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另一道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却是方才一直不曾说话的展昭。两人立刻都将目光转到那红衣青年,但见展昭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向着仁宗一揖道:
“皇上,恳请皇上准许臣加个条件。”
“什么条件?”此时的仁宗却意料之外的和颜起来,再不复方才御花园中的疾言厉色,声音也跟着平缓安然许多。
展昭道:“皇上和白兄方才的方法固好,但是展昭却不敢拿包大人的性命等闲视之,所以还请皇上能配合我们二人演一场戏。”
“戏?”
“对。”展昭点头道,“请皇上假借流言之名宣布将我们二人打下天牢,但是只是秘密进行,只将消息透露给大理寺以及开封府。同时找人假扮成我们二人在天牢暂住,与此同时,我们二人化明为暗保护在大人身边,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么?”仁宗带笑重复一遍,看着下首站立的那个青年,看着他面上那一派平静严谨的神色,不由笑道,“朕看你是笃定朕是输的一方,怕派出的人不足以保护包卿安全吧?!也好!就依你所说,朕这次就和你们演了这场戏。七日为限,朕倒要看看,莫非开封府当真少不了你们二人不成?!”
“谢皇上!”
展昭忙拜谢,面上禁不住露出了微笑。他转头看向白玉堂,后者表面虽无动作,眼中却明明白白的透了些赞赏出来。
——猫,有你的!
他知道那人眼中是这个意思,唇边的笑顿时多了许多真挚。这笑却恰好让坐在上位的帝王收入眼中,那人顿时沉默了起来,脑海中再度浮现先前八王叔对自己所说的话,斟酌再三,终于下定决心的伸手敲敲桌面,直到引来两人的注意,又犹豫了一下,才道:
“白玉堂,展昭,你们先别得意,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是在用激将法转移朕的注意力。朕还没那么蠢,被你们一唱一和的几句话就说的忘了本意。话说到这儿,朕就不兜圈子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朕就不打算做些什么文章。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朕既不打算治你们的罪,也不打算做出什么其他的举动,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仁宗出乎意料的坦白让昭白二人不禁侧目——展昭虽然早就看出仁宗这次并没有要将他二人治罪的意思,却没想到这位帝王竟会干净利落的说出来。只是——为什么?他本以为仁宗是有什么打算的……
“那皇上先前是——试探臣等?”
“可以算是。”看出青年的疑问,仁宗有些满意的笑了:“朕知道你们疑惑,这么和你们说了吧——若是换作他人,朕何需亲自过问?让大理寺抓去下了大牢再说。但是你们两人,朕不忍。更何况——展昭,这么多年来你的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因此事将你治罪,是在坏我大宋肱骨。
“这次太师的折子不过是给朕一个借口,展昭,白玉堂,当年你们救过太子,也曾救过朕——现在朕问你们,若是朕有要事托付与你们,你们可愿助我?”
要事?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登时一紧:说了这许多,恐怕这句话才是仁宗真正想要说的吧!正打算回话,赵祯却摆摆手道:
“且慢!你们不用着急答复,朕也没那么大方——正好借着这个赌约,朕要看看,你们值不值得朕罔顾天下悠悠之口,对你二人网开一面。”他说着,视线扫过面前这两个出色到极点的青年,缓慢、却慎重的道,
“断袖之谊虽自古有之,然我朝最重礼法,如此悖论之事闹得天下皆知,确实有损我大宋威名,若不是你们足够出色,朕绝不会轻饶此事。朕实话对你们说,朝中变故将至,朕需要人手,而你们是朕信得过的人,所以——若是朕输了,朕便不追究你们的事,就当朕给你们的报酬;倘若这次朕赢了,朕一样不追究你二人之事,但要你们全部的自由。——你们可敢赌?”
全部的自由么?展昭不自觉的皱了下眉,若只关乎自己,但赌无妨,但白玉堂——他侧过头,白衣青年不出他所料的正看着他,视线中是若有若无的笑意与眼角从不曾稍退的自信与骄傲——展昭心中忽然鼓荡起满满的自信。他转过头,目视着正等待他们答案的帝王,与那人异口同声的道:
“白玉堂(臣展昭)赌了!”
在那一刻,两个青年眼中闪烁着相似的光芒,面上神色更是如出一辙的自信——这个赌不是冲动下的决定,他们手里有比仁宗那里多得多的、决定性的线索。
不管怎么说,此次流言事件,能由皇帝出面摆平总比他们坐视等待对方露出马脚要好得多。更何况看今天这个架势,他们若是不同意,恐怕很难平安走出这御书房——两人都是高手,早就察觉到了四周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这一次,因为十六刺事件,反而卷入了更大的阴谋……
“好!”仁宗忍不住击掌道,“不愧是展昭,不愧是白玉堂——具体什么事,待赌约分出输赢朕再告诉你们。希望到时你们不会让朕失望!”
“放心!”白衣堂笑的胸有成竹,甚至带了几分绝烈意味,“若无胜算,白玉堂也不会提出这个赌来!”
却只有展昭看出,这人自信与骄傲的背后,身上眼底还有几乎隐藏不住的桀骜和杀气。他不着痕迹的敛了眼——同样,他知道,这种杀气与桀骜自己眼底也有。
——这两个人岂是轻易被人要挟的,即使皇帝也不成。
可惜,仁宗此时太过兴奋,也太过自信,完全没有发现。
因为自信,他没发现。
……
之八
那天晚上,展昭白玉堂和仁宗在御书房中所说的话当然不仅仅是那么几句,包括赌约的细节以及其他诸多布属,仁宗也清楚明白的表示,这之后,他将会公开表态,平息此次流言事件。
按照议定,他们的赌约必须是在包拯受到刺杀的情况下才能分出胜负。昭白二人的胜算就来自浪天涯所给的提示,因此几日后的刺杀就成了胜负关键。
而刺杀之后,仁宗刚好可以向外界宣布,所谓流言是开封府得到有人要刺杀包拯的消息而刻意放出的烟幕弹,借机平息此事,如此不用说谎强行澄清两人之间的关系,直接将民众的视线引到另一个方向上去,那些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直到此时,昭白二人才确定,八贤王确实已经将十六刺的事情告诉给面前这位少年天子。
在离开御书房的时候,仁宗忍不住又叮嘱了几句: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朕虽贵为天子,也难堵众人之口!你二人还是低调一些,毕竟——流言伤人,想来散播流言之人本就想藉此让你们万劫不复吧!这次朕不追究,便无人再敢追究,至于以后,你们两人还是好自为之!”
“多谢皇上关心。”展昭向着仁宗作揖后,才和勉强按耐的白玉堂告辞离去——他实在担心这向来桀骜性狠之人一怒之下绷不住脾气做出什么来。理智上他虽然相信白玉堂不会那般不顾大局,但是——有些人有时候实在是不能够拿理智来衡量的。更何况谁想得到皇帝临别竟会来这么一番话?
莫说向来心高气傲的白玉堂,就是展昭自己此时也觉心中堵闷——他们两人如何自是己事,却不由得他人来说!
一出宫门,只觉恍然若隔世。两人一路上都默默无言,直到确定身后没有跟踪者,才晃了身形施展轻功快步离开,直接去了白玉堂在汴河旁秘密购置的一间小筑。
之后两天,二人除了暗中埋伏在包拯身边,作必要的观察来分析这次刺杀将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这里——他们相信赵祯既然肯赌,就一定会尽力保护包拯。经过仔细的分析,再加上先前浪天涯的警告,猜出对方一定会挑个最合适的时候出手。
很显然,初一的集会正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时机。
两人趁着现在这个难得清闲的机会将最近的事情细细理顺了一番,正如先前仁宗所说,对方这回正是利用他们的关系大做文章,设下陷阱——先借助流言而将他们下狱,没有了展昭和白玉堂的开封府,显然要比平时好对付的多。再添上一个好时机,此番刺杀可谓十拿九稳。
所以,先有流言四溢,再有庞吉上书,皇上不出意外的将两人“下狱”,并派遣禁军保护包拯——如是一来,表面上所有的情况都在按照对方的布置走。
想明白这些,两人心中实在不能不叫侥幸——若非皇上此番另有打算,顺水推舟应了这次赌约,并没有追究流言的意思,他们也没机会反过来设局化明为暗;同样,若不是浪天涯提前传书,或许之后他们可以猜出对方的意思,却绝对做不到如此时这般面面俱到——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将一切布置好,两人化被动为主动,悠闲地等待集会那天到来。他们此时的身份是应该留在天牢的囚犯,故而不能随意在外走动。白玉堂倒乐得有这样两天休息的时机。只可惜展昭心中担心十六刺剑走偏锋,不肯稍松,否则这两天大可当作度假而过。
因此,白玉堂心中发誓:此次事了,说什么也要拉着展昭来这里住上几天,好生弥补这些日子的奔忙才好。当然若是可以,最好还能……
集会那天,两人暗中跟着包拯的官轿来到宫外埋伏起来,依照原定计划,白玉堂趁着所有人都进了宫门,而官轿留在外面的当口潜入轿子,在里面做了些手脚,又将官轿移到不起眼的位置,展昭则直接去集市查看情况。
集会上那明显不对劲的繁华让两人确定了对方的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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