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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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村庄-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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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距离旅部只有十里地的距离,但却给了父亲擅自行动的机会。我无法知道父亲的心里遭受怎样的痛苦折磨,用怎样的心情去默默忍受着突然失去亲人的打击。他不止一次地问我说:你看准了吗?你小姑是被棒子打了吗?
  我说:“我看到高文军和小姑被打倒了。接着,王排长就开枪了。院子里就乱套了。”
  父亲的队伍在堤坝下,一路疯跑。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失血太阳撒给了眼前的世界一片惨白光辉。队伍已经到了民主村头,整个村子安静极了,寂静得让人感到恐慌。父亲“草上飞”觉得有些奇怪,他迎着惨淡的霞光催马继续向前。在路旁的臭水坑的冰面上,父亲发现的情景让他眩晕,几乎从马上摔了下来。
  高文军紧闭双眼仰面躺在坑底,脸上的血迹纵横交错,天灵盖上溢出鼻涕一样的带血浆液,撕裂开的头皮夸张地向上翘起,露出一圈白唰唰的头骨。小姑的双腿一前一后极力地弯曲着,做向上攀登的姿势。显然她在临死之前,努力地爬了一段距离,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黑色血痕。她的双眼半闭半睁,血肉模糊的脸庞凝结着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那个排长四仰八叉地躺着,那两个丫头互相拉手,衣服的前襟上都喷满了酱黑色的血迹,片片点点、点点滴滴。
  初冬时节,河还没有完全封冻,杨树、榆树的叶子却完全脱尽,枝条上凝结着毛茸茸的清霜。风在树冠中间打着雁鸣般的口哨,呜咽不停。张家的大门虚掩着,父亲带着队伍闯进了张家大院,院内已经空无一人。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丢撒一地,十几根燃了一半的松木棍子乱七八糟地躺着。父亲看到院子中狼籍情景,就觉得不太对劲儿。脖子底下有凉风渗出。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马,连忙喊:快退出去,快退出去……。
  房脊上突然伸出三挺机关枪,哒哒哒就是一排子弹,前面的人被撂倒六七个,身体七扭八歪地跌倒在大门口。父亲的队伍一下就被打乱套了,仓促还击,子弹打在房瓦的咔咔声和空气被子弹划破后的嗖嗖声,马匹挤在一起的杂沓声和战马因惊吓发出的啾啾声……一切都是好象从天外突如其来,磨杀着每个人早就绷紧的神经。父亲跨下的大青马前蹄高高扬起,几次险些把他从背上掀下来。匆忙之中,队伍丢下了十几具尸体退到了街上。
  对面的土坯房顶上的两挺机关枪也突突突响起,喷出的火蛇交叉着纠缠着编织成一张扇面状火网。在火网的边缘,父亲看到黄澄澄、金灿灿的子弹在穿梭飞行。街道上土地坚硬、空间开阔、无遮无挡,人人都在马背上趴着,像是老老实实地在听子弹钻入脑袋、马屁股里的活灵灵脆声声的劈哩啪啦声。他们也愤怒举枪还击,子弹是那么无能为力,不是打在墙上,就是飞到了树梢上。玩命地还击赢得了短暂的间歇。父亲高叫着:“小柴子,快撇手榴弹,炸死他们,炸死他们……”
  几声爆炸响过,父亲看到了躲在那土坯房顶上射手和那两机枪被一浪浓烟高高卷起,大鹏展翅般在空中鬼哭狼嚎。炮楼里的机枪一直不知疲倦地响着,又一匹手榴弹投向炮楼,那弹体砸墙咚咚三响,即而迅速沿墙壁垂直滚落,轰地一声掀起千万层烟尘。四五个不管生死的弟兄持弹向炮楼靠近,刚到炮楼脚跟,就被一声更大巨响炸得肢体四散。父亲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说:弟兄们,我们中埋伏了,快撤!
  父亲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场战斗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日本鬼子会在那里设伏。我对父亲和他的全体官兵凄惨地死去悲伤至今。沿着嫩江江堤走去,我无从着落的目光在遥远的天边搜寻,在一瞬间含尽天下所有的悲痛,这条江就成了我今生最为宽阔的思念之河。
  我在江岸上寻觅,捡回了父亲全军覆灭的崭新记忆。当年情景悠忽飘至眼前。张花脸就端坐在记忆深处了。
  

第十九章 绞斗(2)
张花脸真是奸猾中的奸猾人物,他知道自己亲手棒杀小姑会遭到爷爷的报复,我和王强排长的逃走定然会引来他的杀身之祸。当天夜里,他就开始坐卧不宁。虽说自己手里也有几十号人马,但跟关家相比,还是不占上风。弄不好明年的今天就是他自己的周年。他真得快点想出个法子,以应不测。
  他老婆听说杀的是关大摆手的闺女,吓得要死。她哭哭啼啼地说:“老头子,快去找咱们的大外甥吧,他在日本人那里当官儿,现在,只有他能救咱们了。”
  他的大外甥刘永昌一直在给日本人当翻译,他那巧如弹簧的舌头说通了日本官冈原大佐,他慌称在民主村见到了抗日小分队。冈原信以为真,就连夜带着他的中队提前设好了陷阱,等待着抗日队伍的到来。
  爷爷没有来,可我父亲来了。给爷爷设的圈套,我父亲钻了进去。一进去,父亲就被打得措手不及一败涂地了。身后的枪声还在响着,父亲身边只剩下三个人了,他们已经跑到了江岸,还没有完全封冻的江水挡住了去路。父亲冷笑一声,一骗腿,从马上下来,说:“你们顺江沿跑吧,我在这里顶他们一会。把子弹和手榴弹给我留下,赶紧,去找一个江面窄的地方过江。”
  小柴子说:“营长,要走你先走,我是不走。”
  父亲把瞪着血红眼睛说:“混帐东西,这是命令,我再杀几个鬼子,就去撵你们。”
  疯狂追赶的鬼子兵,已经出现在视线中。父亲就扯开脖子大喊:“你们再不听话,我就崩了你们。”
  

第二十章 绝杀(1)
当冈原大佐得知那架叫做“板仓号”飞机是大门关家打掉时,我正在暖乎乎的炕头上喝热腾腾的姜汤。爷爷对我所讲述的小姑死亡全部过程半信半疑。他知道我向来就是不招调的孩子,用他的话讲,一个小孩崽子的话不可信,给他点脸了,他就上脸,说不定还会什么编出什么瞎话来。
  曙光微漏,村子在晨曦中一点点放亮,渐渐地能看清房屋和树木的轮廓了。鬼子的队伍从民主村一阵风刮来,马蹄踏着刚刚解冻的冻土,落地重重铿锵有声。
  四爷在林子家度过了一个温馨的夜晚。天明十分,四爷还赖在炕头不肯起来,他大口喘气,大伸懒腰大声叫喊……哎呀……真他妈的舒服啊……啊……啊。
  群狗的狂叫,让他警觉地皱了皱眉头,一种不详之兆涌上心间。接着又听到了机枪的嘟嘟声,他麻利地起身穿好裤子,正当他转身去墙角取上衣要回转身时,就听见有人用脚狠命地揣门,震落的灰尘沙沙有声。五个端着大枪的日本鬼子破门而入。
  屋子很小,四爷一下就被挤到了墙角,五把明亮的刺刀顶着他的光光上体。林子妈嗷地一声从炕上站了起来,披头散发地大声喊叫:“你们要干什么,我偷汉子,是我自己愿意。你们管不着。”
  鬼子兵对她的喊叫不加理会,先是用枪托去捣四爷那结实的身体,一下,红了一块,一下,青了一块。
  在相当拥挤的空间里,四爷没了用武之地,他只能老老实实任鬼子捉弄。他咬牙切齿仇恨自己,枪不该离身哪,枪就在枕头底下,可他一点动弹的机会都没有,可怜巴巴地望着炕上还在哭喊的女人。那女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突然从枕头下把枪抽出,鼓捣来、鼓捣去,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一个鬼子的屁股上。那鬼子妈呀一声,用手去抠抠腚沟子,鲜血淋漓的手指在她面前舞动,鬼子们惊吓的连忙转头。四爷迸发出不可抑制的力量扑了上来,卡住了一个鬼子的脖子,一捏,手里咔嚓嚓地脆响着。
  鬼子兵的刺刀噗噗地刺入了四爷的上体,刺刀飞快不断地插进去、拔出来,拔出来、又插进去。一阵阵钻心的痛楚,一道道血柱直往外蹿,溅得鬼子们满脸都是。一会儿,四爷那只卡在喉咙上的手才慢慢松开,直挺挺地和被他掐死的那个鬼子咣当同时倒地。
  炕上的女人,已经不在炕上,她无法遏止的疯狂到了忘我状态,她像饿狼进了羊群一样,撕咬着、嚎叫着、猛扑上来。鬼子兵一下就将那癫狂的女人扑打到墙犄角了。
  鬼子兵镇静了一下,端着刺刀迎上前去,女人毫无惧色迎了上来。在她那肥胖的胸脯上,四把刺刀同时扎入,一汩汩鲜血嘣得满墙都是。她凄惨惨颤微微地叫了一声:哎呀、妈呀!疼死我了!
  鬼子们的刺刀不肯拔出,在她的肚子里胡乱搅动。不一会儿,咕咚一声,她就仰面滚倒在那炕沿底下。
  冈原部队完全控制了村子后,挨家挨户地抓人。枪声、狗咬都没把更夫于龙弄醒,当他还在炮楼里胡涂熟睡时,我家的那个大门就被鬼子撞开了。爷爷已经听到了响动,刚一睁眼,几把寒光四射的刺刀已经逼在他的鼻子上了。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他也只好老老实实就地被擒。
  屠杀马上进行,两个强壮英俊的鬼子兵率先冲了进来,架起爷爷的胳膊往外拖。爷爷扑上去跟鬼子撕打,毕竟他上了年龄,被那两个日本兵几下,就给撂倒了。接着,我看到两道强光晃眼,两把刺刀咔哧咔哧扎进了他肚子里。爷爷身体前后摇晃一阵,就被那刺刀挑起,鬼子抡开了膀子往外一掘,爷爷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整个身子扑到了那口老井旁。他的腿不停地抖动,又有两个满脸轻松的鬼子走上前去,随便地咔咔两刀,随意地挑起那不再动弹的身体往外一抛,爷爷被抛到了那大门前,又有两个满脸坏笑的鬼子走上前去……
  红了眼的奶奶发出一声呼叫:“乡亲们,跟鬼子拼了。”
  马圈里一下就爆发了洪水般的咆哮,进来拖人的俩鬼子已经被踩在脚下,头盔被乌拉鞋踢得当当三响。门口的机枪一起扫射,奶奶饮弹倒下,她的身后横七竖八地又躺下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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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绝杀(2)
鬼子们端着刺刀冲进马圈,拼命地在我们身上大练刺杀。我的身上也被扎了几刀。母亲那种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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