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人对于曾为下仆的过去十分懊丧,虽说比起宫女,女官算是个高贵的位置,但主便是主,仆便是仆。是以对于虞素,她总会表露出天然难避的傲气。
有宫女奉茶,也有人给金夫人拿了赤金打造的瞿纹手炉上来,舒乐觉得捧着手炉的姑姑眼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金云绸眼观六路,见舒乐呆呆地瞧着她贴身的嬷嬷,心下不喜,便道:
“夫人还是这么不会调教下人。”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最近主要负责打酱油~~没有办法最近人物好多还要夹杂在一起写,要先冷落冷落黄桑惹~求不嫌弃Σ(っ °Д °;)っ
☆、八阵图
“是啊,一个两个的都心气大的很,在我眼皮子底下也不收敛,真是把我当死人呢。”
虞素平生最厌别人教训她。遂毫不留情地照金云绸的痛脚死死戳下去。至于是不是又把人得罪了一遭,会不会酿成天大的恶果,全不在她考量之列。
瞬间便寂静下来,气氛尴尬的很,舒乐跪着讨饶,虞素却亲自扶她起来,又安慰她:
“我并不是对你不满。”
连遮羞布也扯开,竟是半点脸面都不顾全。
她拿眼尾去看金云绸,见她忍的辛苦,心里顿时觉得解气的很。落了座,也不提刚刚的事,只是说:
“金夫人宫里连下人的穿戴竟都非比寻常。”
郭嬷嬷似乎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神情微冷,做出很端庄的样子,朝目光的来处微微偏过头。想是也不曾想到那人竟是虞素,一时之间倒有些踌躇。
金云绸尚浸在那如挫骨扬灰般直叫人万劫不复的屈辱感中,并没注意到郭嬷嬷此时所处的尴尬境地。
“娘娘……”
郭嬷嬷迟疑的喊了一句,话才刚落了音儿,就见虞素笑着对她招手。她打了个寒噤,硬着头皮上了前,又听她说:
“你是常在金夫人身边伺候的。我与金夫人交情匪浅,她这些年,倒多亏你们这样的忠仆。”
说着,随随便便就从荷包里拿了几个金锞子出来赏她。
郭嬷嬷心下狐疑,求助似地看了金云绸一眼。
“既然是贵嫔赏的,你就接着。”
金夫人面色如初,是宫里女人惯有的好定力,她同舒乐对视一眼,心下了然,却不戳穿。
又说了会闲话,她见金夫人实在恹恹,就没有再逗留。
回宫的路上,她问舒乐:
“收虞夫人镯子的,是不是她?”
舒乐听她对自己的生母也不过是客客气气的一句虞夫人,心中对她更有许多编排。
都说慈母之心,想来这一位虞夫人,分毫都是没有的。
舒乐点点头,又答:
“娘娘怎么知道是金华殿的人。”
“那一日在长宁殿,就她宫里的下人穿的最打眼;她那样的出身,最讲脸面不过,论做表面功夫,我不及她。”
明明是谦逊之语,舒乐听来,却全然不是那般滋味。
天一会晴一会暗的,虞素抱着手炉,怔忪里,忽然就想起往日来。但往日终究不可追。
“夫人,这是掖庭那边专程为夫人去玉泉山取的泉水,茶是经过三沸了的,娘娘您常常。”
郭嬷嬷在金夫人身边年久,庄裕夫人走后,夫人并没让人去抱小皇子跟小公主,而是一直端坐在大殿之上,一言不发,她便知道夫人这次是真的气狠了。
也怪庄裕夫人不讲情面,夫人现在好歹与她是平起平坐了,且要论对天家的贡献,她庄裕夫人同金夫人比,那真真是连提鞋都不配!可就是这么个人,就敢这么的不识好歹。
“夫人。”
郭嬷嬷见她不说话,免不得又喊了一声。
“跟虞夫人说,我答应了。杀了她,我定要杀了她。”
金云绸气的厉害,竟然不怒反笑,她一只手才接过郭嬷嬷奉上来的茶,不到眨眼的功夫就掷了出去,那一声脆响与溅落在地上的茶水,就像是她覆水难收的决心。
晚间的时候,舒乐伺候虞素睡下,脸上虽挂着笑,但却假的很。
“娘娘。”
她见虞素一点不心急,生怕她事情尚悬而未决便匆匆睡下,不免提了一句。
“我晓得你心里有事,我心里也有事,但再这么着,咱们得好好过个年。”
舒乐有些不明白。刚才娘娘回了凤凰殿,虽不是愀然不乐,但那时候皇上还在,娘娘竟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竟直截了当的问皇上是不是留下来用膳。
好容易皇上不怪罪留了下来,娘娘却怎么也不说话,后来皇上走了,竟也不去送一送。好在皇上不生气。但都说君心难测,谁敢保证皇上是真的不曾生气,一想到这儿,舒乐不免劝道:
“娘娘再如何,也不该让皇上觉得娘娘不敬。”
虞素摆摆手,却说:
“他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他心思深,凡事总会想一想再做定论。我今儿上午见了虞夫人,下午又去了金华殿,他见我闷闷不乐,必定会想到是不是虞夫人或是金云绸做了什么下作的事。“
直把舒乐说的哑口无言。
“您说,虞夫人怎么会……跟金夫人搭上呢。”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这天底下竟还有您想不通的事?舒乐心里嘀咕了一句,又想,那虞夫人毕竟也是主子的生母,便觉得这倒也说得通。
“娘娘您别怕,千头万绪,哪怕您理不清楚,还有皇上呢。”
皇上。
她见舒乐笑容单纯,觉得有些事情与道理,还是不必跟她讲的好。又想起自己当初还曾想将她献祭给东方止,揉了揉她的头,如同长姐偏疼幼妹,问她:
“你在家乡可有青梅竹马,若是有,我让皇上跟你指婚。”
舒乐羞红了脸,小声说了句没有,便跑出去了。
真好。
虞素突然觉得自己很羡慕她。
金夫人请了惠昭仪吃茶,大晚上,寒风瑟瑟的,照惠昭仪的话说,晚上吃茶,也不担心睡不着。但还是精心打扮着去了金华殿。
“这事,还是得太后娘娘点头。”
惠昭仪虽说也深厌着庄裕夫人,但她不比金云绸有子女傍身,行事自然就谨慎些。
“太后娘娘一味想着公孙家的女儿能生下皇子,虞大人在前朝跟公孙一族过不去,庄裕夫人在后宫又这样得脸,怎么昭仪竟以为太后娘娘还能容下她不成?”
“这……可是屈打成招啊。”
“咱们要的就是屈打成招!”
一想到庄裕夫人那不屑的眼神,金云绸就莫名火气,直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才干净。
惠昭仪敛眉,这计策不是不好,只是和妃有太后撑腰,金云绸有子嗣傍身,到时候若皇上真发落下来,她们一个个的都有退路,唯有她,什么都没有。就那么一瞬间,惠昭仪看着金华殿的金碧辉煌,蓦地悲从中来。
“本宫晓得昭仪的计较。”
金云绸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笑容也显得温婉的很。
惠昭仪看了,却更加难过。她曾经,也是与这女子,平起平坐,分庭抗礼。
“那娘娘觉得,我当如何?”
金夫人淡淡一笑,十分的胸有成足。
“昭仪只需帮本宫劝一劝和妃,只要她答应,这事,就成了一半。”
生了一双子女,金夫人却出落得愈发风情,惠昭仪怔怔的,心想,昔年自己春风得意,旁人也是这样看她的吧。
“事成之后,还请夫人提携。”
“你我姐妹,何须见外。”
年三十那天,虞素感染风寒,头上戴着缀了翡翠的抹额,凤凰殿络绎不绝的来人,虞素不耐烦应付,干脆装睡不起。她给虞大人写信,想着法子让人给递出去,皇帝知道了,却充耳不闻,他知道她素来极有主张,却仍旧按捺不住心底那份好奇,叫鞠曲偷偷拓了一份,细细读完,揭开宫灯的琉璃罩,火光肆虐,东方止看那残余的纸堆,眼中神色暧昧不明。
因信是鞠曲拓的,自然知道里头的细故,不尤笑他:
“那虞嫣难不成是夜叉样的人物,叫皇上这样不想纳她?也是,她哪比得上庄裕夫人分毫。”
东方止不以为忤,他眼睛里,没阖上灯罩的烛火明明灭灭,鞠曲像是在听上古传来的声音一般,只听得人言:
“就是天仙下凡尘,照旧比不得分毫。”
鞠曲不敢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忙了一天实习的事,又找实习单位又找老师的,写的就有点赶。好忧桑,今天发文我这边电脑又登不上晋江,只能手机登陆,哭
☆、旧尊俎
皇帝叹了口气,问鞠曲:
“现在是什么时辰?”
鞠曲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西洋表,在心里算了片刻,才说:
“约莫是巳时六刻。”
“回去吧,今儿年三十,你家里人等着还跟你团圆。”
“臣家里不过那几口人,又都是那样的,团圆不团圆,他们也不在乎。”
说起来很是唏嘘。
何吕正是这个时候打帘子进来,鞠曲是个知情识趣的,对何吕抱了抱拳,又说几句吉祥话便要跪安。皇帝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来,这样的体面对于鞠曲来说很是受用。
待鞠曲走后,何吕先按照本分添茶理书,等一切妥当了。才不疾不徐地说:
“长宁殿那边差人过来问你什么时候过去?”
长宁殿门口挂着两个有凤凰影的灯笼,是掖庭黄公公私底下的孝敬。和妃得了之后就很欢喜,又想着这样的东西,若平日便挂出来倒有些大材小用,便专程等到了这样郑重其事的大日子,才大张旗鼓的拿出来挂在了宫门口。
“娘娘出身高贵,又得皇上敬重,如今满宫里谁不巴结景仰呢。”
“去请皇上的人回来了没有?”
和妃不耐烦听麻花这样的奉承,毕竟虚名就是再要紧,也要紧不过皇上。麻花话没说完便被打断,心里浮出淡淡的不欢喜来。她不敢在和妃面前放肆,只得低了头道:
“奴婢去瞧瞧。”
这才对了和妃心意,她点点头,说:
“你见着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