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斯先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需要他的资料,越详细越好,但是最好别被其他人发现。”
奈登这会儿已经回过了神。他觉得那个著名的花花公子大概在哪里得罪了他们子爵,答应以后就出去了,安静地带上了门。
埃德加往后仰靠在雕花椅背上。虽然格伦说要让他作证,但是他怎么样都没看出他存在的必要性。明明是两个人就能搞定的事情,他的作用最多在于给格伦一个进门的借口,那为什么不让他提前离开呢?而且,一出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甚至有心情提点他的问题?
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埃德加分辨不出。他只感觉,对方似乎不大喜欢他,说话的时候很少和他对视,总是匆匆一瞥。虽然嘴上一直客客气气,但是表情——明显在对其他人说话的时候,那张脸才会变得真实一些;对着他的时候,一直是那种礼貌过头的微笑。
如果这推论是真的话,那就出了一件稀奇事,埃德加心想。第一个无视他的子爵称号、并且很可能有别的印象定义的人。
温斯特家的管家工作效率很高。没过几天,奈登就把一叠厚厚的资料放在了埃德加的书桌上。看那高度,埃德加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田庄的账册,结果打开来一看,脸上的表情就微微变了变。他随手翻了几页,马上就发现,这哪里是格伦的个人资料啊?根本完全是一本详尽的猎艳史,或者说,整个伯明翰大多数夫人小姐们的全纪录。他没仔细看,就翻到了后面,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女的也就算了,男的怎么也这么多?
第6章 高岭之花
天上的雪云越来越低的时候,圣诞节也渐渐临近了。普通人家还在考虑着如何度过这一个艰难的冬天,但城里的绅士小姐们明显更加在意他们在舞会上的装扮。没有谁能逃过战争的影响,现在无疑是一个权力和地盘洗牌的大好时机。为了在今后的伯明翰城里更好地立足下去,人人心里都打着小算盘。
往年的舞会都在某个贵族的、拥有绘着精美壁画的穹顶的客厅里进行。而今年,城里最有名望的温斯特家表示,他们新建的宅邸不足以容纳那么多人;而最有钱的威尔斯家还都住在城外的庄园里,他们城里的府邸并没有修好。这样一来,东道主只能落在了议长萨蒙德先生的身上。
“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也不知道体贴别人的苦衷!”穿着燕尾服、端着香槟酒杯的议长先生在人群里周旋的时候非常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埃德加先不提是不是故意的,至少他很清楚地知道,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并用铁路、生产线和电报机堵住其他议员嘴巴的格伦绝对不可能修不好一座能举行舞会的房子,只要他愿意。所以说,这只能代表格伦不想揽事情,仅此而已。他深谙格伦的脾性,觉得这绝对是对方有新图谋的表现——要知道,他认识的格伦·威尔斯,从来都对这种能结交各色美人的机会趋之若鹜,怎么可能突然就转性了呢?
大概就是为了打破他的这种想法,格伦这次姗姗来迟。虽然大家说起他时都没什么赞扬的话,但是当着面,没有人敢于得罪威尔斯家的继承人。威尔斯家捐给市政府多少东西,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当他入场的时候,一群人都围了上去,显得热闹无比。
应付那些人花了格伦不少时间。当他终于突破重围、走到萨蒙德身边的时候,后者用一种非常不耐的眼神盯了他一眼。“今天你是怎么回事?”萨蒙德问,“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在这件事上拔一个头筹呢!而你竟然这么晚才来?”
格伦端着自己的酒杯,眼睛很快扫过全场,然后叹了口气。“噢,不,我还是来得太早了。”
“什么?”萨蒙德没领会他的确切意思,但是也听出来一点,惊讶地问:“你是故意这么晚到的?”
“别这样,议长先生,你我都知道,我只是迟到了一点点而已。”格伦油腔滑调地回答。他的确是故意晚到的,为了避免碰上某件事。结果看起来,对方比他预想的要难以掌握。
萨蒙德怀疑地盯了他一眼。他和威尔斯家合作很久,比一般人都要了解这个花花公子,知道想让对方改变流连花丛的习性,一时半会儿变成正人君子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今天格伦进来以后,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或者男人表现出兴趣,而是直接就找上他了……“我以为这点时间就足够你勾上一个了?”他语气上扬,“别告诉我你最近心情不好。”
“不,我最近心情其实不错。”格伦否认道,脸上扬起了笑容,“这还要多谢您的帮忙,议长先生。”然后他伸出了端着酒杯的手。
两人的杯子相碰,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萨蒙德抿了一口香槟,然后说:“这可基本上没我什么事。”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顺水推舟的而已。
就像是上次那件事,伯明翰的其他商人们后来知道以后,几乎试图挤爆市政厅,但大多数都很难力挽狂澜——事情已经变成板上钉钉了。格伦抢了先手,又做出了足够的姿态,不让他们难做,这才能保住威尔斯家剩下的其他产业。
当时是谁说格伦会败掉他的家财的?真该让那些人都看看格伦在他办公室时的表现!萨蒙德愤恨地想。他是绝不会承认,他这么耿耿于怀,是因为只有他必须不停地和格伦打交道的关系。
也就在这时候,宴会厅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哗声。格伦示意萨蒙德去看,“瞧,我们今天的主角出现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噙着笑,像是完全不在意,只是随口一提。
萨蒙德也算是个老道政客,只瞥了一眼就知道来人是谁。“我们的警察局长真是受欢迎,我还从来没见过谁有这么大排场。”他说,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迟到的?不像你的风格啊!”对方一向喜欢成为目光焦点,被人抢风头对他来说当然不能忍。
格伦喝了一口香槟,不置可否。他已经习惯了被人瞩目,当然并不是很想成为绿叶。而一般情况下,如果有人和他一样耀眼,他经常会试图沾一点光——好符合众人眼里对他的印象——一个趋炎附势的商人。要做一个好商人,要打交道的人太多,关系网自然是需要的,所以不论别人怎么说,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如果对方是埃德加,格伦却不是很想这么做。的确,和年轻的温斯特子爵打好关系也是个很不错的选项,有助于威尔斯家的发展,但问题就在于子爵先生并不是一个容易套关系的人。他可以在黑心政客或者虚荣商人之间自如周旋,却不怎么会和正直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们通常不会是一条线上的。与其自取其辱,还不如保持在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上,至少可以相安无事。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一般情况下的原因的话,现在格伦还能往上再加一条。他对埃德加有些兴趣,这绝对是个很严峻的问题。要知道,虽然他周旋花丛,是个情场老手,但那绝对是建立在你情我愿好聚好散的基础上的。不能和过分认真的人玩,这是他的人生准则,也是他至今以来都没被人寻仇的原因。这当然不是说他觉得他能勾得上埃德加,而是他觉得,对方只要察觉他的想法,恐怕威尔斯家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有一些人不能碰,他很清楚。
真是可惜,一朵漂亮的高岭之花,他只能看着哪家的姑娘走运地摘下来了。格伦又喝了一口酒,丝毫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啊,我看那里似乎有位没见过的漂亮小姐。”他随口找了个理由,“我过去向她问声好,先失陪了,不好意思。”然后他就走开了。
……整个伯明翰还有格伦没见过的女人吗?萨蒙德直觉地觉得这是个借口。但是他没有时间来证实这件事,因为于情于理,他都该去招待埃德加了。
虽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在真的面对一大群热情的男人女人时,埃德加还是一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他离开伯明翰六年,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变得这么受欢迎。奈登帮他整理好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人和事,但是很明显只有一条最有用——绝对不要答应任何一个人,认识他或者她的女儿/妹妹/侄女/孙女/朋友,否则一定会引发灾难性后果。似乎人们看见他,瞬间就都一定认识一个年纪合适、美丽大方的待嫁淑女。他僵着笑脸一个个礼貌拒绝,最后还是萨蒙德说有正事,才暂时从人群里拯救了他。
“我以为这是个圣诞舞会?”埃德加悄声问。他现在觉得,就算是面对一大堆德军的斯图卡Ju…88轰炸机,也没刚才那种情况可怕。就算他现在站在边上,依旧有无数的眼光跟着过来,显然都在等待机会。
“确切地说,这原本是个圣诞舞会。”萨蒙德老道地回答。“如果我是您,就赶紧挑一个结婚。”
埃德加皱了皱眉。这件事暂时还不在他的议事日程上,所以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总有人比当事人自己还着急。“但是我不想……”
“瞧,这就是原因所在。他们听了一定会心碎的,”萨蒙德眨了眨眼,“那我只能给您一个短时期有用的建议了——找一些没有淑女介绍给你的人说话,又或者找个地方躲过去。”
埃德加看了看周围,觉得他很难找到前一种人,果断地选择了后一种方法。“谢谢,议长先生。请问盥洗室在哪个方向?”
看起来他们年轻的子爵先生也并不是太不知变通嘛……萨蒙德心想,然后叫来侍者给他带路。他没有女儿也没有孙女,自然不可能为别人制造更好的机会,而且帮子爵正是他该做的。
埃德加直接去了盥洗室。但他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回大厅,而是走到了走廊边沿突出的露台上。那是方便人们在二楼观赏一楼花园的景致而设计的,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下面修剪齐整的园林。夜幕已经降临,外头还在下雪,露天露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