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村女人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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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农村女人的史诗-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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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儿的几句话终于让明溪人明白了些,想想似乎又不明白了,到底怎么个平均分呢?春晖隐隐地觉着不安…… 。。

土改队长——光儿(2)
第二天晚上,光儿队长又召开了会议。学了一晚上的文件,决定,大伙儿对如何划分地主、富农、中农和贫农什么还是云里雾里。最后,那个年长的专员拉着光儿的手对大伙儿说:“像队长这样一穷二白的就是赤色贫农,土地改革就是要让我们所有无地少地贫农兄弟姐妹都翻身做主人,彻底消灭剥削阶级!……”

  第三天晚上的会议开得有些诡秘。与会的都是光儿亲自通知的人。春辉也不知道,第二天去上课时,他才发现头天放学打扫干净的祠堂眼下却到处是烟头。

  第四天天刚亮,光儿带着昨晚去开会的那些“赤色贫农”就包围了杨立业的家……

  四十岁的杨立业从他那“宁要田地不要孙”的已故父亲那里继承了他的全部家产,却没有继承那老地主的吝啬苛刻。经历了第一房妻子的难产而死,第二房妻子生的儿子又差点命丧土匪之手后,这个年轻的地主就更珍惜生命。比如说,每年秋收后杨立业就去收租,总有些佃户要借粮,他在账本上一划,记上就完了,逢着个荒年,他就只收到个账本。“怎么着,也得叫人活命不成?”他总这么说。就冲这,许多佃户也都愿意租他家的地。

  更难得的是他的古道热肠。长青山的这一溪水垅里,谁都知道他是有名的“和事老”!两家有恩怨,他知道了,必去说情,实在劝解不了,他就买两条猪腿分别送给人家。两家人吃着猪腿,都想着对方竟能如此诚心道歉,就开始反省自己的不是了:无非就是你占了我一尺地,我砍了你一颗树;抑或是谁家的孩子又踩死了对方的一只鸡仔……一反省,才发现真是鸡毛蒜皮,原来就针尖大的事儿!心就释然了,事后知道了真相,更是羞愧感激,心想毫不相干的人都能这样,邻里邻居的有什么大不了?就越发地释然了。

  那天,杨立业一家稀里糊涂的就被押回了祠堂,这伙人吆喝着进来时,春辉正在打扫那些烟头。光儿挥挥手,对春辉说:“你今天不要上课了,这里要开斗争会!”然后就叫人使劲地敲锣,那人“当——当——当”敲三下后又扯起脖子喊:“开会了——开会了——”,如此反复了十来次后,明溪的老老少少就在祠堂聚齐了。

  光儿正要走上台讲话,却发现那“打倒地主土豪!”的标语贴偏了,眉头不禁一皱,旁边两人赶紧爬上去拉拉正,光儿这才昂首挺胸地上了台。

  “乡亲们!今天——”光儿故意顿了顿才说,“今天我们要做一件大事!做一件几十年来我们农民兄弟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那就是——今天我们终于把剥削压迫我们的地主打倒了!”闹哄哄的会场安静了。光儿的声调仍然提的老高:“农会将按政策没收他的财产和田地,那本是属于我们穷苦劳动人民的!我们要翻身了!打倒地主!打倒剥削阶级!”光儿做了手势,早就候在侧门的几个人押着杨立业一家三口上了台。

  “跪下!”光儿一脚扫过去,双手被反绑的杨立业应声跪倒在台上。他那曾被土匪掳过的八岁的儿子吓得直哆嗦,却不敢哭出声来。珏儿在台下看见了发抖的杨和平,不明白平日里那么英雄的小伙伴今天怎么会如此胆小。珏儿想冲自己的伙伴做个鬼脸,可会场严肃得怪怪的,珏儿只得做回母亲身边静静地看。

  “跪下!”光儿又低吼了一声。杨立业的妻子和他那八岁的儿子就齐刷刷地跪成了一条线。

  光儿又继续慷慨激昂地大谈了一番农民翻身做主人的道理后,斗争会就进入了实质。

  “下面,请所有受剥削受压迫的兄弟姐妹上台揭露恶霸地主的罪行!”光儿吩咐道。下面的群众似乎反应并不激烈。

  “农民兄弟,不用怕!把你们这些年受的苦都倒出来,有农会给你们做主!”一个专员继续动员。他的嘴角长了颗大大的黑痣,讲话时痣上的几根长毛毛也随着一动一动,珏儿心想,他为什么不把那几根毛剪掉呢?那样的话肯定不至于那么丑。

  “啪!”一个鸡蛋砸在杨立业的额头上,不偏不倚!一股恶臭弥散开来。光儿握鸡蛋的手此刻变成了“一指禅”状,“你——你一个人占了我们村三分之一的田地,就是因为你我们才无田无地,一穷二白!你就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剥削阶级……”他指着杨立业满是臭鸡蛋黄的鼻尖狠狠地骂道。

  昨晚秘密开会的那伙人见队长起了头,就壮了胆,纷纷上台揭露,为了表现自己与地主阶级彻底划清界限,说完了还往往不忘踹几脚或扔几个臭鸡蛋。春辉看不下去了,却不知怎么脱身,坐在身旁的淑贞灵机一动,不动声色地在儿子的屁股上狠掐了一下,一岁的建华哇哇大哭起来,一家人急急地出了祠堂……

  路过杨立业家小长工训牛时犁过的田地,春辉想着每个人就要拥有自己的田地了,那是多好的事呀!可想到刚才的斗争会又觉着不对,心里乱糟糟的,偏偏珏儿又问个不停,珏儿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伙伴家出了大事,却又想从大人那里得到点安慰。

  后来,臭鸡蛋,烂菜叶子等闹得整个祠堂臭烘烘的几乎都无法呼吸了,不想揭露的有些佃户也借故离开了会场。“打倒地主!打倒剥削阶级!”光儿带头喊了几句口号后才散了会!

  这样的斗争会一连开了三天,镇上的臭鸡蛋几乎都断了货。 。 想看书来

土改队长——光儿(3)
斗争会结束后,杨立业那四合天井的房子被充了公,成了土改队的办公处。光儿又*辉书做了个“农民协会明溪分会”的匾额挂在大门上。杨立业一家被安排在祠堂原来关押土匪的一间偏房暂住,土改队给了他一口锅和半个月的口粮,说是让剥削阶级尝尝穷人的日子!后来,三代人都给杨立业家当长工的那个不会训牛的小长工偷偷地给他的主人送来了几件衣服,春辉也趁夜把淑贞整好的一个包裹送进了祠堂,这一家才终于可以换掉身上臭气熏天的衣裳……

  光儿说革命尚未成功,大家一定要鼓足干劲!为了巩固现阶段革命的成果,让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长点力气,就叫人宰了杨立业家的那头健壮的犍子!吃烂牛肉的吃烂牛肉,烧烤的烧烤,土改队海吃嗨喝了一整天,人人脸上都有了翻身做主的喜悦……

  晚饭后又吃了一大碗烂牛肉的光儿的确精神了不少,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在房里踱了几圈,还是忍不住敲了敲杨立业家那老杉木壁板。“手痒了?”隔壁的人竟像早就等在那里似的。

  “手痒了!玩玩?”光儿涎着脸答。隔壁传来一阵笑声。

  光儿一跃而起,刚点好灯,那年长的专员和那痣上长毛的专员就推门进来了。

  光儿的手气还真好,几圈牌下来,那两个专员就亮出个空口袋给光儿看,说是再玩他们也只得脱裤子了!光儿忙打自己几个嘴巴,骂道:“白眼狼,你也不看看是谁?没有专员你也有今天?”又说是这几天不赌钱,一赌就钻到钱眼里去了!一面又洗好了牌,请那两个专员开牌,等到开了局,光儿又下保证似的表示肯定会像以前那样玩得愉快。

  果然,光儿的手气一下就开始“转背”,一直玩到鸡叫了三遍,光儿都没有再和过牌。年长的那个专员大概因为吃多了牛肉闹起了肚子,三人这才散了伙。

  光儿刚打算躺下眯一会儿,就听到天井有人急急地喊。“队长,上吊了!上吊了!”来人仰着脖子对着楼上光儿的房间大叫。光儿一脚踹开门,双手叉腰站在楼上俯视着来人,“你他妈队长上吊了?”他反问,一双水泡眼极力大睁着。来人这才意思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道“恶霸地主杨立业上吊自杀了!……”

  尸体是福玉婶子早起挑水时发现的,杨立业的舌头掉出来足足有四寸长,福玉嫂子吓得话都讲不出来,两只水桶被溪水冲了十多米远,她才回过神来,爬上木桥没命地喊:“上吊了!上吊了!杨立业上吊了!”对面村子里有人就赶紧去报告给光儿……

  土改队赶到祠堂时,杨立业的尸体还挂在祠堂后门外的一棵老柳树上。他的妻子和儿子一人抱着他的一条腿正哭得声嘶力竭……

  光儿忙叫人砍断麻绳,将尸体抬入了祠堂。一面又敲起了锣,很多人早已闻讯赶往了祠堂。临时又有会要开了。

  “大家都知道了吧?明溪的大地主应经上吊自杀了!他这是畏罪自杀!是不服政府改教的表现!是反动的表现!……”嘴角长痣的专员首先开了场。

  光儿和另两个专员依次发了言,中心思想都一样。只是把杨立业如何不服政府,如何反动分析得更具体了些。这仍然是一场斗争会,只不过斗争的对象是一具尸体,这次也没有扔臭鸡蛋!

  半个月后,土改队以同样的方式打倒了明溪的“半个地主”——杨保长。杨保长家有40多亩田地,按照人均二亩一分地(五分田和一亩二分山地)的标准,他们家就合二十五亩。划成地主又明显不合条件。

  既是“半个地主”就是要批判打倒的地主阶级了,房子一封,没收的仍不止房屋、余粮、耕牛,田地这些明文规定的东西了。

  然后自然又要给贫苦的人们长长力气,以便更好地投入斗争,杨保长家要产仔的牛娘也成了犒劳的奖品……

  杨保长却没有畏罪自杀,光儿在斗争会上表扬了他这种觉悟,并允许杨保长一家老少12口人住到村里那座废旧的碾坊去……

  杨保长抱着个大锅子沿溪边去碾坊的时候,正看见那三个专员每人挑着两个大麻袋往县城方向走,肩上的竹扁担不时地从左边换到右边又从右边换到左边……

  春辉很是内疚,觉得杨保长的“半个地主”似乎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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