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人的世界。农民稀稀落落地分散在田野中。最后,他听到汽车的引擎声,他知道平安无事了。
这辆汽车从阿西乌特城的方向开来,转了个弯,出现在眼前。他认出这是辆军用吉普车。车子开近后,他看到车中坐了几个英国军人。他意识到刚脱离险境,又面临另一个危险了。
他故作镇静。他想:我完全有权利在这里,我出生在亚历山大,我的国籍是埃及,我在开罗有一座房子,我的证件都是真的,我是个有钱的人,一个欧洲人,一个在敌后的德国间谍。
吉普车在飞扬的尘土中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军人从车上跳下来。在他制服衬衫的双肩上各有三颗星:一个上尉。他看上去非常年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地。
上尉说:“你倒是从哪里来?”
沃尔夫放下他的皮箱,从肩上向后伸伸大拇指。“我的汽车在沙漠路上抛了锚。”
上尉点点头,对他的解释立刻表示同意: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欧洲人会从利比亚步行到这里。他说:“我还是得看看你的证件。”
沃尔夫把证件递给他。上尉看了看,然后抬起头瞧瞧他。沃尔夫想:是不是柏林方面泄漏了秘密,因此在###及每个军官都在追捕他;或是上次我离开埃及后,他们已换过证件,而我的证件已失效;或者……
“你看来疲乏到极点,沃尔夫先生。你走了多久了?”
沃尔夫意识到他那狼狈不堪的外表也许会获得另一个欧洲人的同情。“从昨天下午以来,”他说。他显得很疲乏,这倒并不是完全是假的。“我迷了点路。”
“你在外面走了一整夜?”上尉更仔细地瞧瞧沃尔夫的脸。“老天爷!我相信是这样的。你还是搭我们的车走好。”他转向吉普车说:“下土,来拿一下这位先生的东西。”
沃尔夫张开嘴正想表示异议,突然又闭上口。一个人走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有人帮他拿行李,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假如表示反对,不仅使人不相信他的话,而且会引起别人怀疑行李中有问题,当下士把这些箱子拎到吉普车后面的时候,沃尔夫感到十分沮丧,因为他甚至懒得把箱子锁上。我怎能这样蠢?他心想。他知道原因:他还没有从适应沙漠的状态中转过来。在沙漠中,如果你在一个星期中能遇到一次人,就算运气好了,而别人决不会要偷你的必须用电源的无线电发报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可能出现的意外上:他一直在注意着太阳的运动,嗅嗅空气看哪儿有水,计算已经走了多少路,细看地平线,看能否找到一颗孤立的树,以便在烈日当空的时候,能在树荫下休息。现在他应该把这些全部忘掉,把注意力转到警察、证件、锁和扯谎之类的事情上。
他决意更谨慎小心,他爬入吉普车。
上尉上车后坐在他旁边,跟司机说:“回城。”
沃尔夫设法使他们更相信他的谎言。当吉普车转弯驶入尘土飞扬的道路上时,他问道:“有水吗?”
“当然有!”上尉把手伸到座位下,拉出一只象大的威士忌酒瓶那样的有套水壶。他旋开盖子,把它递给沃尔夫。
沃尔夫喝了一大口,至少有一品脱水。他把水壶还给上尉说:“谢谢。”
“你渴极了,不奇怪。哦,我是纽曼上尉。”他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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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药(1)
序幕:1985
747飞机的头等舱里,飞离伦敦半小时后。安德鲁·乔丹医生伸手过去,紧紧握住妻子的手。
“别着急,”他劝她。“不会有什么事。”
“会的,”她说,“丹尼斯·多纳休非找事不可。”
一提到这位新英格兰人民党的美国参议员,安德鲁做了个鬼脸,说:“我正想吃午饭,你何必让我恶心,倒胃口呢?”
“说正经的,安德鲁。记住,这件事是死了人的,与药有关。”
“你跟这些扯不上嘛!”
“那也一样。要是有刑事诉讼,我也脱不了身。我可能进监狱。”
他想把沮丧的情绪振奋一下。“还没有发生嘛,就是你真的那样了,我保证每天探监,还给你带里边藏着锯条的蛋糕。”
“啊,安德鲁!”她转向他,露出了爱恋和凄凉的一笑。
他想,结婚二十八年了,今天用赞赏的眼光看妻子,仍然那样美,那样智慧、坚强,多好啊。他对自己说,他并不是感情用事。他看到她的这些品质,还有其他一些品质,展现过千百次。
“真好。”他们身边插进一个女人的声音。
安德鲁抬头,这是位年轻、活泼、欢快的空中小姐,正注意到他们手握着手。
他不动声色对她说:“爱,也能发生在上了年纪的人之间。”
“真的吗?”女郎应着他那种戏谑的腔调。“这我可从来没想过,还要点香槟吗?”
“好,来一点。”
他发觉空中小姐正在打量自己。他知道,并不是他自我欣赏,他的样子看上去仍然是很不错的,甚至对一个可以做他女儿的年轻姑娘来说也是如此。上星期伦敦报纸的专栏作家是怎样描述他的呢?“白发,漂亮,杰出的内科大夫,妻子是……等等。”安德鲁当时心中暗暗得意。
斟上了香槟酒,安德鲁靠着椅背坐好。他乐于享受头等舱的高级待遇,尽管这些在今天并不象以往那样重要。当然,这些为旅行增色的殊遇是妻子花的钱。他自己作为一位业务繁忙的医生,以他的收入要讲究舒服也是绰绰有余的,可是他怀疑自己是否肯花钱坐伦敦飞纽约的头等舱位,当然更买不起那架私人喷气式飞机了。西莉亚常乘它环游北美,有时安德鲁也去。
然而,满天飞行将结束,茫茫来日会发生什么变化呢?毫无把握。
钱,在他们的婚姻生活中从来不是什么问题。他们从来没有因为钱发生过争论。从一开始,妻子就坚持把两人的收入合在一起,银行存款只开了一个户头。尽管安德鲁如今的财政贡献比西莉亚小得多,但谁也不去记这种帐。
他一任浮想联翩,两只手仍然叠在一起。这时747客机向西飞去,眼底是大西洋。
“安德鲁,”他妻子说,“你总是这样泰然自若,总是这样坚强。”
“真有意思,”他回答,“坚强,正是我对你的评价啊。”
“力量有不同的类型。我需要的是你的类型。”
机舱里出现了准备开饭的忙碌气氛,小餐桌一一放下,白色桌布和餐具摆了上来。
一会儿,他妻子说:“无论如何,我要斗争下去。”
“你不总是这样的吗?”
她正象平时那样在仔细思量。“今后几天,我要选一个律师,要稳健而不浮夸的。要手腕太多不好。”
他握紧她的手,“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她朝他微笑,“上法庭,你会坐在我身边吗?”
“天天如此。我的病人可以自找门路,直到官司了结。”
“你绝不会这样做的,但是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
“还有其他医生。会安排好的。”
“也许,”他妻子说,“也许有合适的律师,我们可以创造一个奇迹。”
安德鲁用刀去挑面前的鱼子酱。不管处境多么困难,放过不吃是没必要的。
“奇怪会发生的,”他一边说一边把鱼子酱抹到面包上。“我们一开始就是奇迹,你和我。从那以后,你又创造了其他一些奇迹。为什么不再来一个?这一次单是为了你。”
“果然那样,就真是奇迹了。”
“会是奇迹的。”他温和地纠正说。
安德鲁合上眼。香槟酒和高空飞行使他发困。朦胧中,他想起了第一次奇迹的出现。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第一卷1957——1963
1
乔丹医生低声说:“你的妻子怕是不行了,小约翰,最多还有几个小时。就这些了。”看到眼前这位从工厂里来还穿着工作服的瘦小青年一脸苍白、神色愁苦,便加了一句:“我也许不该这么直说,不过我想你要的是实情。”
烈药(2)
新泽西州莫里斯镇的圣林德医院里。室外传来傍晚时小镇习有的喧闹声,稍稍打破一点他们之间的沉默。
病房暗淡的灯光下,安德鲁?乔丹看到病人的丈夫喉头上下牵动两次,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我没法相信。我们刚刚开始,才刚刚开始,你知道我们有个很小的孩子。
“我知道。”
“这真是太……”
“太不公平了?”
年轻人点点头。这位约翰?罗今年二十五岁,比乔丹小两岁,一望而知是个勤快正派的人,现在当然是悲痛欲绝了。安德鲁真想好好安慰他一下。死人的事安德鲁见过不少,也熟知临终前的种种迹象,但对弥留人的亲友该怎么说话,他还没有把握。医生应该实话实说呢,还是另有什么比较含蓄的表达方式呢?这一点,医学院没有教过,以后也没有人教过。
“病毒当然不公平,”他说,“不过多数也不象玛丽现在这个样子,一般来说治疗总还是有作用的。”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有什么药能够……?”
安德鲁摇摇头。没有必要详细回答,说什么“还没有,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能够治晚期传染性肝炎急性昏迷的药”之类的话了;也无须告诉他今早自己又问过诺阿?汤森大夫、汤森跟乔丹同一诊室,是个老资格大夫,又是医院的内科主任。
一小时前汤森对安德鲁说:“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也不可能做出别样的处理。”这以后,安德鲁才给在附近布敦镇的工厂里干活的约翰?罗捎了口信。
真要命!安德鲁的眼睛朝那升高了的铁床看去,躺着的人一动不动,房里只有一个床位,外面走廊上挂着醒目的“隔离室”的牌子,床后架子上吊着静脉注射瓶,正一滴滴地把瓶里的液体(葡萄糖、盐水、合成维生素B)通过插在臂上的针头注入玛丽的血管,此刻,外面已经黑了,偶尔响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