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娃娃感受到那温柔、细腻的触感,却一动也不敢动,估量着他是否完全相信了她的故事。
他扬起浓眉,脸色遽然阴阴地下沉了几分,冷酷的话语自他双唇间决然吐出:“从今往后,在月氏,你的心中只有爱,没有恨!”
杨娃娃一怔,当即明白他已经相信了她的故事,而他的意思,是要留她在月氏;呵,单单相信还不够,同情也还不够,还有很关键的一招是:若即若离,欲擒故纵。如此思量着,她抓住他的手腕,祈求地看着他,悲伤地哭叫着,宛如一个小小女孩:“不,我想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不要再任人摆布……我要回家……求求你,让我回家,好不好……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未蓝天满面伤怀,受其感染似的,痛彻了心肺,再也克制不住胸中奔涌的情绪,往前坐了坐,猛地一把扯住她,把她搂在怀中,温情脉脉地抚慰着她的脊背,任凭她悲伤的泪水湿了衣襟,任凭她发泄压抑了五年的思乡情绪。
他父亲般地轻声哄道:“好,好,我一定带你回燕国,一定,我保证!”
杨娃娃伏在他温热而硬的肩上,伤心地抽噎着,心中已然明了,他的的确确是怜惜、爱护她的,的的确确是对她情思微动;然而,另外一种危机伴随而来,冷彻了她的心骨,那便是:他的情是真的,而她的欺骗,他知晓后,将会如何?她又将情何以堪?
半是欢喜,半是忧愁。然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抬起头,惊喜地看着他,泪珠凝在眼睫上,晶莹的光似乎充满了无限希望:“真的吗?真的吗?那今晚就带我出去吧,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很害怕……你的父王……”
他为难地看着她,薄唇微动,欲言又止……
杨娃娃惨淡一笑:“你怎么会帮我呢?”她傻傻地笑,笑得不可抑制,“你不会帮我的,我怎么这么傻,呵呵呵呵……我太傻了,居然求你帮我!”
未蓝天抓住她颤抖的双肩,担忧地看着她:“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
“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一瞬间,杨娃娃突然变了声色,疯婆子一样,猛烈地、用劲地推着他的身子,凄厉地叫道,“你走……你走……我是下贱的女人,不配得到上天的眷顾……”
未蓝天拉住她的手臂,试图冷静她激动的情绪:“深雪,你不是,不是……”
泠泠的泪水,簌簌而落;杨娃娃曲起膝盖,低下头,深深地埋住脸部,肩头一抽一抽的,哭声几近闭塞,顿生悲凉:“不,我是,我是……你走,请你马上走……”
未蓝天默默看她哭泣的绝望身影,有些无奈,有些疼痛,俊美的深眸,漾起一片湿润的泽光……良久,他起身离开,轻轻的脚步声,涩涩的沉重。
直至脚步声消失,杨娃娃方抬起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稍稍整理仪容,清冷的唇颊泛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今日的表现确实出乎意料,没想到想哭就哭,想疯就疯,效果还真不错,把他唬弄得晕头转向。只不过,假如他深入的思索研究,是否会发现破绽?
最头痛的是,月氏王将于明日晚上来到这里,那该如何是好呢?听闻月氏王独好美色,月氏美女大都搜罗于王宫之中,王妃过世后,纳入宫中的夫人不下二十个,侍妾、宫中婢女更是数不胜数,稍有姿色的,只要被他看上,无不沦为他如云女人之中的一个。
想来,他兴师动众地掳掠自己来到月氏,应是听闻了有关自己的传闻,要么就是某个月氏官员在他的耳边大肆煽风点火,渲染匈奴大单于的深雪阏氏如何如何美丽,如何如何绝色,否则,月氏王也不会出动三万人马,让王子挂帅、千里迢迢赶去匈奴单于庭。
她歪躺在床上,凝眉深思着该如何避过月氏王这个老色鬼。
“阏氏您看,这紫霄花好看吗?”秋霜快步走进来,笑容爽朗,手上握着一把紫红色的花枝,花朵娇嫩凝红,风华正茂。
杨娃娃不在意地瞄了一眼,淡淡道:“这种花叫做紫霄花?嗯,蛮好看的!”
秋霜仍自笑呵呵地说道:“阏氏不知道这紫霄花的好处呢,等我把紫霄花捣碎了,用一点点水调和,敷在脸上一会儿,脸蛋上就红透透的,非常漂亮哦!”
“哦,对了,阏氏的脸色不大好,我马上就弄去,明日就可以用了,到时,阏氏一定美若天仙,比云夫人还要美。”
杨娃娃的眉心微微一动,灿烂地笑了。一个绝妙的方法涌上心头,焉能不喜?
2007/8/24、15:00
谎言(6)?
谎言(6)
翌日,飞雪苑中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匈奴大单于的阏氏,突发急病,全身长满红斑。这种病症,貌似瘟疫,只要见过一眼,或者接触过病人用过的物什,就会传染上身,非药石可医。
午后时分,关于匈奴阏氏身患瘟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月氏王宫,眨眼之间,宫中人心惶惶,炸开了锅一样,沸反盈天。夫人们更是心惊胆战、坐立不安,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传染到自己身上。于是,成群结队地向月氏王进言,把那个灾难一样的阏氏送出宫外,让她自生自灭,或者,把她送还匈奴。
月氏王安抚了他的众多女人之后,带着医官亲自来到飞雪苑查明情况。因为他察觉到这件事情的诸多可疑之处,并且认为,也许这只是一个伎俩而已。
医官瑟瑟发抖地观察过杨娃娃,脚步沉重地走到外屋,跪倒在地,满脸愧色地回禀道:“回大王,阏氏的脖颈、手臂、小腿上都长满了红色斑块,可能身上也有,其形可怖,其色殷红,老臣从未见过此种病症,根据医典记载,也无此病例。恕老臣愚钝,无法知晓其为何种疾病。”
月氏王坐在外屋的木凳上,悚然一惊,质疑道:“老大人请起!你是月氏最诚实、最德高望重的医官,连你也不知道她身患何种疾病?”
医官缓缓起身,诚恳道:“不过,据老臣多年前游历东方各国的所闻所见,此种病症,应是瘟疫的一种。四年前,赵国北部边界的一个村子发生过一次瘟疫,跟阏氏所患的病症极为类似。大王,这是一种极易传染、非常厉害的瘟疫,只要与患病之人有所接触,就会受其感染,非药石可治。”
旁边垂首顿足的两个奴婢吓得脸色惨白,惊恐地互望着,泪眼婆娑。
内室,杨娃娃半躺在床上,听着秋霜压低声音的简单翻译,唇角轻扬,眼角余光穿透过轻渺的帘幔,瞥见当中正坐之人气派威严,想必就是月氏王了。但见垂垂老者俯首在旁,恭敬谦卑,心里不屑地想道:这个医官号称月氏医术最高,原来不过如此。
不过,她应该感谢老医官,若不是他,她能如此顺利吗?呵呵……
月氏王身穿华贵的王袍,四十开外的样子,正值盛年,黧黑的脸孔映现出不凡的英武气概,深陷的眼睛炯炯有神,面额上却微露疲老之相,额头上、眼角处镌刻着道道的皱纹:“阏氏所患真的是瘟疫?怎会无缘无故染上此种瘟疫呢?药石不可医治,那该如何?”
医官苍老的声音沉厚有力,震得苍灰色的长须轻轻抖动:“当年老臣游历时,曾听闻赵国边界的那次瘟疫波及的范围很大,好几个村子的居民都死了。据说,传染上该种瘟疫之人,不能见光,不能见风,不能食肉,只能饮温水、食鲜果蔬菜,每日早晚必须向天祈祷,假若能挨过三个月,自然痊愈。”
月氏王相信了老医官的话,脸上泛起失落的光:“三个月?如此说来,只要能熬过三个月,阏氏便可以痊愈吗?”
医官语重心长地叹气,似有惋惜:“大王,这就要看上苍的怜悯和阏氏的造化了!不过,即便是痊愈,阏氏的身子损耗太大,应是大不如前。”
月氏王愣愣地出神,脸上有些恍然。
“大王!”老医官抬眼看着月氏王,语重心长道:“请大王即刻回避,以免感染。老臣以为,应该封闭飞雪苑,服侍阏氏的几个奴婢也必须留在苑中,三个月之后再行仔细观察。”
月氏王恍然地回过神,不明所以道:“封闭?”
医官解释道:“是的,大王,苑中任何人不能出外,不能与苑外的人接触,一切膳食均由专人送过来。”
两个奴婢听闻此话,粉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绿绿的,低头嘤嘤啜泣。
杨娃娃微微诧异,想不到这老医官也懂得瘟疫应该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不能让其扩散。于是挑眉看向旁边站着的秋霜,向外努努嘴,秋霜轻笑着点点头,往外走去。
秋霜快步上前,嘭的一声,匍匐在地上,哭叫道:“大王,奴婢不要留在这里,求求大王放了奴婢吧,求大王开恩……”
医官看向跪趴在地上的秋霜,忽而苍老的眼睛惊惶地一睁,晶亮的眸光一闪,沉稳的嗓音变得慌乱:“大王赶快回避,这小丫头的后颈也有红斑,定是染上瘟疫了。来人,快扶大王回寝殿。”
众人一片惊乱,仓惶着扶了月氏王匆匆地离开了飞雪苑,各色身影凌乱不堪,仿佛这里已是地狱一般,阴森森的恐怖。
月氏王回头一看,只见老医官朝着他挥手,容颜苍肃,神色凝重。
2007/8/24、15:00
谎言(7)?
谎言(7)
秋霜看着那两个伤心哭泣的奴婢跑出了屋子,笑嘻嘻地走进来,凑在杨娃娃的耳边,悄悄地说道:“阏氏,都走了,那个老医官还在呢!刚才,我的表现还不错吧!”
杨娃娃微笑点头,脸色骤然地一沉,思忖着是不是低估了医官。假如他看出其中端倪,为何不揭穿呢?
医官健步如飞地走进内室,站在床前,面色焕发出一种矍铄的光泽,温和地看着杨娃娃,目光锐利得直抵人心:“阏氏聪慧,用紫霄花调制成红斑,以此摆脱大王,老夫闻所未闻,甚是奇妙!”
杨娃娃愕然不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研究着他到低是何用意。
他和蔼地笑着,脸上皱纹仿若树叶的纹理、交错纵横,继续赞叹道:“阏氏先是散播谣言,让宫中之人心生惧怕,医官虽是救死扶伤,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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