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话说皇帝陛下这是在想念先帝爷么?
暴君、混球这类话这大半年从东太后和丞相大人那儿本宫倒是没少听,哥舒远也偶尔会揪出他家老爷子咬牙切齿的叨念叨念,可从皇帝陛下这儿——
本宫还是第一次见他想爹。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是因为大难临头,皇帝陛下自感时日不多,触景生情,所以才想起那个将皇位交予他手的先帝爷?
去他妈的责任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你爹会不会伤心?有空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话只此一句,就没了后续。
可是皇帝陛下的这一句话,让本宫感触很深,本宫开始反思——
以前少接触都没有在意过,现在想想,若不是生不逢时,或许皇帝陛下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不傻也不笨,有胸襟,有度量,也有城府,就是喜欢扮大尾巴狼,揣着一肚子心事所以整的神秘兮兮的。
总的来说,在本宫面前,他不算个坏人。
这么一想,再想想之前跟哥舒远谋算的事儿,本宫的恻隐之心就隐隐的动了动。
擦,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他妈的怎么又文艺了?
为了甩开这种恼人的情绪,本宫想找点事来分散注意力,目光四下扫了扫,这才发现从前面花园的拐角绕过去不到五百米就是西华宫。
本宫一时兴起,突然有了主意,“那边不远便是西华宫了,今日的晚宴太后娘娘都没有去,莫不如本宫陪你去看看她吧。”
“嗯?”皇帝陛下可能是没有想到本宫会突然有此一说,诧异的抬头顺着本宫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皇上不是好奇那天本宫和太后娘娘说了什么吗?”本宫笑笑,回头道,“其实那天本宫只对太后娘娘说了一句话——太后毕竟是皇上的亲娘。”
皇帝陛下的目光微微一动,一时有些失神。
“母子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都是说说罢了。”嘿,有戏,本宫立时来了精神,再接再厉,“现在本宫也和皇上说一句话:皇上,毕竟是太后的儿子。”
皇帝陛下还是死闷着不说话,本宫挺不习惯他那个忧郁劲儿的,使劲拽了他一把,“走吧!”
皇帝陛下没有反对,辇车一路到了西华宫外他却也都没有明确表态,只呆愣愣的抓着他那本书装模作样的翻。
本宫下车下到一半,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他一眼,“皇上真的不进去?”
皇帝陛下头也没抬,继续把书翻到下一页。
本宫无奈,只能自己下车进去走了一遭。
此时夜已过半,守门的内侍进去通禀回来说是西太后已经睡了,听这意思,不管她是真睡假睡,总归是没打算请本宫进去也便是了。
本来也只是想劝皇帝陛下来看看他妈,至于本宫——省的见了面还给彼此添堵,不见就不见吧。
所以本宫进到西华宫里也就在西太后的寝殿外头打了个转儿,就灰溜溜的退了出来。
皇帝陛下的辇车停在门口一直没有离去,小路子见本宫出来赶忙迎上来搀本宫上辇。
妈的,这都赶上二十四小时重症监护室的待遇了,话说皇帝陛下你是吃饱了撑的吗?这孝感动天的一出戏是要把本宫活活的逼到死啊!
皇帝陛下还在看书,见本宫回来也只是淡淡的抬眸看了本宫一眼,然后吩咐小路子,“走吧!”
这明明是心里有事,却还是死撑着面子不肯相问,你说你们家男人是不是都这一个毛病?
本宫想了想,还是死气白赖的主动开口道,“太后睡了。”
皇帝陛下没接话,本宫也无话可说了,也就跟着闭了嘴。
辇车把本宫和皇帝陛下送回了御书房就被小路子打发了,回去之后皇帝陛下也不说话,坐到几案后头又接着翻他的书。
本宫颇为无语,坐到离他五米开外的椅子上抱了碗茶,陪着他干坐。
不多时有内侍进来禀报,说圣天殿那边的酒宴散了,皇帝陛下终于放下书本吩咐了他两句。
本宫心里估摸着,这宴会一散就差不多该开始准备正事儿了,可不想,回头那内侍刚一走,都不给本宫开口说话的机会,皇帝陛下就又把他那本破书给拾起来了。
好吧,长夜漫漫,也不急于一时,本宫忍了。
皇帝陛下慢条斯理的翻书,手里的书翻完了,又换了另外一本接着翻,一点都没有睡觉或者滚床单的意向。
要是这会儿睡过去怕是要耽误事儿了,本宫掩嘴打了个呵欠,无意间瞥见旁边角落里放着的一把琴,一时兴起就走了过去。
乐器这玩意儿玩起来要讲究天赋,本宫自认是欠缺了一些,不过前阵子被困岛上闲着没事却是把哥舒远教的那首《相思引》反反复复的弹烂了。
挺忧伤的一首曲子由指尖流出,衬着月色和远处华云池上的流水,美的很有意境。
本宫这个人轻易不煽情,却不想这一曲清歌未了,弹着弹着就把自己一巴掌给煽了进去。
“今世情缘不负相思意,等待繁花落尽满天晴?”
得是怎样的情才能造就这般不含杂质的相思?本宫这样的人,哥舒远这样的人,不是生性薄凉,便是历了沧桑,等到有朝一日繁华落尽,是晴是雨早就未为可知了。
这样的曲子,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奏得的!
一曲终了,本宫两手狠狠一拍按在琴弦上,琴音乍止,夜色中一片空茫。
皇帝陛下不知何时已经弃了他的宝贝书本,彼时正紧绷着唇角静默的看着本宫手下琴弦出神。
“这曲子听来生分得很,”他道,缓缓从本宫手上将目光移开,很意外的,这一次他的目光很静,很深,竟是没有半分惯有的戏谑神色,“是——他为你作的?”
他?丞相大人?
是啊,这么凄美纯正的一首曲子也唯有丞相大人那样的人才衬得起,不负相思,相思一世,正是他与韩馨桐之间不离不弃的真实写照。
至于本宫和哥舒远——
那他妈的纯属有辱斯文。
“不!”本宫苦涩一笑,刻意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正色道,“是本宫为他作的。”
梦已随风万里而去,红尘几度之后,再回首,也许便只剩这一支曲子里还可以隐现出我们彼此温存过的痕迹。
那日梅林雪地里的那一抹淡色青衣,终究只是梦呵!
心里泛起淡淡的忧伤,这一次是真的忧伤,不用45度角望天,都掩不住眼底的情绪。
皇帝陛下若有所思的看着本宫的脸,半晌如梦呓般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朕一直以为——穆相是非你不可的。”
他这句话说的很慎重,该是思虑良久。
是啊,今夜为了本宫,他冒着生命危险连龙潭虎穴都闯了,若不是无可取代,他又何必?
“或许吧!”本宫捧着茶碗的手轻轻的颤了一下,然后低头继续把碗凑近唇边喝了一口,“谁知道!”
见着本宫没有继续跟他聊下去的意思,皇帝陛下又多看了本宫两眼便也不再理会本宫,自顾去做他的事。
四更的更鼓响了三遍,本宫的心情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又想起跟哥舒远约定的事儿,渐渐的便有些坐不住了。
更何况上一回明示暗示跟付安阳说的期限就在十五,本宫知道,这一晚便是最后的机会。
本宫左顾右盼,时不时就探头往门口的方向张望,皇帝陛下终于忍不住抬眸看了本宫一眼,“困了就去睡。”
困毛啊,有点眼力劲没?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你没见本宫跟打了鸡血似的吗?
本宫没理他,扯着脖子又往门口瞟了两眼。
他奶奶的,这天都快亮了,外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人?这人都死哪儿去了?难不成是本宫估算失误?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拼了。
“那个——皇上——”小瓷瓶捏在手心里半天都攥出汗来,本宫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哦,那边那盏灯像是要灭了,我去看看。”
可能是灯芯倒进了油里,那盏灯确实闪烁的有点昏暗。
皇帝陛下狐疑往本宫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看书。
得到首肯,本宫狠狠心,镇定的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往那盏灯那挪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不停的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牺牲一下色相吗?做戏而已,一咬牙一跺脚也就过去了,而且如果哥舒远来的够及时,没准也就是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走个过场就能收工了。
“皇上,皇上——”本宫这边思想工作刚做的差不多了,还不等付诸实践外间的门却突然被撞开,小路子屁滚尿流的摔进门来,嚎的相当难听。
本宫一个激灵,正要伸出去取灯罩的手一顿,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捏在左手里的小瓷瓶收到袖子底下,火速的一个转身。
小路子趴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摸到皇帝陛下脚边拽他的袍子,哭道,“皇上,皇上不好了,西太后宫里出事了,快,您快去看看吧!”
连素来处变不惊的小路子公公都不淡定了——
嘿,本宫这心里啊,瞬时就亮堂了。
皇帝陛下见着小路子的狼狈相也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神色一敛,一拉将他拉起来,“什么事?”
“是——是——”小路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左拉右扯却回回都是欲言又止。
皇帝陛下问了半天都问不出个所以然,终于一把甩开他,大步流星的跨出门去。
小路子被甩了个踉跄,站稳了赶忙快步跟出去。
目送俩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本宫终于松一口气,腿一软,直接就坐到了地上。
还好,还好,再晚一会儿本宫就得多大的牺牲啊,西太后啊西太后你幸好是没有辜负本宫对你的一番期望。
皇帝陛下走了不多时外头就传来吵嚷声,时远时近好像动静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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