到僧王手里!
相反,在英法联军方面,优势之中主要有团结一致,纪律严明,
指挥高超。同时,武器装备得到有效的发挥,如法军四个来复线炮队,
英军阿姆斯特朗重炮队,引信兵发射的炮弹,以及连发枪等;尤其
炮弹,因校准发射,打进对方马步群中遍地开花。
再说,对于联军两个人质,这一天可谓死期降临。来自传教士团
毛遂自荐充当远征军译员的年轻神甫杜吕克,和英军皇家炮兵上尉布拉巴宗,死在八里桥战败者将军成保的祭坛上。此将率领禁旅八旗,头戴红顶子帽,身穿黄马褂,策马扬鞭,在火线上指挥作战。显然为联军众矢之的!他头部致命中弹,断气前下令立即处决两个人质。可直到后来才得知,两人的尸首被扔在运河里。
9月22日
战役第二天,法军回到八里桥。满目一片惨象,到处尽是炸得横飞的残尸,有的样子烧焦得可怕。原来,清兵每人腰间缠捆着一个火药袋,手臂缠着引爆线,以便点火枪。当遭到机枪扫射,引信着火,直至使火药爆炸,他们横尸万段,场面可怖不堪。另一些兵勇,脑袋被炮弹炸飞,许多散在炸得开膛破肚的战马之间。
向北京挺进,便是下一个目标。尽可能越快越好,要充分利用清兵士气低落之机。不过成问题的是,这次战役中弹药消耗太多,可算弹尽粮绝。故而,必须等待新的给养,并从天津调来增援部队。
中方吃败仗后,次日即恢复外交活动。额尔金和葛罗两使收到咸丰皇帝之弟恭亲王奕訢的快函,即“奉旨议和”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