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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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身人-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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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蝉,因为并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就是蝉啊。”
  我把身子往前倾,好像把什么秘密都透露出来似的。但却带着威胁,用像恐怖分子似的语气说道:
  “说实话,我丧失了记忆,这是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我完全想不起今天早晨以前的事情了,后来突然想起来了,那就是我是一只蝉的事实。我现在正吊在古木树桩上,在我看来,其他人也是蹲在树枝上准备鸣叫的蝉。”
  他脸上越发显出好奇的神情,发出啧啧的声音,摇着头说道:
  “在我看来你还不是蝉。”
  “从外表来看可能是这样吧。”
  

蝉(中篇小说)(25)
“你觉得自己疯了吗?”
  “我自己诊断的话,我认为自己还不是精神病患者,作为精神病患者还欠缺一些东西。”
  “当然,您只不过是记忆力丧失而已。”
  “严格来讲,我并不是彻底的记忆力丧失者,因为作为记忆力丧失者好像还欠缺某些东西,我只是似是而非的记忆力丧失者。”
  “也可以说是似是而非的精神病人吧,但是为什么觉得自己是一只蝉呢?”
  “可能就是想让自己幸福起来吧,如果不那么想就觉得很不幸,只要这么想就真的会感到很幸福。”
  “真是带有政治色彩的话。但是人生本来就是受罪。”
  “我知道,所以我正用自己做临床试验。”
  “大家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复杂。”
  “我只是想把这种复杂化解为简单。”
  “如此看来,您说话的时候还真的挺像蝉,像蝉似的说话,逐步变成蝉。”
  “我即将会留下躯壳,这个躯壳可能会被人们损坏,被大自然风化吧?”
  我的这些话让他叹了气,眼睛向下看着,这时我问他:
  “您是做什么的?”
  “我是写书的,书是用语言和文字构成的,可是我失去了语言,语言却向我袭来,对我进行攻击。”
  小伙子把圆桌上的餐巾纸揉成团,向另外一个桌子上的空杯子里投去。那么,我是做什么的呢?在这样的状态下,除了这种状态外,我又能做什么呢?
  “可能我是艺术家吧,应该是吧,我在艺术家中是一个实验中毒者,可是中毒以后的实验就不能称做是实验了,只要一有机会人们就会攻击我。”
  “不投机的谈话能持续这么久,真叫人难以相信。”
  “是啊,继续进行这样的谈话真叫人绝望啊。”
  “可是您好像一直与那个女人交换着达成共识的眼神呢。”
  “有爱,但不应该有欲望,是这样吧。”
  “天才活在最卑贱和最悲惨之中。”
  “人类最普遍最根深的倾向就是浪漫,每个人都潜藏着浪漫倾向。”
  “失去记忆是件多么浪漫的事情啊。”
  “我本来想出个谜语,但是我却不知道答案,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都不知道啊。”
  “他们空洞的笑声让我感到愤怒,他们无可救药的不谙世事让我发抖。”
  “类似于色情的某种强大力量,像麻药似的掌控着我。想从强悍的手掌中摆脱,唯有通过肉体的衰老。年轻,即自己身上的生命力才是掌控自己使自己中毒的强大的破坏力量。”
  “我没有任何的意识形态,所以因失去信任的孤独而战栗着。由于孤独而犯下事情,因恐惧而惊慌失措。这就是放弃意识形态的单纯的人们的悲哀。”
  “我们就像在传送皮带上咣当咣当不知被运往哪里的存在物。”
  “在生活当中,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只要能一直感觉到幸福,哪怕是淡淡的,就是勇敢的人。他们才是真正对抗着世界生活的人。与之相比,平白无故地浸在痛苦的自我意识中,受着神经质的折磨,才是最胆小、最软弱的人,其实就是无法抵抗生活。”
  “我们不是做着什么事情耗时间,而是不知不觉中掉进时间的地狱,卷进时间的浪涛。无可奈何地扑腾着四肢,为了不倒下维持平衡而扭动着身体,用绳子控制着的玩偶就是我们所处的命运。时间的流淌像水力发电场制造出的动力,不停地驱动着我们的腿和胳膊。过了一段时间,就会把我们换成别的东西,使我们生儿育女,用儿女来代替我们,继续玩弄,避免厌倦感。”
  “我们现在就像蝉一样地在叫着。”
  “我们正向对方发泄着。”
  “您正模仿着蝉。”
  “您却模仿着这样的我。”
  谈话在不间断地进行着,在不知不觉中,我和他的声音逐渐变大,到了相互咬牙切齿对话的地步。这时,那个女人突然起身。瞬间,我们的谈话也中断了,可是那女人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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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中篇小说)(26)
这时,他向上瞟了她一眼,带着阴森森的微笑对我耳语道:
  “如果您是蝉,那么我就是耗子,女人有点猫的气质,她们知道谁是耗子,却装作不知道,难道您不想当回耗子吗?”
  她终于忍无可忍地粗暴地移动身体,离开了座位。小伙子手中的杯子因此失去了平衡,杯子里的液体往外溢了出来,他像雌性动物似的尖叫着蜷缩了身体。但是她却不理睬,抓住我右臂用力地拉。真是难以想象的腕力,我被拉了起来。对面的小伙子正在掸洒在身上的酒,此时向前伸出了手。我不知道作为她的合伙人的他,是想与我握手道别,还是想把我从她身上拉回来。
  见状她更加用力地拉了拉我的胳膊,瞬间我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抓住了小伙子。然后,当我松开手时,他也慢慢地把我的手松开了。我别无选择地被她拖到了门口。门口旁边有通往洗手间的门,看到这个门的瞬间,我的膀胱马上要炸开了似的感觉到了急切的尿意。
  我松开她的手,进了洗手间。身体里的水分通过小便器倒泄出来时,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因为感到非常地头晕。当睁开眼时,发现我的旁边站着店主小伙子,从干巴巴的身体中哗哗地流出简直叫人难以置信的大量的尿。
  他就以这样的姿势,把额头靠在瓷壁上嘟囔道:
  “知道,知道了,我醉了,从白天开始喝了太多的酒,但我并不是为了追你才过来的,只不过是碰巧你在这里而已。我这是在胡言乱语呢,我喜欢喝酒,我想一个人享受酒带给古今人类的喜悦。我边喝酒边做事,酒喝完醉了,就会停止做事,对我来说酒就是我人生的钟表,在人类的感情历史上还有什么比酒做出了更大贡献的呢?我相信人类的历史应以酒为中心重写。如果我赶上一个好时代,或许会成为风流人物,头顶斗笠,赤红着鼻子,以半倒的姿势,一只胳膊放在小饭桌上,手上捧着一大碗烈酒露出幸福的表情,这就是我的过去也是我的未来。但正因为如此,我讨厌酒,假如能把人类的神经去除掉,就好了,酒和麻药就是通过这微弱的神经来支配着人类。所以我倒希望自己能像您一样,变成蝉,你看蝉不被酒麻醉也能叫得如此的响。”
  解完小便,把脸转向我时,他带着少年羞涩的微笑,可是两只眼睛充血发红。也许是因为这种不协调或不均衡,他的头在左右晃动,他拉上裤子的拉链,继续说下去:
  “继续把有关酒的话题讲下去吧。我喜欢自己喝醉后歪歪斜斜的眼神,我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女人,把她们神化,所以我无法和女人相爱,而是特别重视和她们的友谊。不过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让你和我相爱。不管怎样,天才的艺术家,想依赖女人,实在是太愚蠢。艾吕雅和毕加索,卢梭和歌德就是这样的。”
  我听着他的调侃,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望着他,可能是因为喝醉的缘故,他看起来与刚才的模样完全不同,就像无法再隐藏自己本色的、原形毕露的神话中的人物。我从他身上读到了严重的洁癖症。他应该会随时进洗手间监督,如果发现没有冲小便的人,就会跟人理论,甚至打架。我还感觉到了他身上异常的性欲征兆,他应该有在洗手间里偷窥年轻男子的生殖器的习惯。有一次,可能因为无法控制自己,而伸出了手,因此被告到警察局,他也因此遭到停止营业处分。
  这时从角落的坐便器里传出“哗啦”一声的冲水声,接着听见“嘭”的一声门开的声音。我无意中把脸往那边转过去,让我吃惊的是,从那个门里走出来的小伙子正是刚才检查我的指纹的警官。虽然穿着便装,却分明是警官的那张脸。
  不知缘由的我,所有的可能性在脑海里紊乱地交织在一起,混乱一团。我看了一下警官走出来的隔间里面,因为怀疑里面或许有通向外面的通路,警察才会一下子冒出来。但没有任何的通路。再想想,当我乘着那个女人的车来到这条街时,不知什么时候一直紧跟我们的警车好像突然转了个弯,躲起来了。那么,某种阴谋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可能是他人的模样在我眼里混淆了。
  

蝉(中篇小说)(27)
警官望着我和店主小伙子,然后与瞪大双眼的我的视线碰撞时,表情严厉起来,怒视着我。起初还能看到他脸上隐隐约约的微笑,马上就变成险恶的表情。刚才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不大对劲儿。他的表情分明是这么写着的。他凝视着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这时,店主用比我更吃惊的表情夹到我和警官之间,挡在警官的前面,自言自语道:“并没想这样啊,并没想这样的。”
  但是警官无视他的存在,继续瞄着我,想走近我。店主小伙子像丢了魂似的重复着同样的话阻止了他。然后向我摇着一只胳膊示意我走出去,我踌躇不决地向后退去。这既是幻觉又是幻想,我心中呐喊着,这时洗手间的门被顶在背后,我被推着走到外面。
  走出洗手间的我,又被那女人拖着走出房屋。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似乎清醒一点了,刚才好像和谁进行了一场战斗。但我没有对她说一句话,也没有露出任何神色。
  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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