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男人一阵兴奋。陈三爷站起来,笑眯眯地靠上去盯着石榴看,那样子像吃罢晚饭歪在炕上逗弄他家那只老猫,一举一动有说不完的温柔。你说,陈三爷盯着石榴垂吊着的一双腿,一点一点往上看:你们这是第几次了?头一回是他先还是你先?
啪――石榴将一口血腥喷到三爷仰起的脸上,说:我先,头一次是我先,哪一次都是我先,我乐意让他弄!行了吧?
陈三爷一下僵在那里,喘息着抹把脸,手指哆哆嗦嗦指着石榴叫:打!打!别心软,这样的老婆不打放着作啥?
挫子手里的荆棘条雨点般落下去,石榴皮开肉绽。女人们不忍看,背过脸去打哆嗦。村长望着陈三爷说:这会出人命的!
陈三爷完全丧失了理智,摸着腮帮子叫:打!打!打死了我抵命!
石榴紧咬着牙,一缕血从嘴角儿淌下来,心里却无比畅快。跟挫子过了三年,有种东西在她心里堵了三年,就像一棵毒树,遮挡着生命的全部;今天她觉得这毒树在男人的毒打里一下生长起来,心里有说不出的轻快。打!你狠打!望着地上那个丑陋的男人,石榴忽然感到一种得意,感到一种满足。
这时,脸色铁青的胡一生突然闯进来,手里拿把杀猪的刀!
陈三爷一激灵,边退边望着胡一生问:你……你……你想干啥?
胡一生说:你把她放下来!
郭盖儿说她是我老婆,不用你管!
胡一生的刀尖儿戳在挫子额上:明天,我跟你赌!
陈三爷命令族人:把她放下来。
9
陈三爷说:该你啦!
胡一生成了血人。他望望手里雪亮的杀猪刀,把断了指的骨茬儿含在嘴里,吸一下,猛地将一口血喷到幕布上。这边郭盖儿叫:少罗嗦,动手吧!
三爷说:动手吧。
胡一生一刀穿过去,刷――地往下一划,一下将郭盖的裤子扯到地上。
男人们全都呆在那里!
陈三爷差点背过气儿去!
他们看见挫子裆里的玩艺儿花生果一样弯曲着,刺眼的日头下宛若玉米棵上的毛毛虫。
驴日的!你为啥不一刀捅了我!郭盖两手扯着裤子跳着骂,人一下蔫下来:胡一生,你不人务!叫着弯腰摸起刀,向自己肚子狠扎下去,却被胡一生一脚将刀踢飞;郭盖儿翻身就是一口,牙齿深深咬进胡一生右肩。
这时候,村长慌慌张张从村里跑出来,边跑边喊:你们别打了,石榴扎进水缸里了。郭盖一惊,一把推开胡一生。胡一生朝村长吼道:你咋不将她拦住?
村长说我已经将她搭牛背上了。胡一生撒腿就往村里跑。
郭盖望着胡一生的背影,突然冲天一阵大笑。坐在太师椅里的陈三爷傻子一样,腮帮子哆哆嗦嗦,问:盖儿,你咋啦?盖儿你咋啦?
小挫子郭盖儿突然鱼一样跃起来,朝着陈三爷的太师椅撞过去,那姿势挺优美的,北村的孩子至今游戏时还在模仿。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王秀礼好看小说3
●北村小针的日子
刚过完麦,王走实在是太累了,歪在床上就犯迷糊。一个大麦,没顾得上放松,20多天啦,迷迷糊糊有点不甘心,就摇晃媳妇小针的腿,说睡吧睡吧。媳妇小针在补儿子大丁的鞋子,大丁是个顽皮的孩子,踢踢腾腾,一双新鞋半月就露出了趾头,麦里忙顾不上管他,一个大麦就那样露着趾头,先是一个,再是两个,三个,一走路,帮子底子一张一合,呼呼闪闪像渴了的鲶鱼嘴。大丁13岁,就要去镇上读初中,知道要好啦,说娘你再忙也得给我奏双鞋,总不能教我穿这鲶鱼嘴上学去吧?小针也觉得不是回事,有人丢在家里,出门总是要穿戴像回事,没有钱给儿子买鞋,起码也得做布鞋,再紧再忙也得做。一合上麦垛,种上玉米,抽空她就忙几针,洛鞋样,打袼板,剪鞋帮,纳鞋底,王走的,她的,大丁的,二换的,一家4口人的鞋子一口气下来,她已经忙了五六个晚上啦,害得王走老大意见又说不出口,白天干活时打牛骂驴。小针明白那是怎么回事。30多岁的大男人,强壮得像头公牛,隔段时日不让它撂撂蹶子是不行的。王走说睡吧睡吧。小针咬着嘴唇,红红着脸说就好就好,后天大丁就开学呐。摸摸男人硕大的头颅,紧死忙活地赶那半只鞋底,心里涌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其实,她也等待着一种东西的到来呐。这样想着,脸又烧起来,一下就刺进指头,害得她骂自己一句,忙将指头含进嘴里,立时一股腥味充满了她的肺腑。一只鞋子做完,她跑到大丁的东屋里,被窝里拉出他的脚丫子比量比量,急忙回来洗洗,吹灭灯,心嗵嗵跳起来,脱得光光的钻进王走那头,王走却发出一阵阵鼾声。小针就有点不高兴,推推王走,小声问:你不是睡啦你还睡?王走没有醒,王走太累啦。小针光溜着身子,就觉得没意思,嘴一撅,扭身睡过去,给了王走一个光脊梁。
五月光景,不冷不热,正是好时候。月明煌煌的,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得屋子里的东西一清二楚。池塘里的青蛙呱呱叫得欢。屋顶上有大丁养的鸽子,咕咕咕咕咕,正是抱窝的节气,想是春情萌动,不时弄出扑扑楞楞的动静……小针睡不着,小针身子里也有一种东西萌动,痒痒的,酥酥的,蚂蚁爬一样。小针熬不住了,翻转过身来,用指甲轻轻刮王走的胸。王走是健壮如牛的那种,胸上又黑又密的毛,从开阔的地方一直延伸下去,和下边连在了一块。结婚的那天夜里,一触到他满身的毛,吓得她尖叫一声缩成一团,任王走百般抚爱,总也伸展不开。她没有见过满胸毛的男人。王走说这叫护心毛,护着一家老小平安呐!慢慢地小针就喜欢上了这护心毛,夜里靠上去,痒酥酥的。小针用指甲刮一下,王走动一动,动一动还睡。小针摸起辫子梢,戳进王走的大鼻孔,王走驴一样响亮地打了个喷嚏,没有睁开眼睛。小针骂一声:死人!拧住王走的一块肉!王走疼得哎吆一声,醒了。他看见月光下小针的眼睛水汪汪的,身体一下鼓涨起来,没有酝酿,翻身入了主题。
好久的缘故,他们都感觉特别好!平躺下去,一身的轻松。都没有了困意,就这样在月光下说话。小针说,大丁就要上初中了。王走说这孩子是棵苗。小针说二换也上5年级了,过年也上初中。王走说女孩家念个小学就中,如今念了初中又啥用,咱又供不起两大学生。小针不同意,说女孩怎么啦?你没见电视上,成事的女孩多起啦!王走不跟女人争,说那得看她啦。小针说大丁13啦,过两年就得盖屋。王走说咱盖!小针说您爹您娘都七十了,人活七十古来稀。王走说咱和咱哥将他们养起来,不能让他们干活了。小针说您爹还有老病根,到冬天就喘不过气来,我看他憋的那样就难受。王走说咱到县医院给他好好看看。小针不说话了。两人就那样平躺着,但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小针叹口气,说: 这都得钱哪!王走不说话。他知道这都得钱。如今,供一个上学的孩子得万八,盖座一般的房子少也得两三万,相亲、定亲、下贴、娶媳妇,没有万儿八千办不完,大医院进不得,挂号、透视、化验,一片药没拿就是四五百……一项一项,他不敢往起加,加一起那可是天样的数目哇!老想那样的数目,还不得愁死!过日子你得这样想:人家骑马咱骑驴,往后一看,后边还有一个挑担儿的。咱想想谁谁谁,屋漏修不起,饭都吃不宽绰,比咱不行的多去了!王走这样想着,心里宽了些。可他没将这些说出来,以前说过,小针不认。小针说亏你还念过初中,事在那里摆着,不想就没有啦?唯心!小针是他初中的同学,读过几天哲学,说理不怵王走,动不动就是唯心、虚荣之类。王走问:咱的折上还有多少?从结婚开始,家里的财政就掌握在小针手里。王走知道,越是让女人掌管财政,女人越是会过日子。你说,你娘家过的紧巴,一早半晚拿几个帮帮他们。女人就会说咱先顾咱吧。她知道谁远谁近。她捏着家里的钱,光落个心里舒坦,一个子也不舍得乱花。王走说,我真不知道咱攒多少啦。小针说,听听,像你的钱数不清,不知道多少啦。赤身裸体爬起来,拉开大立柜的门,立柜门里有一个暗抽屉,抽屉里有一本初中物理课本,课本里有一本毕业证,毕业证里夹着他们家的存折。月光明煌煌的,照得屋里一清二楚。王走清楚地望着赤露的女人从立柜里拿出物理课本,坐在床上从课本里拿出毕业证,从毕业证里抽出一张存折,就着月光瞅一眼。实际上月光下她啥也瞅不见。实际上她不看也知道那上面有多少钱。女人说这不,3736,差264块四千。我算了,今年猪卖430,羊卖70,三亩地见300,给大丁二改缴缴学费,去去集资提留,能落200多,弄好了,今年就能存够半个数!王走说,过年时得给你买件新衣裳。娶了这几年,你一件衣裳没添过。小针趴下身子,呲——地亲男人一口,说,有你这句话啥都有啦。我这老妈子啦,穿怎好叫谁看?我打听啦,现在砖正便易,咱先买上两万砖,过年买石灰,后年买梁檩 ,四五年先把大丁的房子支起来,这是大事。没听人家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准受穷!好媳妇是金!王走很服气媳妇的算计,说,是这话,往后,我听你的。一把将媳妇揽过来,像抱一件金宝贝,搂得媳妇挺幸福,王走也幸福。
有了明确目标,两口子的日子有了奔头,一项一项算计来项,一分一分抠花项。王走家养着一头肥猪,百八十斤的样子,正是长膘的时候,养好了,一天一斤,过年时正好价钱高出手,小针养得就特别在意,一天三顿,将猪食倒槽里看着猪吃。猪一吞一吞吃得带劲,小针就高兴,嘴里说,猪呀,快吃快长吧,俺大丁的房子指望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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