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溶阏氏面色一冷,森然尖叫道,“对,他不是老酋长的儿子,他是孽种!他是孽种!”
咬牙切齿的语调,听者,无不觉出冰溶阏氏对禺疆入骨的怨恨!
“溶溶,不要胡说!”立脱低声呼喝。
杨娃娃悚然一惊,不是老酋长的儿子?孽种?那么,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她担忧的看向他,正巧碰触到他的视线——疼痛得发抖的目光,沉暗得枯涩的目光。她朝他娇媚的一笑,轻轻地摇摇头,再点点头。
“阿妈——”爱宁儿凄绝的呜咽,好像远方的一条小河、冰溶雪消的碎冰、在坚冰底下潺潺流动,潜流暗涌,嘎啦嘎啦的划过。
嘶啦的一声尖响,似乎是某种血肉撕裂的哧响,回荡在静寂无声的夜色中。
冰溶阏氏的嘴唇飘出一声细弱的呻吟,殷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哆嗦着;眉心纠结,妩媚的桃花眼因某种蚀骨的疼痛、恍惚得不知所措。
立脱猛地一把推开爱宁儿,怒吼道,“宁儿,你干什么?”
爱宁儿轻盈的跌倒在地,宛如一片苍白的鹅毛大雪、融于大地;幽苦的脸庞已成茫茫雪原,望不到边,风雪飘摇中只见苍莽的空远与荒芜;雪原上,点缀的几颗猩红的血珠,犹自触目惊心的温热着。
黑妹吃惊的冲过来,“居次!居次!”蹲下,扶住她的娇躯。
立脱稳稳抱住冰溶阏氏的身躯,却止不住她虚弱的下滑趋势,仓惶的脸色之中,弥漫出铺天盖地的伤痛,“溶溶,你怎么样?溶溶,我不会让你死的!”
倒抽的冷气吱吱响动,部民们一眨不眨的瞪视眼前的一幕,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幕热烈与寒冷并存的家庭惨变。
杨娃娃震惊得瞠目结舌——她怎么也没想到,爱宁儿对禺疆的爱慕之情已经泥足深陷,更加让人深深震撼的是,爱宁儿的个性如此强烈、意念如此偏激、意志如此失控,失控到一刀捅死至亲至爱的阿妈!
只因她的阿妈阻止她的爱慕之情!
“快,叫巫医,快叫巫医!”立脱惨痛的怒吼,焦灼的腔调中,浓浓的惊惶与悲伤。
八个勇士四散狂奔,高声叫唤着,人群中寻找巫医。
冰溶阏氏虚弱的轻抬起手,微弱的声音飘出她惨白的唇角,“不,不要——这是我的报应!”
一个女人的阴谋(7)?
一个女人的阴谋(7)
夜,愈加深沉。呼啸的北风,转瞬间戛然而止,仿佛呼啦啦飞掠而过的鹜群、再也没有回来。沁凉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甜淡的血腥,弥散开一种压抑和焦灼。
冰溶阏氏的胸口,矗立着一把精巧的薄刃银刀,突兀的,横梗在立脱悲愁的眼中。赤红的鲜血,在她的衣服上,晕染开一朵朵妖艳的红花,却是踩在死亡上舞蹈的恶之花。
“溶溶,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立脱失控的低吼着,坚忍的神色中隐隐透出深藏着的悲痛欲绝,猛然,他抬头厉声吼道,“巫医!巫医!快点!”
冰溶阏氏轻咳两声,声音细弱,“宁儿,宁儿,不要——”
死寂的眼睛终于轻轻眨动了一下,爱宁儿看看倒在血泊中的阿妈,低头看看沾满鲜血的双手,瞳仁惊慌无度的转动着,眼泪轰然而下,好像夏日的热辣阳光倾洒一般。她一抽一抽的哽咽着,“阿妈——”
突的,禺疆跨步走过来,俊豪的脸孔风起云涌,似乎雷声震天、闪电喷射;他蹲下来,一把扯住冰溶阏氏的胳膊,哑声低吼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冰溶阏氏微微翘起的嘴角虚浮出一圈幽冷的笑意,“滚,滚开——”
“是不是真的?”禺疆狮子咆哮一般,扣住她的手腕,不自觉的加大力度,像是扼住咽喉一般。
冰溶阏氏脸上的五官移位、扭结,闷闷的轻声呼痛。立脱大惊,黝黑的脸孔尽是无言的哀痛,厉声道,“禺疆弟弟,放手!放手!”
她说的是真的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不对,冰溶阏氏恨他入骨,无论她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善言善语的!很有可能,她要给他制造一个尴尬的身份、一个不堪的局面,即使她死了,她所设计的阴谋并不会随着她的魂归西天而灰飞烟灭!杨娃娃轻叹着:好狠毒的女人!走过来,扯住禺疆的臂膀,柔声道,“不要问了,她不会告诉你的!”
乍闻这坚定的声音,禺疆惊醒过来,抬起看向她,温柔浅笑的她,仿佛一泓清泉、潺潺的流淌过焦灼的胸口。他站起来,威猛的身子不期然的虚里一晃。
她及时地扶住他的胳膊,一阵心慌,却被他紧紧的拥住,轻颤的双臂越收越紧,强烈的心跳清晰可闻,滚烫的体温迅速包拢,窒息的感觉渐渐弥漫。然而,她不忍也不想推开他,天知道,他抬头看她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他紧紧拧着的眉头,看见他疼痛的目光,看见他苦涩的心潮。
同时,她看见爱宁儿疑惑、惊讶的目光……也看见部民们惊诧、古怪的表情……
爱宁儿痴痴的看着深情相拥的两人,如果,禺疆叔叔拥抱的是自己,那该多好啊!呀!不对,禺疆叔叔怎么抱着一个男子呢?这太奇怪了,难道,禺疆叔叔喜欢这个护卫?这个护卫,个子瘦小,身板娇弱,白皙的脸上虽有一抹红色斑块,仍然看得出容貌清秀、纯净,倒像是一个玉婉的女子。难道——他是女子?
冰溶阏氏伸手捂住银刀的刀柄,动作轻缓,涣散的桃花眼、倏的绞拧起来,猛一用劲,从体内拔出银刀,霎时,赤红色的血柱四处喷溅,衣服上绽开,草地上漫开,立脱的脸上凝开……
立脱更加用力的抱住她,眼泪剌剌的奔泻而下,嘶哑的哀嚎,“溶溶——”
部民们莫不再次地瞪大眼睛,非常不解冰溶阏氏的怪异举动。
不经意的,金属利器没入体内的尖锐声响再次想起——立脱的腹部,赫然耸立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银刀。闷哼一声,立脱躯体僵硬,瞳孔惊愕得呆滞,除此之外,再无表情。
人群中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四散传开,越滚越大,渐至沸腾。
爱宁儿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似乎被吓傻了。
杨娃娃不可思议的、呆呆地盯着冰溶阏氏惊世骇俗的举动,平静无波的声音,有气无力,“你哥哥死了,被她杀死了!”
禺疆急速的转过身,感觉到全身血液的倒流……
冰溶阏氏面目柔和,眼睫低迷,似乎扬着渺远的情愫和淡淡的满足,“你说过,你不会死在我的后面;我也发誓过,我会在临死之前杀了你!谢谢你——”无神的桃花眼,慢慢的,慢慢的闭上,沉沉的睡去……
立脱笑容和煦,缠绵的情意款款如缕,“溶溶,我马上就来陪你,你等着我!”
禺疆大跨步走来,半蹲下来,扶住立脱的肩膀,眼睛哀伤,却闪烁着精锐的光彩,“立脱哥哥,你不能死!我绝对不让你死!”
杨娃娃感慨万千。爱宁儿弑母,冰溶阏氏杀夫,老天,这一对母女当真可怕,秉性如出一辙,行为特立独行,心思深不可测,无法用常规思维来解释。而她们的出发点,却都是——情;爱情本身或许没有错,奇Qīsūu。сom书只是有时候,人被其控制,而做出一些伤害别人的举动,悲剧就此诞生。
这个夜晚的悲剧,孰是孰过?
“冰溶阏氏在说谎!”人群中爆出一句中气十足的冷话,随即、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中等个子,方正的脸形一派正气凛然的憨实表情,“禺疆兄弟是老酋长的儿子!”
“黑色陌,是黑色陌!”人群沸腾,纷纷叫嚣。
“好几年都没看见他了,他肯定隐藏起来了!”
“黑色陌是老酋长的护卫队长,他一定知道十八年前的事情!”
黑色陌脸色严肃,面朝大家,朗声道,“是的,我知道是谁害死了老酋长。禺疆兄弟是老酋长的儿子,冰溶阏氏不是他的阿妈,十八年前,冰溶阏氏让禺疆兄弟端给老酋长一碗黑色药汁,老酋长喝下药汁之后,不久就中毒而死!所以,老酋长是冰溶阏氏害死的,禺疆兄弟是无辜的!”
沉默。淡漠。部民们对黑色陌义正言辞的话语,将信将疑……
卧虎藏龙(1)?
卧虎藏龙(1)
“黑色陌,假如你说的是真的,那么禺疆兄弟的阿妈,到底是谁?”沉寂之中、迸出一句刚冷的话,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走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个子不高,腹部微微隆起,一双朗目炯炯有神,却被某种刻意展露的平和遮掩住豹子一样的狡光。
此人正是一直默默无声的哈青都,辅佐酋长处理部落政事,知晓部落中任何一件事情。如果说左右大将是武将,哈青都就是文臣。
黑色陌一怔,黑褐色的脸孔上浮现出一种诚实的心虚,“我只知道冰溶阏氏不是禺疆兄弟的阿妈,却不知道他的阿妈是谁。”
哈青都冷嗤一记,面向部民,眼睛中精光闪烁,不屑道,“既然冰溶阏氏不是他的阿妈,那么,禺疆兄弟就不是老酋长的儿子!大伙儿应该记得,老酋长的大阏氏早在立脱酋长两岁时归天,几年后老酋长再娶冰溶阏氏;也就是说,老酋长只有两位阏氏,如果禺疆兄弟不是冰溶阏氏的儿子,更加不是老酋长的儿子!大伙儿说,哈青都说得对不对?”
这个哈青都,绝对不是善类!明显的,他的机锋精准的针对着禺疆,很有可能,是冲着酋长大位来的!杨娃娃看着兀自悲伤的禺疆,仿佛对自己的身世充耳不闻,揪起美眸,秀眉紧拧,快速的转动着心思。
匈奴族的部落酋长,多是部民推举而生,采取的是推举制,推举部落中大家都承认的、有威望的英雄为酋长;不过,当老酋长的下一代威望很高,为部民所崇拜、认可,推荐制就会表现出因袭制的些许色彩。哈青都深谙奥妙所在,很清楚禺疆在挛鞮氏部落没有多少威望和影响,如果他真的不是老酋长的儿子,如此,哈青都的胜算大大增强。
黑色陌感觉到脊背上汗意潸潸,额际上皱纹蠕动,尴尬得不知道做何表情,“这个——老酋长亲自跟我说的,说禺疆兄弟不是冰溶阏氏生的。”
杨娃娃稳步走上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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