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809团像接到了作战的预先号令,迅速忙碌起来,正在浴池洗澡的团长洗了一半就赶紧穿衣服,边安排迎接副司令的有关事项,边向靶场猛跑。远在几十公里以外的师部也得到团作战值班室电话报告,师长、政委赶紧乘车飞速向809团赶。正在休息的步兵六连听到紧急集合哨迅速集合,快步跑向车场,而后分乘十几辆装甲输送车赶赴东沟靶场。
于副司令站在靶场的土台上看着手表,部队集合、到位时间让他比较满意。旁边的史密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么大动静到底为哪般。
“密斯特史,这是我们部队的对外开放师,给各国军事代表团表演过上百次,今天是周日,就让你开开眼,过把瘾。”
于副司令跟史密斯简单说了两句,又把拍马赶到的师长、政委撵回去休息,只留团长、政委陪着。师长、政委哪敢回去,又不能违抗副司令旨意,只好跑到团招待所等待。团长、政委亲自上阵,跑前跑后的又是安排水果、茶水,又是布置参观的板凳、桌椅,忙得一脸是汗。
“你们俩老实地坐那儿别动了,我看完六连演练就走,不给你们添麻烦。”
十几辆装甲车一字排开,六连战士下车列队严阵以待。于副司令大手一挥:“一个排负责保障,出两个排搞对抗,先进行轻武器射击,而后实施排战术演练。”
高远和于继成两个排出列,他们早憋着一股劲要比试一下,这回当着副司令的面,一定要好好表现一把,让对方心服口服。
三排迅速在靶场前端不同距离设置了人头靶、胸环靶、半身靶、射孔靶,还有为了体现射击效果的钢环靶,远方位还设置了坦克靶和空中目标。
两个排按照演练临时规则分组,每组各上十人,以射击的总成绩决胜负。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连长下达“射击开始”的口令,靶场上顿时枪声大作,战士们采取卧、跪、立各种姿势,使用自动步枪、轻机枪,从二百米到一百米不同距离,对不同方向、不同位置隐现的目标射击,曳光弹拖着漂亮的弧线飞向靶心。
老军人于克功和史密斯用不着验靶,看弹道就知道那些子弹差不多都命中了十环。接着对钢环靶射击,每次击发都会枪响靶落,传来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三组射击完毕,高远的二排比于继成的一排多打了三环,最后是两个排长高远和于继成出手对决。手枪、步枪、轻机枪,连四○火箭筒都要操作。两人上靶台前互视一眼,当然是互不服气,就像拳击手比赛前的对眼怒视。又是一阵枪声,两个人的目标靶统一拿到于克功手里,姜还是老的辣,老排长于继成打了满堂彩,枪枪十环,比高远多打了一环,但全排总成绩不如二排。
史密斯看得心惊肉跳,仿佛回到了当年的三所里,*的子弹总像长了眼睛,士气总像摄人心魄的冲锋号,高亢得像催命的魔咒。于克功哈哈大笑,指着装甲车对两位排长说:“让副驾驶员操作高机,实施对空射击,所有的四○火箭筒射手对坦克靶行进间射击。”
马达声声,油烟翻滚,六辆装甲车行进间发射高射机枪弹,接着又采取短停顿发射火箭弹,自然是弹无虚发。让史密斯见识了中国军队的机械化。这还不算完,所有射击科目和战术科目演练完毕,于克功又拉着史密斯坐上了装甲车,高远亲自驾车,完成限制路驾驶、快速越过凸岭等驾驶科目。史密斯坐在车上又喊又叫“very good”之类的赞美,如痴如醉。
下了车,史密斯拉住高远:“你……们,军官……都会驾驶装甲车?操作各式武器?”
“对!我们所有军官都能熟练掌握这些技术。所有能打死人的东西我们都会。”
“你……们……有什么特别的训练方法,技术好练吗?”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高远脸冲着史密斯,说完斜了眼老排长于继成,这是他当年“神枪成名”的原话,今天原话奉还。
“于……几十年……过……过去了……我……我还是那句……老……老话,不要和……和中国军队……在……在地面……交……交火。”本来已经说话比较流利的史密斯,突然又成了结巴。他一直推崇蒙哥马利元帅那句对中国军队的评价,事隔几十年,再次验证,可以成为战场定理之一了。
团长、政委走过来,扒开香蕉送给两位老军人的同时,不失时机地请求于副司令作重要指示。
“指示就免了,告诉部队,天下并不太平,军人没有和平年代,只有战争时期和准备战争时期,做好准备吧。”于克功将香蕉整个吞下,走到高远身旁狠狠瞅了一眼,“高远,我记得你了……”
于副司令走后三个月,高远由排长直接提升,代理六连连长,于继成被提为六连副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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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隐情
孟长喜听高远讲了一下午加一宿,除了抽烟、喝水,几乎没动地方,没插一句话。他第一次真实地走进了六连,此前尚处在朦胧状态,尽管他是六连的指导员,到任也快两个月了。
高远讲得很平静,没觉得是讲连史,更像拉家常,讲到动情处,只是点着烟猛吸几口,不让孟长喜看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变化。
“连长、指导员,营长、教导员让你们俩去营部。”通信员进来小声报告。如此隆重,定有大事。
“妈的,你们连那个菜班的胡宗礼出事了。”营长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把孟长喜震得猛一哆嗦。
“出什么事了?”
“你们是怎么管理的?这样思想意识有严重问题的人,为什么要派去独立执行任务?”教导员也愤怒得张牙舞爪。
“到底怎么了?”
“不好好放羊,和驻地女青年乱搞男女关系,被保卫股抓了,正审呢。”
“抓了?有什么证据?凭什么随便抓我们的人?”高远一听也来气了,他像于副司令一样,属护犊子类型,谁动了他的人,就是跟他过不去。
“证据?还得什么证据?一个放羊娃,一个牧羊女,在山上相遇,同行啊,有共同语言,相见恨晚,两群羊扔到一边,两个人滚在一起,正摞摞的时候,被抓了现形……这回可好,刚出一个‘杀人逃犯’,又弄出一‘*犯’,够你们六连喝好几壶了……”
营长火气冲天,说话控制不住音量,更控制不住分寸。可说的确实没错,够六连喝不止一壶了。连远在几百公里以外的于副司令都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老人家再次被惹得火冒三丈,正研究部队撤编后,六连的转隶归属。这样一身是病的部队,谁稀罕要?
于克功马不停蹄赶往809团,还是老办法,不亲眼看到,不亲自认定,谁说六连的不是,他也不信。
于克功在团机关听了汇报,一句话未说,步行到六连,还是一句话不说,连高远端上的铁观音也推到一旁,茶叶末子溅了高远一身。副司令独自站在荣誉室待了十分钟,甩门而去,头也不回。
细心的高远发现于副司令走后,荣誉室少了两样东西,历任主官位置上的于克功三个字被抠了下去,他威武雄壮的照片也被撕下。极难想象,那么高的位置,老头子是怎么爬上去干的。连队的“传家宝”军号似乎也被动过,玻璃罩上的锁有被掰过的痕迹,只是过于结实,老头子可能没掰动,再不就是中途改变主意,给六连留下点希望。
高远和孟长喜像两个罪人,呆立院内,默默无语。保卫股长打来电话,除了核实有关情况,还带来了胡宗礼的要求,说是在军事法庭审判前要见连长一面,有重要的话要说。高远恨恨地咬牙:“不见,我没脸见他。”
孟长喜一脸的不解,没脸见人的应该是胡宗礼,而不是高远。
“高远,咱们过去看看吧,也许有什么隐情,或许能大事化小……”孟长喜还抱着侥幸心理。
高远死盯着孟长喜的脸,一字一板:“如果有隐情,一定是隋猛,而不是胡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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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提审
隋猛在看守所过了一星期神仙般的日子,除了吃窝头,住大通铺,看不到报纸、电视,室内见不到阳光,生活条件比在六连舒服多了。天天有人围前围后地侍候,随便咳嗽一声,立马有人前来嘘寒问暖;稍微晃一下脑袋,马上有人上来按摩颈椎和头部;如果再伸伸胳膊,做个下蹲动作,关节弄出一丁点声响,立刻围上三四个人,不由分说,扶到通铺躺好,揉胳膊的揉胳膊,捶腿的捶腿,传说中的大地主刘文彩也没这般惬意快活。苦孩子隋猛差不多被“温柔乡”泡烂了,人也变懒了。此间乐,不思蜀。
隋猛觉得好生奇怪,进来这么长时间,没有一次提审,真像度假来了,看看窗上的铁栅栏,再瞅瞅身上的囚服。这他妈是监狱啊,一声长叹发自心底。不思蜀可以,不思战友,不思过去的军中往事,难啊!
又过了两天,两辆警车驶进看守所院内,刑警队长罗士强带着三个侦察员迅速办完提审手续,阴沉沉的谁也不说话,将隋猛一把推上后面那辆依维柯囚车。车上除了司机,副驾驶位置上坐着警员,铁栏杆隔着的后面,另有两个身着警服手持微冲的特警,又是一把高档待遇。
隋猛迷迷糊糊中不知被带到哪儿,只觉得时间过了能有一个多小时。最后进去的屋子除了抬头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字比较熟悉,其他的啥也不知道,连提审的人员也只有罗队一个人看着眼熟。
一番程序过后,步入审讯正题。罗队旁边的一位身形庞大,上身像大个保龄球瓶的三级警督发话:“隋猛,认识这个吗?”
声音纤细,嗓门不大,像唱京剧的旦角从鼻子里挤出来的腔调,要不是屋内只有罗队和“保龄球瓶”两个审讯人员,真不敢想象那么大的身材居然发出女人的动静。
隋猛抬起头,看着“保龄球瓶”举在胸前的东西,心里猛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