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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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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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好商量。”

  岳萍无法拒绝,也就答应了。问:“咱们兵力咋样,坚守,还是攻打?不解放了彰州,对汇江威胁太大,整日闹神闹鬼的,弄得人心惶惶,全城不安。”

  肖冰见小胖她们出去后,轻声说:“首长讲,因战局需要,咱这儿兵力有限,绝大部分,又是刚从根据地来的新战士。和这股子敌人也真结上缘了,他不动,咱打,他要走,咱拦,他窜犯,咱阻,这盘子买卖,真难成交……”

  岳萍急着问:“不能消灭它?”

  “自主力撤走后,双方力量悬殊太大。”肖冰说:“光他收编的日伪顽残余势力组成的还乡团,就不能低估。”

  岳萍是在战火下锻炼成长起来的,深知目前严峻局势。担心地:“敌人能乖乖听指挥?会不凭仗优势装备和兵力死拼硬闯?”

  “你在太行山里转了几年,对它在地理位置上的特殊性清楚:西连八百里太行,东接千里平原,敌人认为,据守彰州,是切断我山区老根据地和平原新解放区的咽喉之地,破上血本也舍不得丢弃。我们不在一城一地得失,但要给敌人造成一种错觉:必争此城。其实,是在以攻为守,用我们有限兵力,拖住这股子敌人,阻其增援它处,就是胜利。”肖冰喘口气:“不过,被主子逼得紧了,也会狗急跳墙,何况,从全国战局看,敌人正骄横气盛,我方兵力一时难顾及这儿,完成此任,要负出巨大牺牲的。”

  彰州的匪军,正象肖冰说的,一方面,被主子逼得魂不守舍,另一方面,更怕夜长梦多,于他不利。几次集中兵力,想吃掉我军,增援它处。岳萍他们刚来不久,就碰上一场接一场的激战,伤员与日剧增,院里人手愈显吃紧。岳萍、淑菲、秋菊等支前人员同院里人一起,忙得连轴儿转。尤其淑菲,钻在个简易的手术室里,整日走不出屋门。作为手术大夫,常常不是她鼓励伤员,而是伤员在鼓励她。手术中,因条件有限,伤员忍受着钻心刺骨的痛苦,咬牙坚持着,眼见疼得一身身冒冷汗,却连哼声儿都不发。有的伤势严重,甚至可能终生残废,却还在梦寐以求地重返战场杀敌。多么高尚的情操,可贵的精神!战士们对她的教育太大了,才真理解到工作的意义,肩负的重任:“这才是人生的价值,工作的乐趣。”她不无感慨地这样想着,再无遐为一些烦人的琐事伤心、流泪。虽累得腰酸腿疼,眼黑心跳,体内却似蕴藏着无尽的活力。偶尔出来喘口气儿,脸上罩着兴奋的光泽,一双凤眼放出异彩,连说话的声调都变得宏亮、有声。

  这天手术后,正和肖冰绘声绘色地谈一个伤员在手术台上的感人事儿,忽听门外有人吵闹,扭头看时,一个伙夫怒目金刚拖着凌志远踉踉跄跄闯来,嘴里骂骂咧咧。凌志远红涨着脸,大背头象喜雀窝儿,乱糟糟的盖住半个脸,狼狈不堪。淑菲身上先打了个寒颤,凉了半截,又急又气,不知他闯下了啥祸事。

  伙夫的脸憋成了紫茄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见到肖冰,手一松,凌志远不提防,身了失去平衡,差点跌倒地上:“肖院长,我、我伺候不了他。”急得一时说不出话儿。

  肖冰忙把凌志远扶住,让他坐到椅子上,扭过脸对伙夫批评道:“有话慢慢说嘛,何必大吵大闹的?”

  伙夫的气更大了,急得两眼瞪得象铜铃:“他、他、他……”一指凌志远,脚一跺,蹲到门坎上,低头生起闷气来。

九 隐  患  35
“到底啥事儿,不会说?”肖冰随手递给凌志远一杯水,追问着伙夫。

  “你问他。”伙夫头也没抬,闷声闷气地说。

  自来到这儿后,凌志远虽和院里一名大夫负责个病室,他那里靠得住,整日价东游西逛,小山镇几家饭馆,都认识了他。回到院里,又顿顿挑剔炊事员的毛病。本来,肖冰从岳萍嘴里得知,他刚从北平来投奔解放区,又是淑菲的男朋友,对他多方照顾,又有言在先,炊事班对他十分敬重,不断偏着他点儿,他并不自爱,不是埋怨伙夫技术差,就是吵解放区生活苦,扳碗摔筷子,时间一长,也就对他不客气了。今天,这位伙夫托人去群众家买来只鸡,煮给几位伤员吃,一眼不见,被凌志远从锅里捞走。这伙夫平日里对他就不顺眼,脾性儿又暴,追到住地,见他正在撕扯着吃,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一声:“住嘴!”伸手就去掂鸡。

  凌志远嘴里团着块鸡腿,撑得腮邦鼓鼓的,一时舌头打不过弯来,憋了个大红脸“唔唔”了两声,伸伸脖子,强咽下去,理直气壮地:“谁吃不是吃,你往哪掂?”

  这个在部队里多年的老兵,还从没碰到过这样霸道的人,肺都气炸了:“这是我买的,就是不准你吃。”

  不料,凌志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票子,蛮横地往地上一摔:“要多少钱,自己拿。”

  伙夫气得火冒三丈,七孔生烟,飞起一脚,把钱踢了个满屋飞:“我什么也不要,单要这只鸡,你给我吐出来。”

  凌志远长这么大,从没受过人的气,那能受得了,就耍起公子哥儿脾气,二话没说,掂起那只一条腿的鸡,说了声:“我给你!”照脸朝伙夫砸去……

  淑菲听着,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浑身打颤,眼眶涌满了泪珠,怒目朝凌志远看去,见他嗒然若失,心里立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头“嗡”地响起来,忙用手扶住桌子,待要发作,却被肖冰止住了。

  肖冰批评了伙夫几句,让他先回去,又给凌志远倒了杯水,笑笑说:“凌大夫,这可真对不起了,刚到解放区,就让你受委屈,这伙夫是个老粗,心底很好,就是脾性有些暴,整天在一块,难免有个碟子碰碗的时候,千万不要以他为事。”

  肖冰的话,并没打动凌志远,他把头使劲往后一甩,拎了拎长发,轻蔑地冷笑了声:“连个伺候人的伙夫都想欺侮我,这苦算受够了,干不了回去。”

  “好个不争气的货!”淑菲蛾眉紧蹙,脸都发了青,气儿象决堤的洪水,倾泻出来:“谁拖你来?拉你来?走了到省一份儿心。”

  凌志远有几分怕淑菲,一见她发这么大火,难堪地厚着脸皮:“这生活,我实在不习惯。”

  “不习惯是自然的,初来乍到,都得有个过程。”肖冰说:“我开始也是这样,从家门到校门,舒服惯了,不只生活感到苦,各方面都觉得别扭……”

  “你……?”凌志远象听到奇闻。在他看来,这些部队里的男男女女,都是伙不学无术的大老粗、乡巴佬,无知愚民。总以鹤立群鸡自居,自认比人高一等,瞪着双不信任的眼,怀疑地打量着肖冰。

  肖冰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不只凌志远,连淑菲也惊讶不已。和她相处这么长,从没听谈过片语只言。

  肖冰是天津人,一个资本家的女儿。上中学时,受到新思想影响,冲出家门,展翅高飞,只身到北平,在大学加入共产党,日本投降前夕,在党的安排下,和许多同学一起到了太行山……

  肖冰瞧着呆若木鸡的凌志远,郑重地说:“有人可能不理解,堂堂一名大学生,何苦来作一个伺候人的护士?当他一旦抛弃掉“我”字,从整个人类命运着眼,尤其是我们中国的命运去考虑、权衡,就会想通这个道理。”她有些激动,瘦削的瓜子脸飞起红晕,喘了口气:“就目前讲,八年抗战硝烟未熄,群众还没能休养生息,干戈又起,多少父老兄弟死于兵灾战乱,多少同胞姐妹无家可归?生活是困难些,这就看怎样对待它。”她淡淡一笑:“尤其对咱们这些从小出身在钱窝里的人,更是个严竣的考验。我们都还年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又都是有文化的青年人?应该肩负起自己的使命,在祖国命运攸关之际,献出光和热,这也是时代对我们这代青年人的要求。等将来胜利了,回首往事,我们能感到*,而不是自愧,你说呢,凌大夫?”

  凌志远脸一红,头象晒蔫了的豆芽,使劲低下去。那双枉自尊大的眼,再没敢看肖冰的脸。

  岳萍听到凌志远这场风波,为之一震,想起来时刘栋的嘱咐,心里懊悔不已。不能让类似的事儿重演。便到各病室了解人员情况。这天夜里,散会后,便想找毕哲峰谈下心,到得屋里,见零乱不堪,没人影儿。天这么晚了,会上那儿去?转身朝来贵他们住地走去,一伙人正在研究工作,除当班人员外,单单少了毕哲峰。

  来贵见岳萍问及他,犹豫着说:“可能在病房。”

  “他经常是这样么?”

  “近段差不多天天如此。”

  李克见岳萍深思不语,忙奏趣说:“毕大夫那天背伤员,染得浑身是血,扣子都扯掉了……”

  李克一带头,大伙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送到岳萍耳朵里的,都是褒多贬少。

  岳萍鼓励了大家一番,走出屋门不远,见一个人从外面进来,月光下,身子有点儿摇晃,步履一高一低,行走跄促,左顾右盼。这是谁?她下意识地迎过去,接近后,才认出是毕哲峰。

  毕哲峰看见她,猛一惊:“啊,是、是岳萍同志?!”

  岳萍看时,见他换了身中山服,丢了颗扣子,微微露出里面的套衣来,面带几分惶恐与不安。“这么晚了,毕大夫上那去来?”

  “我、我……”毕哲峰一张口,一股酒腥臭朝她扑来:“查了下房,出来觉得身子有点儿累,上街喝了口酒。”

  “生活上有些不习惯吧?”

  “那里、那里,开始是不适应,不过一比前方将士,也就好了。”说着,显出很生气的样子:“象凌大夫那种作风,简直是给咱支前人员丢脸。”

  “也难怪他,逐渐适应吧。”岳萍并没被他的生气而激怒。

  毕哲峰清楚岳萍和淑菲的关系,以为是看在淑菲面上,有意袒护凌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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