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扣下之人是谁?”小老头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猜,是谁?”
酒楼之中,忽而静了下来。酒客们面面相觑,人皆脑中浮现了一个名字,却都不言语,门头喝酒,于是酒楼中不时有招呼酒保接着倒酒之声。
却听角落里一人哼了一声,将酒杯就着唇边,仰头一倒,进入腹中。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恨恨道:“这还用猜,除了当今那所谓的丞相大人,还能有谁?”
【文】他声音说得颇大,几个与他同桌的,脸色直接一变,“陆兄,你醉了,说什么胡话?”
【人】“谁说胡话了?”那姓陆的说着,这一杯酒下肚,他脸颊绯红,“谢临欺民专断,玩弄权术,咱大楚朝早有人对他不满了,连说一句,都不能说了?”
【书】“陆兄,你显然是醉了,丞相大人如此做,显然正有他的道理,你我背后言说,一来不敬,二来道听途说,也不厚道。”
【屋】那姓陆的一听,哼了一声,转头仔仔细细地盯着跟他说话的人,冷笑道:“敬什么?你敬他,你就能高中了?”他忽地恍然大悟似的,“喔对,是该尊敬,丞相大人是主考官呢,惹了他,我们岂不是就肯定名落孙山了?”他指着对方,大大的点头,“你说的对,你真聪明,丞相那么会玩人心的人,不跟他处好了,打点一下关系,他哪能让你高中,对,你说得真对。”说着,还大力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对方只得苦笑,连一点话都不敢接,唯恐他又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只怕说书的老头,也没想到临时会有这样的变故,只得尴尬地圆回来,“正是当今丞相,谢临将这些奏折扣下,不想过了三日后,圣榜发放,开粮仓济民,疏导沟渠,疏通河道,种田植树,一系列措施下去,水患竟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灾民也日渐减少……”
说书人上面说着,明重谋低头,胳膊肘碰了碰正埋头苦吃的谢临,低声道:“喂,这是在说你呢。”
“陛下真是好兴致,”谢临面无表情,也低声说,“臣记得,我大楚朝律法中言道,妄言朝政,杖五十,你我既然在这里,你说,是不是该罚一下?否则都这么乱说话,朝野败坏,谁来治国?”她转过头,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老头,稍微打量了一下,“不过这个老头年纪这么大了,这五十下,恐怕挨不住。”她又瞧了瞧另一桌,姓陆的那人,还在喝酒,那一桌的,皆一袭儒袍,长得斯文清秀的,皆不算大,弱冠年纪,听方才言语,似乎都是这一次科举的考生,“这几个,细皮嫩肉的,估计也是没怎么吃过苦的,最是文弱是书生。五十廷杖下去,估计也得一命呜呼了。”
谢临总结完了,接着埋头吃饭,“陛下决定罢,臣以陛下为马首是瞻。”
明重谋被她气笑了,往日里,怎么不见她以自己为马首是瞻的?这伤人的活苦哈哈的,倒让自己打头阵。
忽听那陆姓读书人那一桌上,那姓陆的又恍惚叹了口气。他们本来只是轻声说话,但是明重谋练武之人,耳朵本就较旁人更加敏锐。这时只听得那姓陆的道:“陆某自觉,自己家境虽非富裕,但好歹家境殷实,这区区读书费用,家中也担得起,奈何十年寒窗苦读,抵不住现实,你们不知道,上京之后,我听到丞相为主考,心都凉了。这会都已经想打打包袱,直接回家去了。”
他桌上另一人忙道:“这又何必?丞相大人好歹是我朝肱骨之臣,虽爱弄权术,但也有许多照拂百姓之策,如今我大楚尚且国泰民安,夷人莫犯,百姓皆有口饭吃,想来也并非如传言所说,只重权,不重人,不重民。在座的都有真才实学,骗不了人,在哪里都是金子,何苦如此忧伤颓然?”
“沈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陆姓青年叹了口气,“我前日听闻,京师几个大官大户,听说丞相大人当主考之后,都眉开眼笑,争着抢着给丞相送礼,只要丞相收下礼来,丞相便答应,他家的考生必有官做。我本还不信,那一日,到丞相府边,我见一行人走进去,我看得分明,那当先的人,正是京县的师爷,本来还一脸担忧地进去,出来的时候,便眉开眼笑的,好像办成了一件事。隔日,我便听说京县的那个师爷逢人就吹嘘,自己为京县老爷办成了一件大事,老爷的公子这一届科举,肯定高中。我这才死了心,琢磨着这一届,我考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
“这……这……”饶是这桌上的几个斯文人见多识广,也不由骇得呆了,他们几人能在一起,除了同乡出来,彼此距离更近外,也是因为家境相仿,学识相当,不易相忌,处得久了,这才成为了朋友,此时听了他这话,也不禁心凉了大半。
正说着,却听一人在旁低声道:“几位所言,是说丞相大人作为主考,竟收受贿赂,无视科举纪律严明,公然扰乱科举公正么?”
众人一惊,见不知何时,一人立在众人身旁,面带笑容,容貌俊朗,眼神晶亮,一身贵气逼人,令人好感顿生。
那陆姓青年见了,忙拉他坐在一旁,唉声叹气,“正是如此,我等好生哀愁,不知如何是好。”他给那人倒了杯酒,又道,“若是才学不济,我等认输,自然心服口服,但如此公然行贿主考官,主考竟也坦然收下,我们实在是难以接受。若真如此,我等也只得收拾细软回乡,再等三年了。圣人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我们也就当这一次来京师,是来长见识,多读书,多行万里路吧。”说着,苦笑一声,低着头,一饮而尽。
那人一拱手,道:“在下,明……越中言,敢问各位兄台高姓大名?刚在你们邻桌,听到你们在讨论这次科举的事,我也是这次上京来赶考的,这科举公平一事,在下也十分关心,若当真有这样的事,那我也只好多谋划出路了。”
“鄙人姓陆,单名一个近字,”他指了指身旁的几个,都介绍了,“这是沈和英,这是应宗,这是马志华,我们几个,皆是同乡,这次一同上京赶考,彼此也做了个伴,”他苦笑一下,“不过这一次,估计就要直接打道回府了。”他看着越中言,忍不住道:“不过……恕我直言,你倒不像是那种会为此事愁的人……”
越中言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苦笑道:“似乎是如此,不过我家世代经商,与官宦打交道的不多,我爹也不太会处理这样的事,如果不能高中,便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几人这才了然点头,疑惑尽去。
“其实,我倒是不太担心我自己,毕竟有家业继承,不高中,也有出路,不过,我是为我这个兄弟着想的,”越中言回过头,指了指邻桌还在埋头苦吃的谢临,“他家境不好,又只重视读书,若是不高中,恐怕真没什么出路了,作为兄弟朋友,我总还是要关心关心。”
众人见谢临一袭衣衫,布料看着倒是还好,只是洗得有些发白了,虽然在这样的酒楼吃饭,但估计次数极少,狼吞虎咽的,只怕也是那越中言请客,因此想吃个够,于是皆忍不住露出同情的眼神来。
看来这家伙才是真穷啊。
38、穷光蛋?! 。。。
越中言叹道:“他是我的兄弟;叫……杜陵;我们与几位不同的;只怕也就是我们都是京师中人。只是天下人分三六九等,京师鱼龙混杂;有贵人,自然也有我们这样的布衣。几位好歹在外乡;又到京师,路途遥远,好歹也行过万里路,但我们两个,却自记事起;便只记得京师繁华景象;只怕;还不如几位呢。”
陆近等人听他这样说,赶紧谦逊几句,“谬赞,谬赞。”
越中言回过头,看到还在埋头苦吃的杜陵,不禁道:“你且慢点,不用着急,总还有下一顿的,虽然你穷,但我不穷,几顿饭钱,我还是付得起的,就算你穷,有什么需要,对兄弟说一声就行。”
他左一句穷,右一句穷,说着说着,杜陵就感到自己仿佛真的穷了似的,忍不住道:“这些都是银子,你是个当少爷的,你不懂。”说着,他估摸是吃得急了,差点岔了气,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越中言赶紧拍他后背,安抚道:“瞧瞧你,就算节省,也别把自己身体搞坏了。”说着,还慢慢悠悠地顺着他的背脊往下抚。
杜陵手一颤,筷子差点拿不住。
一旁陆近见了,忍不住感叹:“你们感情真好。”
此言一出,两人反应各异。
越中言闻言,不由挑了挑眉。
杜陵则是接着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佳肴逐渐咽下肚,直到每个盘子都吃了个精光,然后慢慢把筷子放下来,掏出怀里的绢帕,抿了抿嘴,然后把绢帕随意丢在桌上,“我吃完了。”说着,他站起身,对着越中言面无表情道:“中言,该走了,既然上京赶考,回去多读书罢,别贪玩,对学业不好。”
几个读书人一见,方才杜陵只是低着头用膳,倒还不觉什么。此时他起身,长身玉立,面目白皙俊秀,透着斯文气质。众人心下惊异:“这杜陵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啊。”便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此际他如此一说,越中言顿时一滞,“朕……我与他们相谈正欢,正是结交之时,这么早回去……这……”
杜陵冷冷道:“越中言,你可知你的名字,越父越母可为何意?”
越中言茫然道:“……什么何意?”名字本就是他信口胡诌,“越”音同“月”,日月为“明”,“中”音同重,“言”取“谋”字一边,越中言,即为明重谋,却哪里有什么“越父越母”,名字竟还有解了?
明重谋实在茫然不解。
而那杜陵,自然也就是谢临了。
只听谢临冷冷道:“‘中言’可谓忠言,忠言逆耳,杜某既然姓“杜”,自然要忠言逆耳,杜绝越兄一切恶行。敢问越兄吃好了没有?喝好了没有?还需不需要再吃?需不需要再喝?”
“越中言”和“杜陵”,却是明重谋随口杜撰,没想到还会被谢临给噎了一下,于是只得讷讷地道:“不吃了也不喝了,走罢。”这才也要跟着站起身。
众人所见,不由大是惊疑,这杜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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