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伯父铁青着脸,再也没有了脾气,看上去很象是没了对手。家里人没人说话,顿时哭声一片。
悲痛之余,商量奶奶应该在哪里办事,大家的意思是既然奶奶在大伯家去世,就应该在大伯家办事,这样奶奶也会很安息。但是伯父和伯母很不情愿,说奶奶常在老家住,一定很留恋老家,应该在老家办事才是。这样很快家里就发了布告,乡亲街坊们都来帮忙。奶奶的娘家人看过之后问是什么时间,这时跪在地上的伯父兄弟三人,由伯父说时间,不过这时间并不是奶奶去世的准确时间,在我看来这是对奶奶的极大不尊重,因为奶奶的娘家人是最亲的,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奶奶何时病故的准确时间。看了伤口,娘家人一致认为对奶奶不孝顺,说自己的姑姑生前从未享过福,要我们家人买条最好的被子,还要金耳环和金戒指。伯父满口答应,安排父亲和叔叔跑到县城最高档的家纺市场买了一条最贵的被子,对金耳环和戒指,由父亲和奶奶的娘家人陪着去买。回来后娘家人说,姑姑为你们家奉献了六十多年,这点东西实在不算什么,姑姑莫嫌少,就戴上吧。至此,奶奶终于戴上了一辈子从没有戴过的饰品。随后出灵,一切随风俗而行。伯父总是在背后提意见,说人死了戴东西何用?真是闲花钱。父亲和叔叔不表示认同,说母亲生了我们养了我们,买什么都是值得的。
办完丧事,家人都坐在一起开会,伯父这时已经提前回家,留下父亲叔叔和姑姑几个人。叔叔说为了母亲,他这么多天来未曾敢*服睡觉。姑姑为了能来照看奶奶,在村里和人家商量着浇地,姑姑硬是排了两天两夜的队,花了三天时间把自己种的麦地全部浇完。临近春节,麦地里浇地是相当重要的,这次姑姑未曾侍奉奶奶一天,奶奶已经突然不行了,这成了姑姑今生最大的遗憾。姑姑边说边哭,哭得谁都扶不起。
由于是在老家办事,每个人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只留下一些奶奶的日常用品。奶奶的东西少的可怜,一个包袱就是奶奶的全部家当,这样一个包袱创就了这么大一个家业。我把包袱拆开来看,里面放着一把半旧的扇子,一双半旧的布鞋,一条围巾,还有奶奶的其他衣物。这些东西起初被伯父扔在一边,父亲发现了,责怪伯父不该乱扔奶奶的遗物。父亲拿起包袱里的药,对药我最熟悉,还是父亲和姑姑到县城里取的那些药,除此之外别无它物。我挑出布鞋,还有扇子与围巾,我想留个纪念吧,伯母看见了,说还要那些破东西干嘛。我没有言语,于正堂之中发现了奶奶的遗照。这遗照是父亲在家属院照的,家里人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之后就都回家了,奶奶的遗像象是被家人遗忘了。这时老家只剩下父亲和母亲还在院子里,父亲走进正屋,双手拿起奶奶的相片,父亲把相片捧在怀里,用衣服檫拭上面的灰尘,父亲一边擦一边掉泪,父亲把奶奶的遗像紧紧地抱在怀里。打扫完院落之后,我和父亲母亲三人依依不舍地走出院子,父亲把大门落了锁,听到门锁撞击大门的声音,我的心震了一下,我明白奶奶的时代已经结束。看到老家大门上的红对联没贴几天就被白对联替代,这时我才真正感到世事的无常。
回到家里,父亲把奶奶的相片放在正屋里。奶奶把她的坏脾气留给了我的伯父,把她的善心留给了我的父亲,把她的与世无争留给了我的三叔,她给姑姑留下了什么?她把从未流过的泪水留给了姑姑。看着奶奶的遗像,彩色的照片,奶奶并没有正视镜头,奶奶的脸稍向右倾,面无表情,眼神不卑不亢;立正了看,奶奶的脸上有一丝傲骨;仔细再看,我从照片里读出刚毅两个字。我向父亲要过奶奶遗像的底片,我说等我搬家了,我要把奶奶的相片放得再大些,放到客厅里,放到客厅的正中央。
我不能说是姐姐或是伯父造就了奶奶的悲剧,伯父为了自己的孩子的事跑上跑下,也许奶奶提出任何要求伯父都不敢不去遵从。奶奶没有提要求,自己的孩子总是娇生惯养,按说伯父的脾气也是奶奶教育的结果。伯父与伯母与奶奶的矛盾我做晚辈的不知道,也不好乱猜测,也许人之将老,更需要的是关心与体贴,物质有了,精神也该与物质同步吧,或许应该更进一步多一些。
奶奶用毕生的精力和辛劳创造了一个家,又让孩子们创造了几个家。倘若没有悲剧发生,也许奶奶会从平路穿行而过,进了这家进那家,几个儿子的家里任奶奶随意而行,奶奶也会到她的几个孙子的家里串门,也会到大哥二哥家里去,也会到我的家里去。奶奶会拾阶而上,由一楼手扶栏杆,边走边歇脚,直上到我家的三楼,立定窗口远望,说我孙子这个年纪也能干呢,也行了呢。后来下楼来,街上的乡亲见了,会说,老嫂子,老婶子,你好有福气呢。我想奶奶这时会笑,这笑要比自己的儿子盖了新房还要灿烂吧。
可惜奶奶永远也看不到了,奶奶已经安息了,安息是人们对逝去的人的习惯说法,但是我认为奶奶走的并不安息。奶奶有话要说,也许还有脾气要发,奶奶走的并不瞑目,奶奶走的太突然,也许奶奶也没想到自己会走的这么快,我想奶奶临走前心里一定很委屈。可悲剧仍旧发生了,奶奶走了,走得突然,走得让人促不及防。一个月的时间,一个人就这样没有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长眠于地下。立于奶奶的坟前,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下来,奶奶近在眼前,我却不能和奶奶说话,奶奶再也不会象从前那样叫我,这里或许就是奶奶的家吧,奶奶,我一定来看您,一定常来看您!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饺子
大清早,卖豆腐响亮的吆喝声悠悠地越过围墙,一直飘进平的房间里,平就被惊醒了。他起身看看放在桌上的闹钟,时针正好指向六点,看过一眼之后,闹钟就响了。平笑了一声,心里说这个卖豆腐的老头还真准时。平就不再睡觉了。
平穿上白衬衣,从上到下把扣子一个一个系好,用手指自上而下弹弹身上的灰,其实平刚起床,衣服上没有灰尘。平每天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六点钟就起床,起床之后,洗了脸,刷了牙,就走出屋门,站在屋门口看家里的风景。
平一眼就把大门看到了,家里的大门紧闭。平开始用眼睛左右环顾,家里的院子很大,方方正正的院子左右极为对称,左右两厢房是大哥和二哥的,都是四间,与大门相对的是家里的正房,一共五间。五间的正中是家里的大客厅,紧挨客厅左面的是父亲的卧室,平的卧室紧挨着客厅在右面。看过一周之后,平的眼睛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花草,花草全是父亲种的。其实花并不多,平只认得月季,其它的花就叫不上名字了。不过竹子种的很多,长得也很高,郁郁葱葱地几乎盖满整个院子。如果有风吹过,竹叶相互之间会发出很好听的沙沙声,这声音不大也不小,平很爱听这种声音,就象有人在和平说话。
现在没有人和平说话,父亲出去散步了,两个哥哥都有大货车,长期出车经常不在家,两个嫂子总爱睡懒觉,估计现在还没有起床,整个院子好象只有平一个人存在。平扭头看看左面的围墙,墙上立了一群麻雀,好几个麻雀在相互说话,唧唧喳喳说个不停。过了一会儿,好象有一只麻雀下了命令,一群麻雀都飞走了,看着麻雀离去的背影,平痴痴地回过头,院子里恢复了平静,平就沿着竹子留下的小路出门了。
走出大门,一条狭长的胡同把平带到大街上。大街上人来人往,与家里的平静仿佛两个世界,平也想去散步,他不吃饭就到街上散步。平向西行,一直走到街的尽头,就立住脚步了。这条街与另一条街成九十度角,平就立在九十度的位置,平一是为了歇歇脚,二是为了能更全面地看街上的人。
平孤零零地立在大十字路口的拐角处,凡是镇上从这里经过的人,平都能看到,都能尽收眼底。平望着他们忙碌地上班,有人快步走,有人骑车,也有人坐车上班,时间对他们总是很重要。平在想,上班的人总是忙忙碌碌,不知道他们每天都在忙什么?那些上班的人有的偶尔扭一下脸,就看到平了。平在这里立着看人成了习惯,一年四季都是这样,他已经成了时间的标尺。清早,街上看不到比平更闲的人,平站在街上,好象与街上的人处在两个世界。上班的人给平打招呼:是平啊,你咋起这么早?平笑笑,不多说话,就说两个字:早啊。这两个字,不知道是平给人家打招呼,还是平心中的自鸣得意,这大概只有平知道了。平看人的时间久了,上班的人就越来越多,平就有些看不过来了,看得上班的人都上了班,平就有些累,累了的平就想回家,平理理自己的白衬衣,要回家了。
平一边走一边在想,上班的人起这么早,谁给他们做饭啊?他们吃过饭以后还要上班,真累人。
这样的念头平以前不曾有过,平在家不用做饭,也饿不着。父亲每天下班之后给他做饭,平连碗也不用洗,平每天很悠闲。早些时候是母亲给父亲和他做饭,母亲刚刚去世,家里大门上的那副白对联还没褪去。平想起母亲就难过,平是在厨房里看着母亲做饭的过程长大的。无论母亲做什么饭,平总是在一旁看,母亲从不让平插手。母亲做成饭了,就先给平盛一碗,母亲做的饭很香,也很有味。平最爱吃母亲做的饺子,虽然母亲擀的面条吃着很顺口,蒸的米饭也香,可平总忘不掉母亲包的饺子。无论肉馅还是素陷,母亲包的饺子总是小巧玲珑,看起来象缩小的折扇,更象是一颗颗小心。平总是对母亲包的饺子看了又看,才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吃着母亲包的饺子的平就慢慢长大了,长大了的平就得结婚。平的大哥比平大十岁,二哥比平大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