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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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佑-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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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美洲,可印第安人对这个历史记忆豪无印象。当初徐福之所以要选童男童女,是因为他认为这些孩子最纯最真,没有世俗习气。旧神话里有哪吒闹海的故事,有孙悟空飘洋求仙的传说。

  此时,大清国的出洋幼童们正在横渡着世界上最宽阔的太平洋。他们带着一些失落;带着一些惆怅;带着一些期盼,带着一些茫然。

  “北京”号轮船向前行驶,最初天气不错,风浪不大,白天阳光照在海面,海天相连,夜晚圆圆的明月如银盘一般挂在天际,水天一色。身体健壮的幼童们经历过许多长途旅行的体验,再也不怕船在海浪中的巅簸了,他们的身体适应性极强,不再如当初离开上海出洋时那样对轮船的震荡有不适的反应。

  九年了,准确地说,从1872年春天算起,詹天佑应该是离开家乡九年半了,妈妈身体还好吗?老父应是快到花甲之年了,那头花白的头发怎么样了?两个姐姐出嫁了吗?弟弟天佐是在读书还是帮爸爸干活?噢,还有谭伯邨伯伯,他也应是步入老年了。还有,还有一个让詹天佑无法忘怀的人,这是一位从未谋面的人,却是一位让詹天佑魂牵梦挂的人,在诺索布先生的庭院里与苏菲追逐嘻戏时,他想起了她,看到容闳与玛丽小姐结婚,他想起了她,看到容揆在避难山教堂对着年轻的美国女孩多情地逗笑,他想起了她。她就是谭菊珍,这个当年只有四岁的女孩,今年应该是十三岁的花季了。对于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小伙子,绝对无法抗拒对异性的想象,更何况这个人将要与自己的一生联系在一起。柳波涌、十二甫、华林寺、沙面租界、十三行、状元坊、靖海门、海珠石、天字码头这些模糊的概念又在脑海里重现,毕竟那里留下了自己许多童年的足印。一到上海,是不是就能马上回家呢?要是能从上海坐火车到广州该多好啊,不仅舒适,还能领略沿途无限的风光。回家的时候应是怎样一种情形,那些阿公阿婆还在吗?那些童年的玩伴现在都在干什么呢?詹天佑望着船窗外翻滚的巨浪,心中无法平静。想当初,出洋时带着无限梦幻无限遐想无限希望,而此时今日,却是心落漠怅心怀思念心怀不甘。有不少幼童都非常羡慕詹天佑和欧阳赓能读完美国的大学,拿到了毕业文凭,可詹天佑从大家撤离的整体气氛中,感受到此次回国绝无乐观期待,内心的失落和所有其他人一样低沉,只是他不把自己的心情表现到脸上而已。

  坐在詹天佑旁边的梁敦彦看到詹天佑望着窗外出神,知道他在想心事,问道:“天佑,怎么啦?想家呀?”

  詹天佑说:“敦彦兄,我们来美国应该是九年了吧?”

  梁敦彦说:“是啊,这还要问吗?”

  詹天佑说:“我是在想,这九年来,我们看到美国许多地方都有那么大的变化,那么我们大清国是不是也有很大变化呢?广州、上海有变化吗?”

  梁敦彦说:“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变化是肯定的。”

  詹天佑说:“会变得我们不认得吗?”

  梁敦彦说:“要真是变得我们不认得倒不怕,怕就怕变得不认得我们了。”

  詹天佑说:“你是说朝廷不再象当初那样重视我们。”

  梁敦彦点了点头。

  詹天佑脑海里想起了上海的出洋肄业局,想起了刘开成,想起了上海道台衙门欢送的宴席,想起了四十顶官轿出行在上海街头的情景,想起了肄业局官员到码头送行的情景……

  詹天佑说:“当初那种荣光是不敢侈望了,只是希望国家花了那么多钱送我们出洋,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浪费我们所学的东西。”

  梁敦彦说:“天佑,你与欧阳赓还好,多少还从大学毕业了,只是象我们就差那么一两年就可以拿到大学毕业证,他们也这样武断地一律撤回,这于公于私都是很大的损失啊!”

  詹天佑说:“希望如容闳大人所说,将来政府醒悟过来能让我们继续回到美国完成学业,至少应让你这样很快就要大学毕业的人回来完成学业。”

  梁敦彦说:“容闳大人还在美国,当初与曾文正公一同推动我们留学的李鸿章大人这次是同意撤退我们的,现在有谁为我们说话呢?”

  詹天佑说:“不过,我想,当初我们出国时是文童身份,那就是朝廷认可我们是秀才了。在我们家乡,中了秀才的人多少都能找到一份事做。更何况我们在美国读了九年书。再说,李鸿章大人是我们出洋肄业总负责人,听说他在创办北洋水师,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希望他不要放弃我们不管。”

  梁敦彦说:“要真是不管,那还好办呢。我小时候听家乡人说,懂得红毛语去香港、澳门找事做方便得很,现在我们英语这么熟练,还怕找不到事做?我就担心那些没有出过国的官员乱管,他们对国外的科学技术根本不了解,就是我们学的东西他们也不清楚,怎么用我们呀?

  詹天佑说:“能否用我们应该与是否出国无关,最主要的是心态,当初曾文正公不是也没有出国吗?他那么热心推动我们出洋,不就是出于一片公心吗?”

  梁敦彦说:“你说的这倒也是,希望朝廷的那些官老爷们能体谅我们这些留学幼童报效国家的一片血忱。”

  詹天佑说:“是啊,真是一片血忱!当初曾文正公推动幼童留学就是因为在天津教案中吃了外国人的亏,才不惜自己年老体病,花那么大精力与李鸿章大人规划幼童出洋肄业事宜。即使是弥留之际也念念不忘,富民强国之血忱,真是感动苍天。我们在上海的出洋肄业局与在哈德福的驻洋肄业局,很多事务都是他生前详细规划的。今天,我们没有辜负曾文正公,虽身居海外多年,但报效国家之血忱未减。实愿皇天厚土,莫负我心!”

  梁敦彦说:“喂!天佑,你回到上海后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

  詹天佑看了梁敦彦半天,说:“你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自从容闳大人从香港把我带到上海以来,我的所有活动都是由大人们安排,这次回到上海,我想官府应该也会安排我们的活动吧。如果我自己能做主做事的话,我倒真想去曾文正公坟头去上柱香!”

  梁敦彦说:“要去给曾文正公上香并不容易,他葬在他的家乡湖南,离上海有数千里之遥,听说容闳大人都没有去过。”

  詹天佑说:“其实,是否上香倒不是最重要的,我们谁都没有见过曾文正公,而我们享受到了他的恩情。人啊,最重要的,还是要不忘本啊。要是能修一条铁路从上海通到曾文正公家乡,那我们去上香会方便许多啊。”

  梁敦彦说:“是啊,我们能出洋真是全赖曾文正公,幼童出洋对曾文正公个人而言,只有风险,没有私利,四期赴美幼童中不仅没有他自己的子弟,甚至连他的家乡湖南省都无一人,这说明他考虑事情完全不是从个人及自己的子孙后代着想,而真正考虑的是国家的未来啊。如果大清国的官老爷们都能象他那样,不计个人得失,不计眼前利益,处处为国家的长远发展着想,那该多好啊!”

  詹天佑说:“听容闳大人发牢骚时说过,朝中有很多官员都是些窝囊废,除了吹牛拍马之外,什么都不会,不管是用人也好,做事也好,一切以对自己是否有利为标准,根本不考虑国家和公众利益。”

  梁敦彦说:“这个没有办法。因为官员考虑事情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首先考虑的就是,是否能稳住自己的权位,至于其他都不重要。所以上行下效,吹牛拍马已成大清国官场习气。听说,那些不吹牛拍马的人,一门心思就想升官,有的人不懂装懂,欺上瞒下,有的人官升不上去,就整天怨天尤人,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不做,地地道道的酒囊饭袋,根本不懂正业,不务正业。”

  詹天佑说:“容闳大人不是说过吗,有些人因为在官场上不会应对,被人看不起,当作书呆子的算走运,很多人被当作傻瓜呢。”

  梁敦彦说:“听说大清国官场喝酒很重要,有些人就靠在酒席间的巧舌如簧而连连升官呢。”

  詹天佑说:“敦彦,说实在话,如果有一天有机会能做官,你会做吗?”

  梁敦彦:“当然做,为什么不做?官总是要人做的,在我们国家,不做官是做不了事的,我们这些想做事能做事的人不做官,那些想做官不能做事或者做坏事的人就有机可乘。也许,我们改变不了整个官场习气,但至少可以在我们一点一滴的工作中做些正气的事情。你不想做官呀?”

  詹天佑说:“你想做官,我怎么就不想呢?只是我担心,那些身在高位的官员们会怎样看待我们,会不会把我们看作红毛子?”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会心地笑了起来。

  梁敦彦说:“不会吧,你看,你我的这身装扮不是典型的大清国文童吗?再说,这么多年来,我们的四书五经学得也不错吧,我们的毛笔字都写得那么好,有哪一点比那些秀才、举人们差呢?说不定,我还会报名考个举人或进士什么的。”

  詹天佑说:“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还应感谢区谔良、容增祥、吴嘉善及众位中文教习呢。”

  梁敦彦说:“天佑,你真是个大好人,总是想到别人的好处,你要知道,他们领了朝廷的俸禄,监督我们学汉文是他们的职责。但他们把我们幼童中一些美国化的现象告诉李鸿章大人,反映到国内,有夸大其词之处,特别是吴嘉善大人,他对我们的意见不就是因为有人不对他下跪引起的吗?这就使我们在美国的整体留学计划半途而废。罪不可恕啊。”

  詹天佑说:“可是,回到国内,老百姓和下级官吏见上级官员都是要下跪的,中文教习反复向我们说过。所以,我们那些执意不肯下跪的幼童自己也有责任,既然肄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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