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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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村庄-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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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雾在奶奶的眼前升腾起来,黑嗵嗵一柱一柱的,跟下沉很久的乌云媾和了,那烟柱最下面便是黑幽幽毛哄哄的汽车底座。转圈均匀地燃着半死不活的幽灵火苗,被风一拂,就散了。吐出让人难闻的、令人窒息的臭气。鬼子的汽车燃剩的框架,除了黑色,就是飞腾起黑色的粉尘。车上车下传出嘎嘣嘎嘣的响声,是死人骨头从肉体分迸离析声,但很黑很厚的乌云裹住了这黑色,这粉尘,这声响,这一切切都在诠释着这场真实的、痛心的争斗。
  欲望往往在绝望中产生。四爷的队伍已经冲下山去,一往无前地冲进那黑色的队伍里。两支队伍搅和在一起,四爷的胯骨轴上被刺了一刀,锋利无比的枪刺却没能更深的进入,反被坚硬无比的胯骨顶住了,骨头上传给四爷的是彻骨的疼痛,使他大叫一声,就有了十分新鲜又特别振奋的精神。他抬手一枪,枪口蓝烟一喷,那人和刺刀一起倒在了他的面前。他揉了揉胯骨骂:跟我斗,纯他妈的找死。
  孙鹏剑的屁股上挨了两刀,屁股上就出现了两眼喷泉,汩汩有声,流速很快,滴滴嗒嗒掉到裤子上,打出了大片的猩红斑点。他嗷嗷喊叫地挥舞着手中的鱼叉,把几个伪军抡到了河里,伪军拼命地往岸上游,他又扑到河里补了几叉,那身体下沉、旋转、上浮,往返几次就漂上河面,慢慢向东南游动。孙鹏剑看到一溜一溜的血水引来了一群群鲇鱼,鲇鱼在水里围着那尸体欢乐地游耍。
  枪声响得比开始时要猛烈多了、密集多了,爷爷、奶奶、小姑、高文军带领着伙计们冲下山来,枪叭叭响声,弹轰轰炸声,人嗷嗷惨叫声塞满了整个山谷,整个河湾。鬼子的机枪突然不叫唤了,爷爷看到鬼子们提溜着枪,乱哄哄拼命地往前面的两辆汽车上蹿,汽车喘着粗气甩开轮子向前蠕动,伪军们拼命地朝车上爬,被鬼子一枪托、一枪托砸了下来,只好在汽车后面跟着跑。爷爷这看到这情景时露出狡黠的一笑,这笑只在他脸上存留了那么一小会,就匆匆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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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守望
老实说,那一上午我都在炮楼里守望,在守望中等待着亲人们回来。我没有离开炮楼半步,就连拉屎撒尿都是就地解决。应该说明一下,我那时还是懂得了羞耻的,我也想到了墙角的茅楼,到那里去丢掉屎尿。后来一想,整个院子就我一人,没必要,多余了。我还是不能在炮楼木板上解决啊,被奶奶看见了还不把我屁眼堵上那才怪呢。当时我多么聪明,硬是把白花花的小屁股从射击口探了出去,冲着炮声隆隆响起的方向我是屎尿俱下,又放了几个悠长的响屁。提上裤子,探出头来,看着沿壁而下的黄色液体,心里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肚子已经咕噜咕噜有了响动,看来我是饿了。我看了一眼屋顶那与炮楼平齐的烟囱。没有烟冒出来的意思。鹅抻着脖子哏嘎乱叫,猪在圈里嚎哭拱门,驴在槽头互相撕咬,整个院子出现了少有的乱套。这乱套的景象让我更加饥饿,我的内心的怒火比畜生们更大,身体开始有了摇摇晃晃。眼前也出现了好多晕圈,我那时还是把自己当成个孩子,一个无人理睬的孩子,一个十足憋屈的孩子。然而,我还是以一个领导者的身份给牲口们训话:“都他妈的给我老实待着,你们饿?我也饿。”
  临近晌午,我依然还在守望着,太阳花了好长时间才从乌云里挣脱出来,几柱金黄色光线被我家猩红色的大门挡在了外面,在门板上扩散成鲜亮血色。就在这个时候,宋大白话和他的士兵们,爷爷和他的伙计们都来到了门外,我飞奔下楼,费了很大力气才抬起比我还长的门闩。这是在母亲走后,为了防止她们突然回来我放上去的,现在还得由我拿下来。
  门外已经传来爷爷哗啷、哗啷开锁头的声响,我一推那门儿,门就开了,我感到了爷爷身后迎面而来的是嘈杂声和马尿味,爷爷问我:“小崽子,你咋在这儿。”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是一个有月亮的夜晚,夜莺在无限高远的月空中鸣叫,远处的蓝色山谷,乌鸦在老山头的上空盘旋,越来越多,跟房屋顶上连成了一片。很多人死在那山谷里,它们是在吃肉吧,人肉好吃吗?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院子,现在寂然无声。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就开始漫无边际地想妈妈,怎么还不回来,今天晚上我是一个人睡觉了,那么大的一个屋,就我一个人,确实有点恐怖,有点让人害怕。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我看到有两个人影在墙角移动,后面好像还跟着两匹马。那影子摸出了我家的西便门,我看清了是小姑和高文军的面孔,他们蹑手蹑脚从炮楼脚下出门,飞身上马,趁着溶溶月色,跑了。
  我想喊,又怕爷爷骂我:“大人的事儿,小孩牙子少管。”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多少年过去了,那段历史一直铭刻我脑海中。尤其让我难以忘怀的是我童年的伙伴,应该说我今天的存活对他们还有一份记起。在爷爷气跑了宋大白话的那天夜里,林子的脸型在黑暗中变得模糊不清,林子妈哭天喊地的叫唤持续了很久,谁也无法平息她撕心裂腹的哭嚎。再也没有比哭喊死人的声音更让人战栗了。
  紧随而来的是对林子活着时的新鲜记忆。我蓦然中又看到了林子的憨样。现在,林子的坟头已经荡然无存,覆盖上面的是无边的金黄玉米,这东一颗西一颗歪倒的玉米形象让我涌上一阵酸痛,林子的命运就在我眼前玉米地里化作一阵快速行走的旋风,我看到这旋转的风没命地卷着玉米秧子,连根拔起的秧子在空中被残忍地撕碎、揉烂,一直卷上天空,飞到天边,不知道带到哪去了。我想到林子教给我的那首让人毛骨悚然的歌谣。
  旋风,旋风,你是鬼,
  三把镰刀砍你腿……
  砍你腿,堵你嘴,杀了你这大魔鬼……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守望者的泪水是如此丰沛。
  

第十章 偷盗
过去的阳光是那么的鲜艳耀眼,照耀着两个傻子青年,两个黝黑泥鳅般的身子沐浴在昔日的天光中,他们把自己弄得满身泥水,通体埋汰咕唧,还蹦着高儿地大笑。我真为他们的将来开始犯愁啊!这样的两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娶上媳妇,我们村里看来是又要多两个光棍了。
  我实在不想看下去了,就得意洋洋地对他们说:“你俩给我停下。”
  他俩就停了下来,木然立在臭水沟里,等待着我的下一句话。
  我拿出了几个黄澄澄的香瓜,举在了空中晃晃。讥诮和不屑的目光分明看到了他们开始流淌口水。他们也知道在我的家乡,只有过大年的时候,才能分到少量的苹果和冻梨,那还是在冬天,太遥远了。
  我用香瓜折磨了他们一段时光,我看是时候了,就问你们,想吃吗?
  他们还显得很谦虚、很自重,很爱面子,也很不好意思,只是看着我手中的香瓜,憨憨地傻笑。
  我把眼睛一瞪说:“笑什么笑,吃不吃,不吃我撇了。”
  他俩噼啦啪啦拖泥带水冲上岸来,从我手中夺下香瓜,用脱在岸边的破裤衩擦了擦,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我故作玄虚地问,好吃吗?
  “好吃,好吃,……你在哪儿弄的。”
  我说,如果你俩还想吃就跟我来,吃得甜嘴叭舌直咽口水的俩人,屁颠屁颠跟我走了。
  我们仨骑上马,迎着雨后的草香,朝着我们的要去的地方进发。
  我潜伏起来,说是给他俩放哨,还介绍了我上次单独行动的成功经验,大愣咬了咬嘴唇说:“俺俩知道了。”
  他俩像两匹成了精的山猫,动作敏捷地向纪家屯的瓜地靠拢,很快他们就发现瓜地上的香瓜和他们刚才吃到肚子里的一模一样,直恨自己手长少了。一会儿,我事先给他们准备好的袋子就快忙乎满了,我真为他俩的能干劲儿感到高兴。连连暗自夸他俩好样的。
  正当他们取得战果转身要返回时,一个声音像雨天的炸雷响起。
  “都给我站住”
  给谁站住啊!快跑吧!我翻身上了马,眼睁睁地看见林子和大愣成了纪家人的俘虏。两把长枪顶着俩人的脑袋。
  我骑马追赶落日回家了,我以为这次偷瓜是一次快乐的游戏,结果却惹出了大麻烦。在村口,我遇到了那个带眼睛的付先生,他对我高呼:不好好读书,又跑到哪去了。我急三火四地对他说:
  “我现在没功夫搭理你。”
  回到家不久,就听见有人咚咚在拍打我家的大门,我的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我害怕的事情终于出现了,该来就来吧,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见林子和大愣这两个窝囊废被纪家五花大绑地押进来了,纪家老大纪伟是来找爷爷算账的。当时我心存侥幸,心想大愣和林子是贼,被你们抓住了。我也是贼,但我没被你们抓住。凭什么找到我家来?那是找茬打仗啊?打仗也好,谁怕谁啊?爷爷收拾他们纪家那是轻松加愉快,爷爷要的把他们收拾了,也替我们出口气,看以后我进了谁家瓜地谁还敢吱声。那一刻让我悄然感到了征服后美妙的感受,对待敌人只有征服,你强大了谁也不敢欺负,我相信这个礼儿。
  我看见我的两个傻瓜伙伴,被提溜到我家的磨台前,像两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我预料的后果是,把他俩打个遍体鳞伤,或是给纪家干一个月的活计。打就打吧,干就干吧,反正他俩既有体力,又抗揍。我就不行了,多亏我跑出来了。不过我相信,即使我被抓住了,量他们纪家也不敢动我一根毫毛。因为我有一个好爷爷,谁也不敢惹的爷爷,大门关家的茬口就是硬。不管是谁,有个好老子,真是借老多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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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营救
两匹马蹄声翻滚,冲进了爷爷的视线。他不由自主地把头收回,攥紧了枪。两匹马到了门前踅了一个半场就嘎然立住,爷爷在晨光里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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