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两位对于写此信件的人,也是心中有数了?”
“不错。”这回接口的是八贤王,那人一派谈论天气的架势,悠闲自在的品了口茶,“我记得包拯你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不如猜猜看究竟是哪一个?”
“……”包拯将这只老狐狸腹诽了一千遍,才定了定神道,“王爷谬赞,下官愧不敢当。若下官没猜错,此人怕是皇族众人罢!”
“你也会有怕的?”庞统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继续。”
“……那么下官就大胆猜测了。能够做到里通外敌,又能够让夏主同意与之合作的人,必定权势滔天,有着得天独厚的地位。加上两位王爷不会无缘无故找包拯来说此事,既然找上包拯,证明这件事与下官有一定关联。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包拯只能想到一人。”
“襄阳王。”
……
之十二
……
等到包拯三人商议完毕,已经是申时初了,庞统令裴云送包拯一行人到府外,自己则与八贤王另有要事商议。
裴云得令,一路将包拯一行人送至府外,又与丁氏昆仲约好有空再聚,才回了府中。
会得到弟弟的消息,对他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然而不及大喜,已是大悲——怎么也没想到当年一别,如今竟是……
心中感慨着,裴云确定王爷没有其他命令,一路回到自己的卧室。
才一推开门,忽然惊觉——
屋内有人!
他反射性的出手袭向那道陌生的气息,对方显然不是庸手,轻巧伸手格挡住他的手臂,同时手腕下滑,扫向他虎口。两人在门前狭小的空间里对拆几招,裴云感觉到那人似乎没有敌意,趁着彼此招数一个僵持微微皱眉道:
“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似乎也无意继续,随着他的动作停下招数,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是裴新月的哥哥?”
……
展昭与丁月华回到东厢,日已西斜。因为方才的事情,彼此都没再开口,一直来到展昭的门前,丁月华才转身离开。
展昭本欲叫她,转念又叹了口气,进入房门。
竹雨一直注意着展昭的神色,见他从见过白玉堂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心中也说不清楚是失望多些还是埋怨多些。他是知道这两人的关系的,也知晓自从半年前这两位出事后,其他四位爷焦急愧疚之余也都默认了他们的关系。但如今却因为展昭失忆,所有一切都复位到了原点,眼见曾经的知己变成陌路,相见不相识,让人无法不为他们惋惜。
他看着展昭进门后一直不曾休息,而是四处走着,不时伸手抚摸周遭的物品,脸上神色除了茫然还是茫然,终于忍不住道:
“展大人……”
展昭回头看他,眼中透出疑问。
竹雨却在他的目光下踌躇了片刻才道:“你……对我家五爷真的没什么感觉么?”
展昭不意外竹雨会问这个问题,他无意识的一叹,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对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人,我应该有怎样的感觉?”
“可是——”听着展昭这样的答案,竹雨忽然觉得一股气恼自胸口汹涌而上,想也不想的脱口:“你们那样的关系——怎么可能没感觉?!”
他在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隐隐感到后悔,那两个人的关系是轮不到他插嘴的,可是——就是气不过。气不过爷的付出只得到如今这个结果,也气不过展昭现在的反应。尽管大夫人先前千叮咛万嘱咐他这方面的事情尽量先不向展昭提起,这一刻因为气恼,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展昭却是一愣:“关系?”他回忆着众人向自己提及的白玉堂,苦笑道,“无论是什么关系——我依旧记不起,有甚么用?”他甚至从心底抵触知晓这些事情。
“但是——”
“好了别再说了!”
他打断竹雨接下来的话,闭了闭眼,伸手按揉着两侧太阳穴,“我累了,想休息,竹雨,能麻烦你替我烧些热水来?”
“可——”竹雨不甘愿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怅然答了一句:“小的知道了……”便悄然退出房门。
展昭叹口气,他此时已经无心理会自己这番举动会让竹雨有什么反应。似乎所有人都在希望自己记起什么,然而——记不记起,原也不是自己说了算。
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
又是一声长叹,他信步走出门,望着无月的天空。繁星点点,照不亮心底的阴霾。
他忽然很想见见丁月华。
无来由的思念,也许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没有逼迫自己面对白玉堂的人?也或许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已经习惯了彼此……
正想着这些,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的迈出东厢,此时便是想停也……他笑着自己的迟疑,迈步向西厢走过去。
北苑的客房如今只有丁月华一人在住,闵秀秀虽是女眷,但和卢方住在一起。原是有替尹香凝留着一间的,然而尹香凝早已离开,所以这一苑此时异常空荡。
展昭走进北苑,只看到几个侍卫而已,丁月华的房间仍旧亮着灯,证明屋主人尚未休息。他迟疑一下,上前轻轻敲门。
“谁?”屋中响起疑惑的问话,声音听来似乎有些沙哑。
“……是我,展昭。”皱眉压下那一刻奇异的感觉,展昭关切的问了一声:“月华,你怎么……”
回应他的是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抱歉,我似乎有些伤风……展大哥,这么晚了来找月华有事么?”
“有点……”展昭迟疑片刻,“不方便的话……”
话音未落,门已被打开了,丁月华散着发髻站在门前,一手搭在门边一手自然下垂。她身上披了件银白色斗篷,一头乌发虽未及腰,然而柔顺乌黑,星光之下多了种奇异的魅力。
她盯着展昭的脸,探究着什么,半晌叹口气道:“展大哥,虽然你失忆不记得礼教规矩,然而夜访女子闺房,还是于礼不合。”
那一刻展昭怀疑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他居然在丁月华眼里发现些许严厉与冷锐。
他的脸微微一红,感觉面皮烧得发紧:“抱歉,我……”
忽然丁月华粲然一笑,一去先前严肃的神色,半侧过身子道:“算啦!反正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也没那些忌讳,请进吧!”
她这样一来,展昭反倒踌躇了。他倒不是当真失忆到不记得男女大防,只是心烦意乱之下未曾注意这些,潜意识来此,根本没想到其他。如今意识到自己唐突,如何还肯轻易进入?
“咳咳……”似乎是被风冷到,丁月华低下头又是一阵轻咳,抬头看他,“怎么?既然来了,进屋再说不成么?莫非要在外面说?”她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装束,显然现在不适合出门。
展昭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道:“我还是……明日再来吧!月华妹子,早些进屋休息,莫要再着凉了!”说完几乎是用逃的离开了北苑。
丁月华盯着他的背影,也不阻止,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很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可就……”
她伸手摸摸自己刻意放下的长发,转身关上门,将一众星光拒之门外。
……
因为白玉堂的回归,开封府上下的气氛无形中活跃许多,几乎是走到哪里,都能听人谈论起白玉堂。四大校卫更是感叹着期待:白玉堂这一回来,没准儿展大人很快就能恢复记忆。
当包拯回到府中,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然而天色已晚,白玉堂那里不太方便去看,所以包拯只是看了看西厢的方向,不无遗憾的叹口气,继而一头扎入书房,整理今日自己所知。
不久到了晚膳时间。公孙策到书房看了眼,亲自到厨房端了两份饭菜回到书房,两人在内边吃边商量,将一些紧要事仔细讨论分析,直到深夜。
“吁——”
终于分析完最后一个细节,包拯长舒口气,忍不住双手交叉外翻伸了个懒腰,疏松一下几乎僵直了的筋骨。公孙策见状,笑道:“大人可是累了?”
“这些朝廷上的是是非非,真是让人想觉得不累都难。”包拯说着,目光落在一旁的碗碟上,又好像是在透过碗碟看着其他什么,“老百姓关心的不是谁做皇帝,而是有没有口饭吃。这些尔虞我诈,永远只在朝堂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公孙策沉默了一下,道:“学生记得当初展护卫曾对学生说过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放到这里同样适用。是人总免不了野心与欲望,这些争斗自然无休止。”
包拯道:“说得没错。哎,我只希望这次风波能够平安过去,只是现在看来不太可能。”
“总会有办法的。”公孙策笑笑,话锋一转,“说到‘风波’,大人应该已经听说白少侠回来的事了吧?”
“嗯。”包拯欣悦的点点头,面上透出发自心底的幸喜,“白少侠这一回来,本府心里总算是去了块大石。这对展护卫也不啻是个好消息。”
公孙策却没包拯这么乐观,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沉郁了面色,转头看向窗外。包拯察觉到友人的反应,微微皱眉道:“怎么?先生看来似乎不太高兴?”
“倒不是不高兴……”公孙策沉吟着道,“学生正想和大人说此事,关于那白少侠——”
忽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人敏感的止住话头,看向门口,就听到一阵砰砰砰敲门声,王朝在外大喊:
“大人,不好了!府中出事了!”
“什么?!”
包拯大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门前:“出什么事了?”
“有人死了!”王朝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敢置信,“是、是一直在照顾展护卫的竹雨小哥……”
……
竹雨的尸身是守院的侍卫与丁兆兰在公孙策的药园里发现的。那个药园子本身不大,加上只有药草,平日里除了公孙策与正在学习的丁兆兰,没有旁人会去。
丁兆兰会到那里也是偶然。因为闵秀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