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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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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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岳萍的叙述,刘栋布满皱纹、略显干瘦的脸,在急剧变化着。而他一双眼,似乎在从岳萍的话语中捕捉着什么,专注、倾心,仿佛一个有经验而又负责的导演,在聚精会神地监督和观察演员在进行的戏剧表演。岳萍早讲完了,象还没从沉思中醒来,旁若无人地怔在那儿。

  岳萍再看看田光,仍有些狡黠地靠在椅背上,眼半睁半合,脸似笑非笑,贪婪地抽着烟,似置身局外,又象陷入沉思。

  两人的表情,使她有几分尴尬,无所事事地玩弄着半支铅笔,一双明快的眸子,瞧瞧刘栋,又看看田光,她猜不透他俩的心。

  刘栋没头没脑地问:“这些材料为啥会出现在仓库里?和乱纸堆放在一起?”

  这些问题,岳萍是经过一番考虑的。当出乎意料地发现后,欣喜之余,也给自己出了一连串问号。刘栋既提出来,就谈出了自己的判断:“我也曾想,是不是敌人摆下的迷魂阵?”瞟了两人一眼,见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也许,是我当时地下组织保存到这里,为我们胜利后提供线索?或是敌人遗漏了,我们接管后,打扫屋子时,被人作为废纸放到那儿?再一个可能,敌人溃逃时,慌乱之际,未能来得及销毁这些一般性材料?也不能排除,敌人有意放出的烟幕……”岳萍滔滔不绝地谈了几种可能,看看两人,仍沉思不语。

  其实,刘栋的心随着岳萍的话,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团团迷雾:我组织惨遭破坏,无一幸免,至今是个悬案;陈寿延、毕哲峰等人独支门户,且慷慨激昂,却不让自己亲属复业,而他们的亲属恰恰又是诚心拥戴新社会的人,是个谜;李承斌等人对他们敬而远之,冷眼旁观,是个谜;赵辛之死,是个谜;现在,却又在一个极普通的角落里突然冒出这些不普通的材料,又是个谜。整个汇江医院,好象隐现在暮霭轻纱之中,迷迷茫茫,若明若暗,犹如一个迷魂阵,使人难析难解。沉思少倾,他在心里说:“不,不会这样巧合,在目前斗争十分尖锐复杂的情况下,一着不慎,将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把那叠材料推向一边,说:“这东西出现得有些离奇,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还是让行动作证吧。”他看了田光一眼,“谈谈你的看法。”

  田光扔掉烟蒂,站起来在室内踱了几步,脸上显出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情,答非所问地:“我们现在这座医院,好比一座古庙,里边有神有鬼,有仙有妖,是神仙显灵,还是鬼妖作祟,只有刮目而视了。”

  刘栋很欣赏他的比喻,满意地点点头。

  岳萍被他那不屑的神色逗笑了,“你哟,就只会盘马拉弓不射箭。”

  田光滑稽地眨眨眼,两臂一摊:“射向那儿?没靶子呀!”又点燃支烟,美美地抽了口:“不过,是真经,是假货,只有和尚能辩清,这‘和尚’——”

  “是群众。”岳萍随口接上去。

  “对,让群众去识别吧。”刘栋说着,心事重重地朝窗外望去。

  天空,乌云翻滚,象跑马似的互相吞噬、翻卷,一忽儿重叠起伏,一忽儿又支离破碎。刘栋想起院里到处布着迷阵,自语着,又象在告诫两位助手:“我们与狐狸同居一穴,警惕啊,同志!”

  岳萍、田光都被他意味深长的话震动了。田光说:“夜间是否加强警戒?”

  “既要加强,又不要引起群众不安。”

  田光说:“我们本想引蛇出洞,却藏头缩尾,暗施阴风。”

  “这说明他胆怯,故意扭怩作态。”刘栋说:“已经觉醒了的群众,是不会被他们的伎俩吓倒的。” 。。

三 夜半枪声   10
战争,已推进到离汇江百里之遥的姐妹城彰州附近。用美式武器装备起来的匪徒,拼命反扑,疯狂顽抗,拉锯式战斗激烈进行着,伤员日增。

  刘栋根据市领导指示,迅速恢复医院秩序,规划病区,接纳伤员,把汇江变成前方的坚强后盾。

  消息一经传开,全院轰动,张贴标语的,写慰问信的,更多的人买来慰问品,表达自己的心迹。

  医院一时喜气洋洋,热气腾腾。

  华兰踌躇再三,想不出个最有意义的礼品,猛然想起,从报上看到,战士们在战壕里吸大麻子叶的故事。我何不绣个烟荷包作个纪念,伤愈重返前线后,蹲在战壕里,谈笑抽烟时,看到后方人民赠的礼物,心里该多热乎?拒绝了毕哲峰邀她看电影之约,坐在灯下缝起来。

  华兰虽系学门出生,自幼家贫,学了一手好针线。她绣啊绣,一双白嫩的手,灵巧地飞针走线,一对明沏的眸子,随着针脚的跳动,扑闪扑闪地转动着,恰似两汪明沏的泉水在荡漾。

  夜阑人静,只有表声滴滴,有节奏地与她为伴。十一点、十二点……随着时间的推移,瞌睡虫儿偷偷钻出来,长睫毛开始打架,刘海不住地往手上碰。刚一打盹,针尖刺向白嫩的食指,她本能地“啊”了声儿,睡意全消。睁眼看时,食指上冒出朵殷红的花,微微红了下脸,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找了条纱布条儿包扎后,又聚精会神绣起来。等绣上了

  赠 给

  英雄的战士

  汇江医院何华兰

  两朵兴奋的红云飞到腮上,扑闪着双黑亮的眸子斜仰着脸横看看,竖瞧瞧,端详了半天,确认心满意足时,才感到浑身酥软,小心奕奕挂到墙上,伸了个懒腰,想到明天还有不少事儿等着做,便上床休息。怎奈越急越睡不着,咋也抑制不住兴奋的心。参加工作以来多少个周末,再没比今天有意义。当想到因拒绝陪毕哲峰去看电影引起的不快时,不知咋的,对那张不算难看的小白脸,开始产生一种厌恶之情。一缕缕往事,浮上心头,思绪犹如脱缰的野马,收都收不住……

  两年前,当她高三就要毕业时,教中学的父亲因参与*运动被解聘。母亲生下弟弟不久,晴天霹雳,差点气绝,一病不起。小弟因没奶吃,不久夭折,一抔净土,便结束了这个涉世短促的小生命。贫穷似虎,惊散九眷六亲,母病无钱医治,从没在人前低过头的父亲,热泪滚滚,疾愤高呼:“这算啥世道,苍天没眼,尽欺无辜!”最后,又把疼男爱女之心,转到怨恨上来。

  毕业文凭拿到手,升学火花成泡影。如何来报父母恩,担起家庭生活重担?这个夙愿,过早地从心头萌生出来。她不愿回坟墓似的家,更怕见父亲凄苦愁闷的脸。一家人就这么伴着死神,一步步踏进命运的深渊。

  使人意想不到,陈寿延出现了,象天上降下了罗汉,地下冒出个菩萨,给她家带来了福音。陈寿延和她父亲曾有过一段同窗之谊,古道热肠,世所罕见,显出一副恻隐慈悲的样子:“老弟,物伤其类啊,看到你的处境和遭际,心里有多难受。我托人给你走走门,至少,要给华兰找个饭碗。”慷慨地拿出一叠票子:“本想多资助你一臂之力,怎奈也是仰人鼻息,啃人家饭碗,力不从心,权且先给弟妹看下病。”

  父亲千恩万谢,人间的奉承话,几乎说尽了。

  当时她年纪尚小,对人世间的善恶丑美,仅凭耳闻目睹来判断。在她幼稚的心灵里,以前一见他就望而生畏,听到那猫头鹰似的笑声,就产生一种恐惧感。如今,对她家境这种担心殷殷,侠气相救,使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刻骨铭心。甚至猪肝脸,也胖得象个菩萨,连毡片似的杂毛头,酒糟鼻子,死鱼眼,都好看了。在她的心目中,陈寿延成了天大的好人。

  不久,喜讯传来,让她到陈寿延所在的汇江医院药房上班。这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啊!

  从此,陈寿延成了她全家人的救世主。在她少女的心房中,唤起了深深的感激和崇敬。由陈寿延示意,又认作了“义父”。

  中秋佳节,她提着月饼去孝敬陈寿延时,热情地让她吃这喝那,言来语去,突然提出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华兰,家里给你订亲了么?”

  她的脸刷地红了,心“咚咚”儿跳。当她清醒过来,给她谈话的是全家救命恩人,自己的义父时,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羞怯地摇摇头。

  岂知,陈寿延原是老牌特务,之所以周济华兰的家,本想交个穷“朋友”,一来有朝一日可挡下门面,二来也许从华兰父亲之口,探得共产党在汇江的蛛丝马迹。不想,蒋成趋对淑菲阴谋未逞,思来想去,他怀疑到华兰身上,那天他与毕哲峰密议此事时,见窗外人影儿一闪,似是华兰,马上转了话题,但久候不见进屋。当时,他也是智者千里必有一失,并未意识到这点。淑菲逃遁,悄然消失,引起他的震惊。但木已成舟,好不惊慌,只怕华兰识破他的身份,暴露出去,尽弃前功。老谋深算的陈寿延,想了几步棋,最后,把华兰认作干女儿,挂到自己身上,犹不放心,苦思冥想,心中突然一动:自古美女爱少年,何不让毕哲峰当个诱饵?此计若成,便万无一失。

  那知,毕哲峰正恋着蒋妮妮,偷偷摸摸求之不得,这样子挑明,她会不吃醋,到时给个闭门羹咋办?真是又想吃肉,又怕费柴,犹犹豫豫的吐不出个囫囹话。

  陈寿延清楚毕哲峰肚子里害啥病,平时见股腥,都伸长鼻子去闻,无非怕蒋妮妮反目。从旁*说:“好啊,这么又嫩又娇的丫头,送上门让你玩,也是三生有幸,我这个当爸的还心甘情愿,你倒好,还想推让哩,给妮妮挑明,这是在演戏,她能吃了你,老弟,人生如梦,别后悔莫及。”

  毕哲峰那经得起他的诱惑,立时浑身燥热,想:“管她呢,送到嘴的肉,千载难逢,不吃是傻子。”忙不叠地满口答应。

  陈寿延好不快活,又怕华兰不允,现在一听,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从脸上掠过。关切地:“虽说年纪尚小,你一个人的薪水也难养活全家。”接着长叹一声:“我想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好填补下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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