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百年的新疆探险史:寻找失落的西域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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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百年的新疆探险史:寻找失落的西域文明-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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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团团员,与斯文·赫定一同从尉犁乘船抵达罗布泊新湖,时在1934年4月~8月。两次加起来共近一年,其中直接留驻罗布荒原进行科学考察的时间就长达4个月,这在中外学者中都是少见的。
  在河西时,他的重点在气象方面。二三十年代之交,河西、新疆战乱频仍,民不聊生,文化更远远落后于内地。他们的工作是在极其困难的时期完成的,要自己创造最基本的条件,还得随时注意安全。他们不止一次与土匪遭遇,又曾因气象观测的设备被讹传为“俄国人运来了大炮”而险遭当局拘捕。当地传说,他们是为外国人找宝来的,并有鼻子有眼地说他们在额济纳河上挖出两对金鸭子,还说他们进南山是寻找一种仙花,如果这仙花被他们找到,那么河西将发洪水,百姓将被淹没。种种传闻,使他们在这穷乡僻壤的工作极难展开。然而,进入无人区罗布荒原,则面临更严峻的考验。
  越过疏勒河尾闾最后一处古烽燧,水草便成稀罕之物。第一次遇见雅丹地貌,给陈宗器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简直恍若在沿海成群的岛屿间航行,奇形怪状的风蚀土堆像大象、像伏虎、像船舶、像骆驼、像纪念碑,能引起人们丰富的联想,若干年后,女儿出生时,他便为她起名叫陈雅丹。
  古海盐滩
  古老的疏勒河尾闾一直指向罗布泊,那一带的狼胆大到了白天都不怕人,甚至傻乎乎地就紧跟在陈宗器他们所带的绵羊之后,像是压阵的牧羊犬!穿过三陇沙一个最狭窄的沙丘带,就见到了汉代的遗址,他认为那或许就是汉代闻名西域的居卢仓。当地的古井泉由于水质含硫,已腐臭不可能饮用,他们用3峰骆驼驮了雪作为饮水的代用品。前行不久,就辨认出古代罗布泊/薄昌海向东伸展出的海湾,不过,恐怕这是汉代以前的遗迹。古代海底沉积的盐硷块遍布在荒原上,展示了古海的无边气势,也萌发了落潮之后的悲叹。盐块板结,十分坚硬,晚上扎营时在地面甚至钉不进钢钎,无法支帐篷,由于找不到一块比床铺大的平面,被褥也展不开。晚上连骆驼都因为太硌,而不敢卧下休息,苦不堪言。在行程中,盐块支撅,令人无法下足,骆驼那柔韧的蹄子也被磨出血来,只得由驮夫为它们缀上生牛皮做的“皮靴”。从罗布泊中心地带返回敦煌时,他们另外绕路,让开盐碱滩,而硬着头皮穿过白龙堆沙漠,这一次不只是行程艰难,而且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四、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旗下的中外探险家(3)
罗布荒原早已无人定居,但人的迹象却不时可见。或是古城、古遗址,或是火堆余烬、废弃的杂物;不知年月的“萨特玛”——红柳茅棚——就像昨天还有人居留一样,但它的主人却可能亲眼见到过特使张骞的汉官威仪。散落在地上的碎陶片,不知被多少人践踏过,而挂在干枯骆驼刺上的一缕麻布,则可能取自王妃身上的华服。就像大战过后战场上所见到的一样,每个废弃物或许都代表一个生命,每个在硷壳上定型的足迹都浓缩着一个故事。越是如此,越让探险家感受到寂寞孤独的压力,就像黑暗有时也很丰富多彩,寂静有时也能让人暴跳如雷。
  探险队里的罗布人
  同行人中除了瑞典学者霍涅尔,还有曾把斯文·赫定带到阿提米西布拉克、为黄文弼踏寻土垠、为斯坦因确认库木库都克方位的罗布猎人阿不都热依木。
  我曾想过,应该为帕皮巴依——法国探险家杜特雷依的驼队头,奥尔得克——楼兰遗址第一个闯入者,以及阿不旦村的伯克昆齐康,库鲁克塔格兴地“一家村”的猎人阿不都热依木,这些探险史上留名的罗布人写一本书,现在还有活着的罗布人认识他们,知道他们,口碑丰富。再晚就来不及了。他们是古楼兰人的后裔,是现代罗布泊探险史的参与者。有他们的存在,就是楼兰探险的特点。他们退出历史舞台,那么经典意义上的探险就结束了——“寿终正寝”。陈宗器一行进入罗布泊,正逢黄文弼刚结束他的楼兰考古,而阿不都热依木立即就加入了新的驼队。
  泥塔——楼兰的城徽
  陈宗器在罗布荒原做了大量多学科的科学考察,包括气象、水文、地质、地理、植物等许多内容。陈宗器曾3次探访赫定1901年发现的楼兰古城,他把那个于20里外就能望见的高墩——斯坦因称之为“泥塔”——当作楼兰的城徽或指路标。第一次来楼兰,他全凭赫定及斯坦因的地图。荒原古迹连成一体的死寂,四野全无生命的死灰色的底色,使这个青年学者产生了心灵的震颤。然而两年之后,陈宗器再次徒步从罗布泊新湖岸抵达楼兰古城时,高岗——泥塔如旧,荒野无言,古城坦然,但使他又一次感受到心灵冲击的是,在楼兰古城以东五里的戈壁上,他见到红柳久已枯僵的躯体上竟长出嫩绿的新叶!一点绿色就击溃了死灰色的绝对统治,像火星点燃了草原,像水滴滋润了干透底的土壤。
  绿色的生命竟然能在“伏睡”长达2000年之后复苏,这令人不可思议的生命力,这足以战胜一切的再生力,预示了古国楼兰之谜迟早要明明白白地写进历史,预示了这如今死寂的罗布荒原正在积蓄力量,等待重现荣光。在其鼎盛时期,楼兰古城附近植被覆盖率曾达到百分之四十,眼前无边无际的枯立木则像沉船的桅杆,直指苍穹。
  当地人传说:胡杨活着要生长一千年,死而不枯,要在荒野直立一千年,倒地后,一千年不朽败。这也许是说:胡杨其实有3次生命。胡杨、红柳的死而不倒,倒而不枯,难道是一种忍耐,一种希望?忍耐这无水的岁月,等待枯木重绿?
  罗布泊的“舰队巡航”
  陈宗器第二次来罗布泊,成为千年以来首次乘舟巡视楼兰古迹的人之一。他们的船曾沿新湖的湖岸线,一一寻访了有关的古迹。斯坦因标示的四面环水,有百米见方的红柳围墙护卫,当年由一条古老的运河与楼兰古城联结在一起,似乎是楼兰古城的附属地。陈宗器曾幸运地乘舟绕一周。

四、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旗下的中外探险家(4)
黄文弼发现的土垠,则处在新湖三角洲东北的海湾,地势正当要冲。在亲临其地时,我感觉它是楼兰区域的物资集散之地:水陆码头。其他一些遗址也分布在新湖岸边。这证明了,新湖(十余年前才重新见到波涛的汉唐罗布泊)的确是2000年前张骞见到的楼兰时期老湖的回归。
  家信与乡情
  由于出色的工作,陈宗器受到中外同行的尊重,外国文献称他为“帕克陈”。第二次参加赫定的“汽车考察”,就是由赫定本人提名的。在长期的野外工作中,他用家书来抒发内心的积郁,倾吐无法排遣的乡情。在写给妻子童慕昭的家书中,他写道:
  处处被暗示着严冬即将到来。每经一度强烈风暴,天气遂更冷一回,苍翠的木叶早于一个月前凋落已尽了。
  荒僻的原野,皎洁的星光,觉着寒夜的浓霜。遥闻辽远的犬吠,通宵不寐……不觉想起“鸡鸣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来。
  人在天涯的乡情是倾诉不尽的,排遣不开“回家”的梦境,是每一个探险家最常遇到的难题。元曲家贯云石(维吾尔人)在自己的小令中这样写:“不是不修书,不是无才思,——绕清江买不得天样纸!”对于一个身在荒野的探险家来说,多长的信也写不尽乡情。对于等待亲人从探险中归来的妻子,“平安”二字就等于写尽了一切积愫。
  陈宗器生前仅发表过两篇有关罗布泊考察的长文,特别是《罗布淖尔与罗布荒原》,更是重要的论著。据我所知,光他在考察中致斯文·赫定的书信就有111封,目前全保存在瑞典国家档案馆。1990年,我曾在瑞典国家档案馆地下(第九层)档案库见到陈宗器在考察团期间写的大量笔记及资料,其中有观测记录,采样报告等许多丰富内容,有一部分是直接用外文写的。这些珍贵的历史文献,还静静地站在巨大的轨道书架上,等待人们去利用、发现。
  在长达4年的野外工作期间,陈宗器从不计较个人的苦累。天文测定工作必须在野外坚持一夜,夏天尚可,寒冬则无异于一种刑罚。他每晚烤一会儿火,侍弄一会儿仪器,到东方既白时,人已又冻又饿,无力支持。夜间气温下降到℃时,在家信中他向妻子倾诉道:“夜间天气已严寒,只有‘断指裂肤’可形容得。我不能叫苦、偷懒,这是我的责任!”在野外时,他结识了一个在新疆、甘肃生活长达17年的德国人白克,此人是收集鸟类标本的酷爱者。在陈宗器回北平前,白克自杀了。他闻讯黯然。他的一个同事马叶谦,也因为野外苦寂无着,困守额济纳气象站时发了疯,并以枪自戕。他默默地坚持着,希望能以对家人的温馨回忆来暖和冰冷的心。
  这4年中,陈宗器的双亲都先后故去,使他的精神受到重创!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他正在内蒙古归绥,准备乘火车直返北平。当然,特快列车也赶不上亲赴父亲的丧仪了,在家书中,他写道:“噩耗传来,悲痛万分。此次西北之行,转瞬四载,期内双亲先后长逝。生不能承欢膝下,死不能亲视含敛,伤心自问,良多内疚!”
  几天之后,他就返回久违的旧都北平。
  向赫定及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理事会述职之后,陈宗器转赴浙江新昌探亲。
  忘年交
  然而,1933年夏天正在酝酿新的学术考察。那时赫定心中已有了一个明确的参加者名单。陈宗器只回内地住了不到半年,1933年10月21日清晨,新组建的绥新公路勘察队自北平启程出发,成员中就有中国学者、测量学家陈宗器。

四、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旗下的中外探险家(5)
正是由于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卓有成效的工作,陈宗器成为斯文·赫定的忘年交。直到国民党退居到台湾前,他们一直通信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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