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棋不明白好友在自苦些什么,也不好再追问得更深,他只是潘雅湛的好友,而不是潘雅湛夫人的好友,还是谈回跟他多少有点关系的话题吧!──他那令人头疼的表妹,倒是他可以问的。
「去年我曾跟你说过,小公主对男人愈失望,就愈会觉得你完美得不可思议。你还记得吧?」李正棋曾经打算一辈子不让好友知道陈绵绵对他有好感的事。但去年表妹回来,依然似有若无地打探潘雅湛的事,让李正棋觉得不妙,于是就私下隐约向潘雅甚提过一次。
那时李正棋其实满期待这个「劲爆消息」可以让他看到潘雅湛为之变脸的表情。毕竟,男人嘛,谁甫听到一个才貌兼备、身世好到很吓人、高不可攀的公主心仪于他时,会忍住不为之窃喜的?
当然,潘雅湛是诧异的,但诧异完,也就抛到脑后了。
李正棋当下是有些不满的,想说你小子,被个公主心仪,好歹失态一下来表示荣幸吧?这是多少男人求之而不可得的好事啊。虽然潘雅湛一直桃花盛开,早己习惯被女性暗恋爱慕,但那些可都是平凡无奇的女性啊!
一百个也比不上小公主一个不是吗?
可人家就是没有太觉得荣幸,李正棋气闷归气闷,也无话可说啦。
要不是这次陈绵绵来势汹汹,情况走向失控,李正棋还真不想跟好友谈论这个问题。
「那又怎样?」潘雅湛的心思还半放在童瑶对他领子上这枚印子及应的猜测上,回得漫不经心。
「如果,咳,我的意思只是假设。雅湛,如果你是单身,没有固定女友,而小公主很喜欢你,主动追求你,那么,你被她攻克的机率有多高?」
「不太高。」他不怎么认真地回道。
「为什么?就算不谈家世,她哪里配不上你?」
「如果她没那家世的话,应该配得上吧。」
李正棋被他的回应堵得一时气闷。「你这家伙……真是太傲了,傲到很欠扁。」
「物以类聚,兄弟。」潘雅湛轻飘飘地应回去。
李正棋横了他一眼,懒得再说些什么来给他堵回来了。
很明显,潘雅湛这个中产阶级家庭出身的优秀男子,是真正的心比天高。别说齐大非耦了,就是交朋友,他也不会往那些豪门子弟里钻。而他李正棋虽然母亲那边的家族非常显赫,他本人也是家境富裕的小少爷一枚,却也不能说是出身豪门。要知道,有钱人不等于豪门,说起来,他家的门楣就跟潘雅湛家差不多。
这些年来,透过李正棋的关系,潘雅湛其实认识了不少钻石级公子哥太子爷之类的人物——比如他们的总经理大人,陈子俨,正是其中翘楚。
但潘雅湛把这些身分崇高的大人物们,都放置在「点头之交」与「有发展潜力的未来客户」栏位上,并不主动攀上去,就算大人物们对他颇为青睐有加,他也从不把握机会一跃而上,让自己混进那些所谓上等人的世界里。
潘雅湛太过骄傲,连带的颈椎也不太好,不擅于仰视……
若是有一天,他事业有成,取得了辉煊的成就,有了顶级的社会地位,有资格与那些太子爷们比肩而立,那么他才会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列进可交往为朋友的名单里;若是不能,那就在现在的白领菁英圈子里混着也无妨。
这算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清高吧!也不是为了让谁看得起,而是他就是这样自傲的人,就是活得这样有原则。
正如他对婚姻忠实,不在于他有多么深爱他的妻子,而是因为,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他是个自律的人——不只李正棋这样想,很多人也是这样想的,而其中,陈绵绵更是因此为之芳心大动……
两人一路安静地走进停车场,他们的车位相邻,打开防盗遥控锁后,在告别之前,李正棋叹了口气道:「如果你终于懂得动心的滋味,那么小公主才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的胜算。不过,说到底,我还是希望你一直这样下去好了。」
「什么叫这样下去?我现在是怎样?」说得好像他是个没感情的机器人似的。在场两人里,他才是结婚生子的那一个好吧。
「你宝贝自己的品格形象重于一切,包括爱情。」
「严格律己、注意形象有什么不对?而且,我结婚生子了,更该自重。」
「是啊,虽然现在结婚不结婚的,也没人当一回事。爱慕你,想追求,你的人,哪管这个?她们只觉得你这么好的人,应该得到真爱。」女人总是满口真爱,并且拿着这两个字为所欲为,理直气壮。那是男人永远无法了解的异次元世界。
「真爱?」潘雅湛摇摇头,打开车门。「好了,不耽搁了,回家去吧。」
「好吧,再见。不过,兄弟,最后忠告,对于不想沾惹的人事物,直接拒绝比迂回的暗示更有用。」
潘雅湛点点头,也知道兄弟的为难处,陈公主的事,终究得由他自己处理。他能站在自己这边就不错了。在李正棋并不喜欢童瑶,并觉得童瑶没有带给他幸福的情况下,还能希望他以婚姻为重,也算是难得了。
「对了,明天别忘了告诉我尊夫人的反应啊!」各自上车发动车子后,李正棋突然摇下车窗,示意潘雅湛开窗,然后笑得坏坏地朝他叫道。
潘雅湛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率先将车开出停车场。回家去了。
第五章
唇印!
童瑶是在第二天早上洗衣服时,才看到那枚印在衬衫右边领子背面的那抹淡橘色。
潘雅湛穿去上班的衣服,除去必须送去干洗处理的那些西装、毛衣类的衣服,其它都一向是自己用于洗的,在洗之前,她会将比较容易脏且不易洗净的部位,例如领口,还有袖口,涂上一层牙膏,然后静置一会再以洗衣精揉冼,这样才会洗得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
也因为她总是仔细处理他的衣物,也就亳不意外地看到那枚唇印了。她站在阳台的洗衣台前,两手抓着衬衫,力道重得几乎可以将衣服给撕开,目光直直盯着唇印,脑子里努力回想着昨天潘雅湛回家来之后的种种行止,企图找出与平常不同的地方……
他们昨晚一如平常那样吃完晚餐,然后一起去书房使用那台专门用来跟孩子通MSN的桌上型电脑,一家四口隔着二十寸的萤幕相会,检查他们今天学习的内容,听他们争先恐后说着上学的趣事与生活琐事,很快的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她的婆婆在那头说孩子该准备睡觉了,于是通讯结束。
然后,他先回房去洗澡,而她则是登入自己的信箱去收完电子邮件后,才关机回房。
回房后,她发现他将要换洗的衣服全脱在床上,而不是像平日那样,进入更衣室才脱掉,然后顺手丢进靠近浴室门边的那个大置衣桶里。那时她虽然感到奇怪,也没特别觉得有什么,就把那些衣服一捞,拿到更衣室丢入桶里,也没放在心上了。
也就是说……他希望她看到这枚唇印吗?
那么,他期待她有什么及应?
找他大吵大闹。质问他是不是背着她在外面偷吃?然后闸得天翻地覆,最后甩下一句「离婚」,为这十年的婚姻写下句点?
脑中一边胡乱猜着,一边继续回想着他昨天洗完澡出来之后的表情,却没有办法记得太清楚。因为那时她就跟他说了几句家常,然后也接着进去洗澡了,等她把自己打理完毕,回到卧室时,就见他人居然还在房间里──照理说应该会去书房处理一下公事的,或者在网上跟他那些老同学讨论一些商业诉讼案件,而不是半躺在床上,翻着杂志看。
那时他还抬头望瞭望她,她还以为他有什么事要说呢,就站在更衣室门口,一边做脸上的夜间保养,一边等着。结果他就只是定定看了她好一会,然后就下床离开了,去书房做他每天都在做的事,直到十一点半回房,睡觉,一天结束。
她没有立时反应,他心中很失望吧?
而,他是抱着多大的期待,以致于才会一时忘记她只有在洗衣服时,才有机会发现他衣服上的异状?而她从来不会在夜晚洗衣服的啊……
他在期待什么?一场火爆的离婚序曲吗?
童瑶泠冷地望着唇印,脸色有些苍白,微微抖着的手拿起牙膏,想将那抹红印给涂抹掉,力道一时没控制好,挤出好大一坨,糊了满手……她吸气,吐气,再吸气,吐气。好一会才止住了愈来愈抖的手,然后,将多余的牙膏刮下,拿起第二件衬衫,继续工作。冷静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如果她的手没有一直抖着的话,几乎,就是个平常的日子,跟以前每一天都相同……她该怎么及应呢?
童瑶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十年前那种己经快要忘掉的、绝望的感觉又再度袭来……
***
许多人都觉得潘雅湛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平常总是温和而有些疏淡的表相,在今日虽然依旧是那个模样,却不知为什么,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会觉得有些隐隐发寒,像正被阵阵北风吹拂着……现在虽然勉强算是秋天没错,但台湾向来是不到十二月不用穿冬衣的啊,怎么会在十月底的这时节觉得冷呢?
人都有一种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所以连每天必然要朝潘雅湛冷嘲热讽一下的法务组组长,今天也只是站在潘雅湛面前,才张了个嘴巴,没发出半个声音,就在潘雅湛含笑的目光盯视下冒着冷汗默默退走。
更别说其他同事了,不管是讨厌他的,或想亲近巴结他的,全都尽可能地缩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就算是不得己必须跟他交谈些工作上的事,也是言简意赅,小心再小心、谨慎得不能再谨慎。
「你今天心情还好吧?」李正棋跟好友在员工餐厅共进午餐的约会,非常有眼色地以一种小心的语调探问着。
「非常好。」回以一枚假笑。明明很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