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时,斯文·赫定作出一个改变其一生命运的决定:取消折返西行的计划,参与救援杜氏的行动。这一看似草率,实含深思的转折,使斯文·赫定的名字从此与中国紧紧结合在一起,再也不曾分离。
当一切准备就绪时,一个更耸动视听的新闻震惊了喀什官私各方:
杜氏的助手格伦纳特与其维吾尔族雇员帕皮巴依等历经九死一生,回到喀什,而杜氏本人则在一次激烈的枪战中,被当地居民击伤腹部,掷入长江源头通天河的激流。出事地点唐布达,是青海三江源一个人所未知的小村落。
走进“死亡之海”的驼队
杜氏已不需要求援,但斯文·赫定却因之对新疆、西藏的广袤荒原产生了“恋情”,决定从头开始自己在中国的探险,并于1895年2月17日——他30岁生日前两天,离开绿洲,走进“进去出不来”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与其他探险家迥然不同之处是,他是从九死一生的“死亡之旅”开始自己的探险生涯的,这次,其遭际很快就表明,需要救援的正是他自己。他的驼队和雇员几乎都葬身于沙海,仅以身免的斯文·赫定于和田河获救。只是稍作整顿,他又开始了新的探险。他发现了丹丹乌里克、喀拉墩等著名古城,并第一次由南向北越过塔克拉玛干,抵达漠北的塔里木河。1896年3月,他到达塔里木河下游的罗布泊地区,4月19日抵达著名的罗布人渔村阿不旦。当地渔民都用一种叫“卡盆子”的小舟下湖,那是用一棵巨大的胡杨掏空制作的独木舟,其形制之古,可以上溯到楼兰民族定居于罗布泊河湖水域的3000多年之前。这种独木舟在外人看来简直是一种方便的自杀工具,动辄翻身,极难驾驭,而当地人则驾之如一苇渡江,不用桨,仅凭双手就可以使它形同“冲锋舟”。为便于在河流湖泊中工作——测量、画图等等,斯文·赫定对“卡盆子”作了简单的改造,首创一种稳定术:把两个或三个独木舟并联在一起,上面铺上木板,就像庞统为曹操献的“连环计”——好在当地离“赤壁”相当遥远。据斯文·赫定记载,阿不旦附近芦苇密布,最高长达8公尺,直径达五六公分,比一个鸭蛋还粗的芦苇甚至能铺在水道之上当作桥梁。
几个不应遗忘的人
一、荒原情结——斯文·赫定的发现(2)
当1899年斯文·赫定再次来西域探险时,罗布泊以其难究底里的历史疑谜,吸引了他的注意。
1899年12月,斯文·赫定在“无缰野马”——塔里木河作了处女航,这次顺河而下依然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冒险之旅。在下游著名的地点卡拉,当赫定及其一行舍舟上岸时,居然有个人在河岸高岗上迎候。那人胡须灰白,戴着当地式样的翻毛羊羔皮帽子,身穿深蓝色的“袷袢”——长袍。赫定一眼就认出,那正是富有传奇色彩的维吾尔族驮夫帕皮巴依。1893年,他随杜特雷依进入青藏高原,1895年初,他又陪同杜特雷依的同胞、助手格伦纳特生还喀什。帕皮巴依听说那个“赫定图拉”(“赫定爵爷”)重返新疆塔里木,专门来此迎候。此后,帕皮巴依为赫定雇用,是赫定自和阗进入青藏地区的得力助手。
走出塔里木河下游紊乱无序的水系,斯文·赫定向北前往阿提米西布拉克(含义即“六十泉”),准备踏入无人的罗布荒原。
在斯文·赫定探险队的雇员当中,除帕皮巴依,还有3个人值得一提:
一个是土生土长的罗布人(也许是真正的楼兰民族的后裔)奥尔得克。奥尔得克,含义是“野鸭子”,也有人译作于得克。他与赫定探险生涯关系至为密切,可以说,赫定在罗布泊的一切发现都与他有关。此后我们还会多次提到他。
一个是罗布泊西北辛格尔地方的驮夫、猎人阿不都热依木。在此之前,猎人阿不都热依木曾为俄苏探险家科兹洛夫当过向导,在此之后,他受雇斯坦因、亨廷顿、黄文弼、陈宗器等人,在罗布泊地区进出无数次,并为黄氏找到了罗布泊地区的重要古楼兰遗址——土垠,黄文弼称他为“余之英勇猎人”。冬春之际在荒野探险不带水而带冰,是赫定的发明,此后的探险家均由此而获益匪浅。带冰的原因,一是携带方便,二是带水易于腐败,而且在水质低劣的亚洲腹地,凡结成冰的水总是更宜于饮用的淡水。然而在罗布泊北方,只有一个地点有足够的冰,那就是阿提米西布拉克,在罗布泊的土著居民罗布人中,只有一个人知道阿提米西布拉克在哪儿,那就是阿不都热依木。
另一个是俄籍哥萨克切尔诺夫。他是沙俄政府派给赫定作警卫、助手的,1900年初年仅24岁,是信奉喇嘛教的俄国人。1992年我们“20世纪西域考察与研究”国际探险队到达米兰镇,还采访过一个认识切尔诺夫的名叫库万·库都鲁克的罗布人,他已达105岁高龄,还记得一些与切尔诺夫有关的往事:生火不慎点着了帐篷、为在遗址发现文书的人发放“奖金”。切尔诺夫是天生的探险家,对斯文·赫定一行起过积极的作用。
有了这样四个助手,赫定如虎添翼,而不像上次——1896年——来到罗布泊地区,只在阿不旦附近活动,这回他决心作一次从北向南,横穿罗布死界的探险。
六十泉的炊烟
1900年3月23日,赫定一行到达了阿提米西布拉克——六十泉,这由泉水滋润的绿洲。绿洲长着枯黄的、尚未复苏的芦苇和暗黑色的红柳丛林。这是无水漠野中的救命之泉,是古代丝路上必经的一站,当然,它与楼兰王国一起被遗忘了,只到决心唤醒沉睡千年以上的楼兰文明的赫定探险队抵达时,才被重新赋予生机。探险队的到来,使六十泉又升起消逝已久的炊烟。这里原来是野生动物,尤其是双峰野骆驼的避难所、乐园,而探险队的驼队则暂时取代了它们的远亲。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荒原情结——斯文·赫定的发现(3)
那时,赫定在塔里木已经有了足够的探险经历,他知道,荒漠中不可或缺的是水。用冰块化水饮用,是他的“专利”。取足了供一路饮用的冰块,就从荒漠甘泉阿提米西布拉克启程。向北行,不但需要勇气,也需要运气。这次阿不都热依木只向北走了4天,就离开了探险队。他不愿远离世居的罗布泊北方的界山——库鲁克塔格。探险队目前走的,是最大胆的罗布猎人都未曾涉足的死界:没有人迹,罕见植被,没有水,甚至没有动物出没。很快,他们就进入了迷宫一样的“雅丹”。雅丹是当地居民对风蚀(也有少量为水蚀)土丘的称呼。如今,这一词汇已为国际地理学界所接受。
对楼兰古国的探险发现,正是从斯文·赫定一行进入罗布泊北方的死界开始的。
幸运的野鸭子——奥尔得克
一天(1900年3月28日)下午,他们突然发现面前的一处貌似雅丹的土丘,竟是古代建筑遗址。这几间房梁犹存的古屋,是楼兰文明最初展示给现代人的遗迹,是罗布泊为流沙掩埋的古代文化暂露的头角。奇怪的是,千年劲风把房子四周“切割”成深沟巨壑,却没有“啃食”房屋的基址。房址本身都成了聚敛流沙的沙包。他们停下来,开始观察这一地区的面貌。附近还有一系列建筑,比如东南面有一座土台,那或许是佛塔的塔基,其他的几个高台,或许是汉代的烽燧。他们捡到了方孔铜钱和建筑的木构件等杂物,说明这一带自从被废弃以来,还从未有人类光顾。由于天气日渐变暖,从阿提米西布拉克携带的冰已开始融化,他们只得继续向南前行。
这天晚上,当他们准备再次宿营时,发现携带的唯一一把铁锹竟被遗忘在此前停留的那个古遗址。没有挖井的工具,使探险队不敢再冒险向前。行程中,只要营地附近有红柳灌丛,他们就在那里掘井,地下水的水脉大约两三米深,水质不好,人不能饮用,可骆驼并不挑剔。今天如果挖不出水来,骆驼就会“罢工”。奥尔得克自愿表示折回去找那把必不可少的铁锹。别无选择!赫定只得同意由他返回寻找。半夜时分,只休息了不长时间的奥尔得克骑着赫定的坐骑出发了。他出发仅两个小时,拂晓前的狂风把一切足迹都掩盖住。赫定真希望奥尔得克立时返回营地,那样可以免受风沙之苦。但直到天亮,仍不见踪影。探险队只得继续向南,傍晚驻扎在一个有柴草的沙窝子里。大家正忙于卸骆驼扎营,却突然发现奥尔得克牵着马站在面前,而他手里正拿着那把要命的铁锹。
原来,奥尔得克在大风中迷了路,他竟来到另一个很大的古代遗址当中,那儿有成片的废弃的房屋,有些装饰着相当华美的板壁和木雕。从那儿,他又找到了他们停留过的遗址,并找回了遗失在一处房角的铁锹。当他想把新捡的美丽木板带回来时,马却受了惊,不肯让他带上它们。
见到赫定,奥尔得克又换了一峰骆驼,回去取来了那些木板。这些精美的古代艺术品使赫定大为振奋,真想当即返回去。但是他们的饮水已经不多了,返回可能意味着这次探险从总体上一败涂地。斯文·赫定在若干年后这样回顾此事:“明年冬天,我一定会回到罗布沙漠来。而奥尔得克答应保证把我再带到他发现木刻板的那个古迹去。他忘掉带上铁锹不是个过失,而只是一种运气,不然我永远也回不到那个古迹,永远完成不了这样伟大的发现。这个发现给中亚古史投下新的、意想不到的光辉!”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荒原情结——斯文·赫定的发现(4)
那刻着忍冬(金银花)纹饰的螺纹图案的木刻板是举世闻名的楼兰王国递交给探险家的特殊名片!这意外的插曲则成为楼兰古国探险的真正前奏!
楼兰古城的发现震惊考古界
一年之后,斯文·赫定又出现在罗布荒原的北方。1900年离开这儿时,他主要在寻找进入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