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心,总会不自觉地抽痛。”而边城,就是黑暗的前奏,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嗯。”师姐一转语调,拍掌大叫,“小二!小二!”
雅间的门被推开,肩担白布的店伙计应喝一声:“来了~这位姑娘想要些什么?”
“再来一盘爆炒腰花,上两盆多椒鱼头!”师姐豪迈地挥了挥手,“对了,千万别忘了拿三壶桃花酿!”
大姐轻拢秀眉,笑问:“妹妹,这么多,能吃完吗?”
“吃的完,当然吃的完。”师姐摇头晃脑地说道,“多椒鱼头可是师妹的最爱,给她十盆她都能吃掉!”
嘴角抖动,警告性地伸出两手:“当人人都像你这个大胃王?再栽赃嫁祸,就休怪本少侠使出十指神功了!”一边搓着手,一边冷笑着向她靠近。
“臭卿卿,就知道欺负我!”小鸟扭着身子,一步步退向窗边,“你!你别乱来啊!小心我也痒痒你!”
“来啊~来啊~”奸笑一声,继续逼近,“本少侠可不像某人,看到抖动的指头,都能笑晕了去。”说完扑了上去,撒疯似的咯吱她的身体。
“哈哈哈~哎唷!”师姐笑得前仰后合、发髻散乱,“救命啊!大姐救命啊!哈哈哈~”
“好了,卿卿你就放过滟儿吧。”
“不!偏不!”我来了兴头,抱着师姐,十指大动。
“不行……了,哈哈哈~不行了!”她半倚着窗儿,笑得眼泪直飞,“师兄!哈哈哈~师兄救我!”
露出一记采花大盗般的淫笑,冲她抛了个媚眼:“叫吧,拼命地叫吧,师兄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唉~可惜啊。”窗外飘来一个温润的叹息声,我和师姐猛地一愣,互看了一眼,转身看向烟雨迷蒙的楼下。只见一名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立在酒家之外,背着手看向木制招牌:“再回头?有意思。”
他扶着竹笠,慢慢抬起头来,眼眉淡淡,嘴角飞扬:“不巧,我就来到了这个犄角旮旯。”
“师兄!”师姐大叫一声,翻过窗子,径直从二楼跳下,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师兄!卿卿又欺负小鸟,你快给小鸟作主啊!”
师兄的嘴角满意地勾起,揽着她的腰,转眼便飞进了雅间。
“师兄。”我歪着头看向这个温文儒雅的男子,十年以来,他代替了哥哥,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关爱。
师兄松开了缠在师姐腰上的手,小心地取下雨具。笑眯眯地打量着我:“这才出门三个月,卿卿又长高了,都快要超过小鸟了。”
“才不是,小鸟也在长呢!”师姐跑到我身边,昂首挺胸,“师兄你看,你看,卿卿还是比小鸟矮的。”
我坏坏地戳了戳她的肚子,她立刻曲成虾米状:“哈哈哈~臭卿卿,每次都耍赖!”
笑嘻嘻地回过头,只见如梦姐茶色的眸子抑制不住地颤动,直直地望着师兄,薄薄的嘴唇微抖:“你……”
师兄偏过头,收起笑容,诧异地看着她:“这位姑娘是?”
师姐揉了揉小腹,一把拽过如梦,推到师兄面前:“你瞧瞧她,看有没有什么奇妙的感觉?”
师兄挑着眉,瞥了小鸟一眼。随后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礼貌地看了看大姐。半晌,朝她拱了拱手:“恕在下直言,在下未曾见过这位姑娘。”
大姐灼灼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如本斋是我的祖父,如紫灵是我的姑姑,我是如梦。”
师兄蹙起眉头,怔怔地看着她,全不似往常的温文闲雅。“如……梦……”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表妹?”
“呜~”大姐清秀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她边哭边笑,既悲又喜,“表哥,表哥,表哥。”
看着兄妹两人喜获重逢,我暗暗为他们高兴。雏鸟分南北,云山隔至亲。待到花开时,梦起梧桐雨。
真好,真好。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我撇过头,看着窗外的春雨渐渐停息,默默地叹了口气:哥哥,我只想知道,你投胎去了哪里?
感到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我匆匆敛神,随着师姐,慢慢坐下。席间,师兄与如梦姐姐两两相望,互相询问,叹息声、呜咽声不时传来。我羡慕地看着他们从一开始的拘束,到后来自然而然的亲近。细细地将两人的表情记在心间,咬着筷子,幻想着这便是我和哥哥的重逢,幻想着哥哥为我夹来一筷鱼肉,幻想着他成年后的俊朗和英武。想着想着,嘴角越飞越高。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卿卿?”一声大喊忽地震动耳膜,与哥哥相逢的场景像一块镜面,被击得粉碎。静静的,仿佛听见了玻璃落地的噼啦声,软软的心头被尖利的碎片扎得生疼。
“卿卿?卿卿?”慢慢地从心碎中缓过神来,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一脸焦急的师姐:“怎么了?”
“怎么了?!”她轻轻地摇了摇我的肩,“刚才你傻笑什么,师兄叫了你半天,你愣是没有反应。唉~想什么呢!”
眨了眨眼睛,掩饰性笑笑:“没想什么。”
师姐拧着眉,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我挑挑眉,拿起桌上的白瓷杯,一扬首,甜辣的桃花酿滑入口腔,浓浓地刺激着感官。我自嘲地暗想: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放不下,我果然是个深陷红尘的俗人。
“卿卿。”师兄润润地笑着,夹了一个鱼头放在我的碗里,“卿卿对那家小客栈如此好奇?”
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师兄,卿卿五岁那年曾经被人掳走,这点你们已经知道了。”
师兄、师姐默默颔首,静静地等着我的下文。
“当时,我虽然年幼,但是也已经记事。掳走我和我娘的就是日尧门,为首那人化名唐中。他们的据点便是边城的小客栈,我还记得那名叫小蒿子的伙计称唐中为三爷,另一个女人叫十九。此次途经边城,我想一探客栈,或许能够找到些许线索。”
师兄笑笑地看着我,慢条斯理地说道:“卿卿所说的日尧门,是一个杀人越货的神秘门派。据说,只要你出的起银子,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情。八年前,日尧门接了一单生意。趁着神医夜风举外出会友的时候,杀了他的夫人何藕冰。神医将夫人的尸首藏于云遥雪山之上,随后会同江湖好友,一夕之间端了日尧门。而后,夜风举便退出江湖、封针入山,八年以来从未离开过云遥。”
一夕之间?那样的组织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被一网打尽?心中顿生疑窦,皱紧双眉,刚要开口。却见师兄抬起食指,示意我稍安毋躁。“没有人知道日尧门是何时建立的,也没有人知道日尧门的门主是谁,更没有人知道这个门派里有多少人。它的突然灭亡,让所有人都觉得诧异,而后传言纷涌,日尧门究竟有没有消失便成为了一个迷。”
师姐目不转睛地盯着师兄,乖乖地为他斟满酒。师兄眼眸流转,笑笑地看了她一眼,抿了一口,继续说道:“直到上个月,真元派的掌门,素有义满乾坤美誉的曹封、曹前辈被吊死在真元总堂里。据他的大弟子,而后继承掌门之位的李仁瞿说,曹前辈的尸身上被印了一个太阳形状的记号,而这恰恰就是日尧门独有的标记。七日之后,汲谷门的门主赵染又惨死家中,身上亦有那种印记。日尧门重现的消息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武林盟主汤匡松宣布将于五月初五,在梦湖召开武林大会,共商大事。”
师兄放下酒杯,看着我们:“师父得到消息很是放心不下,托人传话来,说是滟儿这样不安份的个性,就怕她到时侯非但照顾不好小师妹,反而会到处闯祸。”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师姐,她嘟了嘟嘴,忿忿地扯了扯衣角。师兄嘴角轻扬,继续说道:“恰好前日收到寻鹤兄的书信,说是你们将抵边城。我便连夜赶来,与你们汇合。此次,我还约了一位好友,他从翼国赶来,可能会迟些到。我们暂且在这里住下,等他几日。”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而后拿起筷子,暗自思忖:以日尧门神出鬼没的做派,怎么会轻易地留下印记,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吗?若不是,那幕後黑手为何要假借日尧门的名义,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迷雾重重,让人一时看不清景致。不管前路如何,我都要走下去,欠韩家的血债终要偿还,不论是生是死,是隐是灭。
雨后初晴,黑云镶着白边,晶莹的水珠一滴滴从刚被洗濯过的树枝上慢慢滑落。微斜的夕阳从云影中漏出半个衣角,乍明乍灭,欲露还羞。清爽的水气荡涤了尘埃,瓦砾尽洗,显示出更加深沉的色彩。
我站在客栈的后楼上,静静地看着院内的一树琼花,洁白的犹如未染尘的瑞雪。似琼如玉,高洁脱俗,雨带啼痕,白妆素绣,天界遗香,人间奇葩。著雨的花瓣显得格外清绝,素素地摇曳在春风里,不时送来阵阵冷香。
一个人默默地赏花,直到花影渐没,才发现:夜,已经轻柔地抚上了我的长发,默默地吻上了我的衣角。
漫步走在长廊里,不远处便是寥廓的酹河。一别十年,酹河依旧用一种被世人遗忘的语言,哼唱着古老的民谣。心头闪过一个念头,突然好想好想再看看那条母亲河,这是一种莫名其妙、油然滋生的期盼。不愿抗拒,也无法抗拒,就让我放纵一次,随心而已。嘴角扬起,飞身而去,抚过凉凉的琼花,指尖染上了淡淡的馨香。
换了几口气,轻轻地落在江亭之中。倚着柱子,幽幽地凝望着暗色的河水。
酹河,为何得名?是诗人酣酒之后,举杯酹月,醇香的美酒汇成了滔滔的江河?还是千百年来,无数人折柳别亲,点点离人泪凝成了这一川碧水?
任思绪随着风儿畅游天际,面颊染风。仰头望去,只见月华开夜雾,风影碎池星。香满亭,花满荫,清风织画屏。
静静的夜啊,给我织了一件霓裳羽衣,带着我直入青云,为我带来了融融的安宁。
软软地靠在栏杆上,不自觉地哼唱起一首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