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有婚约。”
只言片语,胸口却开始剧烈颤抖,他进了屋子,想快一步关上门,生怕那女子又要说出什么骇人的话。
“他大病未愈,公子想等他,怕是妄想。”
关上门,那女子也离了去。
如此,便再听不见罢。
与其见他与别个女子成婚徒留了心伤,倒不如离了此处,再不相见。如此,便只记得那人对自己笑、对自己好。
年末的第一场雪,却不合时宜,白雪没过他的长发,他便靠了下去,再无了意识。
仿佛沉入了水中,透着水面,两道模糊的身影。
一个俊逸不凡的男子,另一个则是明艳动人的女子,如此一对璧人,才是世人祝福的。
他与那人,必是分离。
心倏然被收紧,世间情爱本该是发乎于心,凭什么该他逃开,不甘心,便伸手想去触碰那人,那人,却走远了。
“醒了?”床沿是红裙的女子。
“不过是个男人,公子何必自寻短见,一个人晕倒在雪中,死得也痛苦。”
“我并未寻短见,只是恰巧遇上风雪。”嘶哑的嗓子令他弱了语气。
“坦白说念着你的情郎,我又不会笑话你。”
“我不曾……”欲言又止,却红了面颊。
“二姐,你莫气他。”清朗的声音仿佛只来自他的记忆。
女子笑了笑:“看来我得走了。”
屋子里一切都还熟悉,床上挂着的白帐,不知被哪漏进的风吹起,点点滴滴,似是昨日。
他扯了被子躺下,头埋进枕中,不发一语。
“我煎好了药,起来喝了吧。”
他不答语。
那人坐上了床沿。
“先生是该气的,我隐瞒身份。”那人伸手轻轻抚着他的发丝,眼中温柔如水。
“不过是前年春,偶见一白衣的公子,那人面若桃李,一眼,便进了我心。”
那人又缓缓道来:“世间怎会有这般恣意之人,此后我留了心,挂了肠。”
“后来啊……我都刻意了与他擦肩,呵,他却不曾看我一眼。”
“我听人说,那人清高的很,最是不喜那些用权之人。”
“他那样清雅的人,居然是富商家的公子,大概是连天都觉得这般人儿不该是沾着铜臭。他父亲生意落败,父母双双丢了性命。”
“可是他呀,竟躲了山林里。这人,是有多奇怪。”
“偏巧了,我偷望他落了泪,竟动了想要他的念头。”
凸起的身子隐隐藏了惊讶。
“先生若是睡够了,就喝了药,我,回去了。”
那人要走。
身旁的温暖逐渐消失,他又要一个人吗。
那人的衣摆被握住。
身后的人却瞧不见,那人眉角斜挑,笑意荡漾。
随后,是温暖的胸膛。
“气消了?”
他紧紧攥着那人衣摆,却止不住颤抖。
“你一开始就存了心瞒我。”
“我是想慢慢找个机会再和你说。谁知道,你会为了钱财卖画。”
“我……”矫情的话,他说不出。
☆、第 9 章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玉,二姐早替我赎了。”
他推开那人:“你哪里会穷,还要典当。”
“那时父亲让我娶亲,我推了,他就关了我在家中,我每日都是番强出的,当真是身无分文。”
他闭了双目,又扑进了那人怀里。
那人笑意更浓了。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柔情似火。
皑皑白雪,寒风刺骨。
自清晨便立在门前的男子,好似并不觉得冷。
门开了。
他便被男子的模样逗笑了,那人背的竹篓于他一身的贵气显然不和。
“是新鲜的冬笋。”
他拉着那人的手,凉意传来。
“手好冰。”
“先生的手暖和。”
“冻坏了没人赔,下回莫要去挖了。”
“想着先生,就不觉得冷了。”
这个人,就会花言巧语。
转眼到了春天,那人趁着他迷糊时,问:“先生嫁我可好?”
他懵懵懂懂答应了。
婚嫁的那日,又会是谁盖了红帕,掀了盖头。又是如何的春色。
无人来解。
等春雨过后,新发的竹子长满了山,可还记得旧事。
(全文完)
虽然冷冷清清的,还是把全部贴完了
☆、番外
番外一『忆春』
书院的夫子最是爱牡丹,高高低低,栽满书院。
人道是“牡丹富贵”,自然满书院的牡丹也该是满书院的富裕子弟。
同窗拉了他,道:“可要跟了我们,一同去醉春楼里。”
他皱眉,虽说是不曾去过,冲着几人的态度,也猜得出一二,无非了是处烟花之所。
“白公子又怎会瞧上那些个莺莺燕燕,人家一向眼高于颈,会喜欢凡物?”
“白公子这般如玉的人,从不沾脂粉味。”
几人嬉笑着渐行渐远。
夫子捋捋胡须,长叹:“唉,年纪轻轻荒废了学业,你莫学了样。”
他倒听不进夫子所言,盯着院内的牡丹丛道:“夫子不觉着,书院还是修身养性之所,该种些梅兰等清雅之物,种些娇艳的牡丹在此,也难抑着性子。”
次日,满园的牡丹纷纷倒地,一片狼藉。
夫子见一地被连根拔起的牡丹,气极。
“谁挖的牡丹!”
学生们围成一圈,皆面露惧色,从后来看热闹的,还踮起足尖朝里探。
一身白衣悠然走出,坦然道:“是我。”
“胡闹!今日的课,你不必上了。”一声怒喝,惊得花株上一枝牡丹落下。
白洵站在学堂外,一声不响。
少有几个好事者,从窗户露出头,递来讥笑的眼神,却挨了夫子的戒尺。
散了学,夫子摇摇晃晃走出:“你可知错。”
他仍是一脸坦然:“知了。”
待无人时,他便搬出藏起的竹笋,栽入土。
隔日,木已成舟,夫子也只好由了他去。
几日的春雨滋润,竹子就长出了五六尺。
城中文人骚客不少,自然少不了吟赏风月之事。
凡有名望的书院,皆出席了游园会。他少年成名,夫子虽是气恼,却少不得他。
此番盛会,牡丹正艳,不少才子佳人为观牡丹而来。
颇有资龄的老者一指园中花草:“以这园中景作画如何?”
满园春色,自是明艳动人。别人笔下牡丹,落入少年笔下却是春发新竹。
“园中无竹,何来此竹?”
白衣轻扬,淡然一笑:“春者,万物之始生,我心有竹,由此生。”
白衣翩翩,明眸皓齿,引得游园的小姐泛了红晕。
老者喟叹:“此子天资过人,实难得见。”
可惜白衣远去,早听不见罢。
园前马车,轻挑起帘幔,又惹来谁轻叹。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游园归来后,他更是名声大噪。
门外桃花三两枝,门里媒人挤满院。
母亲也烦来,问他可中意哪家小姐。
他一笑:“有竹为妻,何需他人。”
匆忙跑出了门,撞上一人。
那人施施然道:“公子可伤着?”
他扬扬手:“无碍。”
街上小姐回了头,轻声谈论着,又是谁家翩翩公子。
那人已走远。
他也只记得那人穿了身水蓝衣衫。
不过是擦肩。
☆、又是番外
番外二『美梦』
前夜里下过了雪,狂风呼啸,吹得作响。
指尖触到怀里人微皱的眉头,遂将其抚平,那人却睁了眼,一脸迷茫。
“先生醒了?”
“怎醒这么早?”
“做了美梦,乐醒了。”
白洵抬眼望窗外,仍是一片灰蒙。
“还尚早,重回去做个好梦。”
又睡过去。
他侧头望那人时,清朗的脸上换做了笑意。该是个美梦。
他收了手脚,不敢扰了美梦。
初见那一袭白衣时,只是不由感慨那人的意气风发。
他便留了心。
偶然遇见几次,那人却不曾留意他。
他自嘲,自己竟如此不入眼了。
几次三番,他便改做偷偷望着那人,不自觉就成了习惯。
他与二姐自小合得来,说与二姐听。
二姐先是笑他稚气未脱,人家瞧不上,还故意找人家。
随后,又出了主意。
“既是骨血做的人,就该有处柔弱。”
世事难料,谁又会知那人父亲生意落败,夫妻双双丢了性命。
一老者倒是赏识他,想收那人做学生。
那人也不犹豫,婉言谢绝了。
那人脸上表情淡然,似这灵堂上的人,并非他父母。
吊唁的人纷纷散去,那人无声落了泪。
骨血做的人,总该有处柔弱。
一年里,他学了许多。
再见那人时,他定要他记着、念着。
身旁的人动了动身子,梦着了什么,伸手便去捉,握住他的衣角,又凑近了鼻子,似是在嗅。
他笑着放平了那人的手,卷起被子,一同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身边的人睁着眼看他:“方才你睡着时,一直在笑。”
他收了笑:“做了一个美梦。”
白洵伸手,触到冰凉:“外头这么凉,再睡着好了。”
那一日,再见了那人,便遮不住笑意。
他说“知行可以陪着先生”,并非承诺,只是与那人约定了,便是相守。
那人大概不会知道,那雨夜里,自己是一路跟了他入山,待烛火灭了才归去,生了大病。
也不会知道,他也曾想过,自己是否配的上那人。
要不要告诉那人,自己梦见,他们相伴着走过春秋,直至垂老之年,二人白了头。
后来的某日,二姐拉着他,问他二人每日都做什么。
他一说,又惹来嘲笑。
“别人家夫妻每日甜甜蜜蜜,你们每日平平淡淡。”
他轻笑:“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