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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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佑-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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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历大清国官府根本没有认可,他们必须从零开始。特别是詹天佑,多少次啊,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别的幼童,当他们坐着火车飞奔在美国广阔的土地上时,多么希望在大清国的万里河山中也能有同样的体会,多么希望能在大清国的土地上把铁路修到天涯海角,修到北京、修到广州、修到曾国藩的家乡!可是,现在似乎变得一切都不可能了。

  欧阳赓说:“看来容揆和谭耀勋是对的,他们没有回来,留在美国,虽然没有了大清国的银子支持,但他们的身心是自由的。”

  詹天佑说:“或许吧。可是我们大清国有句古话: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我们毕竟是大清国的臣民,脱离祖国总不是长久之计啊。”

  欧阳赓说:“我们没有嫌弃大清国,可是官府却岐视我们,对我们在美国几乎是用生命换来的学习成果却视而不见。”说着,他自己有点鼻子发酸了,眼前浮现出在美国家庭和肄业局挑灯夜读的情景。

  詹天佑也有些伤感地说:“是啊,潘铭钟就是读书读死的呀。”

  欧阳赓说:“詹姆斯,你别提潘铭钟了,一想到他我就特别难过。”说着,呜呜放声哭了起来,拼命地用衣袖擦拭着双眼。

  詹天佑也控制不住自己,两行眼泪如连线的雨珠一样往下掉。

  林荫道那边走过来几个人影,詹天佑拉了拉欧阳赓的衣角,他们镇定下来,用衣袖把眼泪擦干。那几个人走近了,啊,原来是吴应科、苏锐钊和陈钜溶。

  后学堂里除了中国教习外,还有一些英国教习,这些经受过驻洋肄业局严格管理和训练的幼童们很快适应了福州船政后学堂的学习和训练,而且与英国教习相处得特别融洽,他们在美国学习的数理知识和英语特长大大地帮了他们的忙,他们在驾驶机器方面的悟性也让中英教习们赞叹不已。

  很快到了这一年的春节。在一天上课的时候,李成对大家说:“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你们早年赴美,至今都没有见过家人,黎兆棠大人念你们来学堂后能克已奉公,精研技艺,特批准你们今年春节回家与家人团聚!”

  幼童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着李成。李成说:“不仅给假你们回家过春节,而且还要按路程远近,分别发给各位路费。”

  大家热烈地鼓起掌来。

  李成说:“这段时期的课今天暂时结束,大家明天开始就可以整理行装回家过春节了。不过,要强调一点,元宵节后一定要准时回来,正月十八日学堂要唱名。如在家里延宕不归,学堂将会按学规除去学籍。”

  学堂放春假让大家回家与家人团聚,这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原来以为要等两年后毕业才能回家呢,于是,这天晚上,大家凑分子,上街找了一家饭店好好聚了一下,这是自在哈德福郊外班丹湖野营之后幼童们的第一次自主*,只是人数减少至只有十六人。大家特地向店主要了两瓶红酒,开心地相互碰着酒杯,虽然好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但他们还是能克制自己,没有一个人喝醉。

  有意思的是,这个班十六人差不多都是广东籍,只有薛有福是福建人,黄季良籍贯虽是番禺,但他的家人在上海,所以除这两人不回广东过年外,其他十四人全都准备回广东家乡过春节。

  换下水师服,穿上文童装,长袍马褂,戴着瓜皮帽,幼童们的威武雄姿又变得文质彬彬了,坐上上海经福州开往香港的轮船,这次的轮船不是英国船,而是大清国自己的火轮。詹天佑与同伴们看着船杆上飘扬的大清国国旗,心里很是兴奋了不少。当年容闳带着他们二十五个广东幼童从香港到上海搭乘的是英国火轮,船杆上飘扬的是英国旗,后来往返美国的轮船虽然船的名字一个叫“中国”号,一个叫“北京”号,可船主还是美国的,船上挂的是美国旗,几个月前从上海到福州,虽然也是坐船,可大家心情低沉,根本没有注意到船是哪一国的,今天终于看到大清国旗飘扬在海轮上,詹天佑与同伴们多少感到了大清国追赶世界潮流的步伐。这面大清国旗与当年飘扬在美国哈德福驻洋肄业局前的那面旗有所不同,当年那面旗是三角形,据说,慈禧太后之所以选定三角形,就是要用中国古代传统的三角旗区别于世界各国的长方形旗,以示大清国之不同于番夷诸国,现在这轮船上的大清国旗则是长方形,据说,也是慈禧太后根据李鸿章的意见改回来的,认为世界各国的旗都是长方形,大清国的旗也应与世界各国一体。

  十四人同船到达香港,在香港靠岸后,来自香山、四会、新会的几个人各自回自己的家乡,詹天佑与南海籍的老乡杨兆南、邝泳钟、苏锐钊四人坐上了香港开往广州的客轮。船行入珠江口,大家知道离广州越来越近了,看着波光鳞鳞的江面,远望虎门两岸苍郁的山野,大家心中都一番激荡,珠江的水越来越平缓,可詹天佑和他的同伴的内心却越来越激跃,十年了,正是青春年少的十年,美国变化了,日本变化了,上海变化了,福州也充满了生机,广州呢?广州变化了吗?那又变了多少呢?詹天佑的眼前再次浮现十年前天字码头家人送别的情景,可那毕竟是自己离家前与亲人的最后一次离别,家人奔跑在天字码头到大沙头江岸的画面定格在了他幼小的脑海中,十年过去,尽管是模糊的,但总是挥之不去。人呢,家里的人都变了吗?詹天佑算了算,按家乡的习惯算虚岁的话,自己今年是二十一岁,父亲应该是五十九岁、母亲五十一岁,都已步入老龄了,大姐琼仙应是二十九岁、二姐和仙应是二十三岁,弟弟天佐应是十七岁。

  远远地望见番禺莲花山的莲花塔,邝泳钟首先叫了起来:“你们看,那古塔!”邝泳钟的叫声把詹天佑从想象中唤回到现实,望着莲花塔高高地耸立在莲花山顶,他意识到,离广州真的很近了。因为在他童年的记忆中,广州的塔实在太多了,六榕塔、琶洲塔、白塔,他都有印象,但不记得有莲花塔,不过那塔的形象却是他熟悉的。他说:“应该快到广州了。”

  苏锐钊说:“啊,终于回到广州了。”

  杨兆南说:“怎么,你要抒情吗?”

  苏锐钊说:“这么多年了,我当然想抒情,可我虽然思如泉涌,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詹天佑说:“那就把你那满肚子的情感留着回到家里再抒发吧。”

  船继续往前行,很快过了黄埔码头,码头上忙碌的景象没有引起大家太多的注意。过了一会儿,杨兆南叫了起来:“你们看,那里又有一座古塔!”他指着前方的赤岗塔说。

  詹天佑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前看,脑海中的记忆似乎开始清晰起来,没错,这就是广州了。

  船行过二沙岛,岛上的草木还是那么葱郁,虽然是冬季,但广州的冬季依然萃绿。这一次,轮船没有停靠在天字码头,而是继续往前行,停在了西堤码头。大家搞不清方向,码头的景物他们完全没有留意,只是感觉特别忙乱,各自提着行李上岸,四个归心似箭的青年在码头匆匆道别之后各自向他人打听着回乡的办法。

  詹天佑提着行李箱,本想找辆轿子,让轿夫送自己到西关十二甫,但很快看到前面有美国国旗和英法等国国旗在飘扬,虽然有很多洋房掩映在对面小岛的古榕树之间,但从旁边这条弯弯的河涌猜想,这可能就是沙面租界了,向人一打听,果然不错。十年前他离开广州时,沙面还只有很少的洋房,没想到现在却连成了片。因为当时大清国的人不能随便进出那里,加上当时大人们一谈到花旗国和红毛子,都要谈到那个地方,所以,那片神秘的租界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印象特别深。他只记得沙面离自己的家不远,但现在已完全不记得在哪个方向。

  有几顶两人抬的轿子停在他面前,问他要不坐轿,他摇了摇头,挥了挥手。此时,他感到自己的家就在这附近了,他想自己找回去。他提着箱子往十三行路这边走,因为他看到那里有不少商行,商行的忙碌情景似乎在不断唤起他儿时的记忆。他向路边一位行人打听去十二甫的路,那行人告诉他方向走错了,应该往西走,他又问行人远不远,行人说:“不远不远,你往西走,很快就到了。”于是他转向西走,他相信自己的家就在这附近,走过几条街,看到第八甫的路牌了,心里一亮,心想自己的家就在前面,一直找到第十甫,但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第十一甫和第十二甫。

  詹天佑停了下来,街上有一些行人看到这个年轻人提着一个皮箱好象在找路,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不好意思地向看他的人笑一笑,继续顺着街道找,这时,看到一条河涌,他记得自己的家也是在河涌边,可是当时柳波涌对面是一片农田,没有楼房,而这条河涌的两岸都有楼房。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家就在眼前了。

  来到一个巷口,看到几位老伯在那里摆摊卖菜。有一个老伯看到这个陌生年轻人,很认真地看着他,詹天佑与他对视了一眼,老人那慈祥的目光好象很有磁力一样把詹天佑吸了过去。

  老人说:“小伙子,你在找什么地方?”

  詹天佑似乎能听懂老人的问话,但因为离家后,在上海和美国学汉文时,监督与教习都是讲江浙官话,也要求他们日常用官话交流,平时,除了开始几年与欧阳赓说过家乡话外,好久没有听到乡音了。他不好意思地用江浙官话说:“我找十二甫詹家。”

  老人可能也算见过世面,听得懂詹天佑讲的官话,说:“十二甫住了好几家詹家呢,你找哪一个詹家?”

  詹天佑说:“詹兴藩,您认识詹兴藩吗?”

  老人疑惑地看着詹天佑,说:“你说什么,詹兴藩,你说你是找詹兴藩?”

  

陌路重逢(2)
詹天佑看到老人脸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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