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名字写得那么巧妙,老远一看还真会把她当成男的呢:她的名字表示女性结尾的a写成了男性结尾的。
但奇奇科夫对这种作法并不敬重,他一笔就把这个名字钩B掉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人称干走不到的格里戈里!
你是否曾以拉车为生,置买了一个席篷车和三匹马,便背井离乡,一辈子在外边拉着商人们到处赶集。 你也许是在路上一命呜呼的,也可以是你的朋友们为了一个红脸蛋、胖墩墩的士兵老婆跟你争风吃醋使你命丧黄泉的,还可能是绿林豪杰看上了你那双皮条编的大手套和三匹矮壮的马,若不就是你自己躺在木板床上想来想去,无缘无故地跑判酒馆去大喝一通,最后一头闯进冰窟窿里,便无影无踪了。 咳,俄国的老百姓!竟不喜欢死!你们又是怎么回事?我的小鸽子们。“他把目光移到普柳什金开列的逃亡农奴名单上,继续想道。”你们尽管还活着,可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跟死人一样,你们麻利的腿脚如今把你们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是由于你们在普柳什金家的日子过得不好,还是因为你们甘愿在树林里出没,拦路抢劫?也许归附了另一家地主,在耕田种地?大概你们在蹲监狱,叶列梅。 卡里亚金,快腿尼基塔和他的儿子快腿安东——从绰号就可以看出,他们是逃亡的好手。 波波夫是家仆,我想你不会拿刀子,一定粗通文墨:一定是用正当手段偷东西。 但是你没有护照,被警官捉住了。 你神气十足地站在那里反驳。‘你是谁家的?
‘警官问你,并趁此大好时机加了一个不干不净的词儿。你理直气壮地答道。’我是某某地主的,‘’怎么到这里来了?
‘警官又说。’放我出来挣代役租,‘你毫不迟疑地答道。’你的护照在哪儿?
‘’在我的雇主皮缅诺夫市民手里。‘’传皮缅诺夫!你是皮缅诺夫吗?
‘’我是皮缅诺夫。‘’他是把护照给你了吗?
‘’没有给过我什么护照,没有。‘’你为什么撒谎?
‘警官问完,又加了一个不干不净的词儿。’是这样,‘你满不在乎地答道,’由于我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的确没有给他,就交给打钟人安季普。 普罗霍罗夫保存。‘’传打钟人!他给过你护照吗?
‘’我没有收到过他的护照,没有。‘’你怎么又说谎!
‘警官说完,又用一句不干不净的话加强了自己说话的份量。’你的护照到底在哪里?
‘’我本来有护照,‘你机灵地说,’看样子是走在半路上丢了。‘警官说着,’那么大衣是哪儿来的?
‘又加上一句不干不净的话来难为你。’为什么要偷?为什么还偷了神父的钱匣子?
‘’我根本没有偷,‘你矢口否认说,’我从来不干那偷东西的事。‘’可为什么从你那里搜出了一件大衣?
‘’不知道,大概是别人扔的赃。‘’好,不肯招!你真狡猾,‘警官摇着头,叉起腰来说。’给他带上脚镣,带到监狱去!
‘’请便!我听从摆布,你答道。 说完,你从衣袋里掏出鼻烟壶友好地请两个给你钉脚镣的残废兵嗅,你还问他们参加过什么战争,退役多久了。于是在法庭审理你的案件的过程中,你就呆在监狱里。
最后法庭推断把你从察廖沃科克沙伊斯克押解到某市的监狱。那里的法庭又判决把你转押到什么韦谢冈斯克。因此,你就从一个监狱转到另一个监狱,每到一个地方你就打量着新居说:‘还是韦谢冈斯克的监狱干净一些:那里还有地方玩羊拐子,伙伴也多一些!
‘老弟,菲罗夫!你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游荡呢?命运把你带到了伏尔加河,你爱上了那儿的浪漫的生活,加入了纤夫一伙?……“奇奇科夫说到这里便停下来,陷入遐想。 他想的是什么呢?是在想菲罗夫的遭遇呢,还是象任何一个俄国人一样,不管他们的地位高低、年龄大小和家产多少,假设一想到放荡无羁的生活便会自然而然地心驰神往起来?实际上,那菲罗夫如今在什么地方呢?大概已经跟商人们讲好工钱,正在一个粮食码头上高兴地寻欢作乐呢。 纤夫们大概个个帽子上插着花儿、系着彩带在跟带着项链、满身飘带的身材颀长苗条的姘头或妻子告别呢;歌声,环舞,整个码头广场一片欢腾。 而搬运工这时则在吆喝、辱骂和催促声中用吊钩背着九普特重的袋子,悄悄地往深邃的船舱里倒豌豆和小麦或者搬运着粮米袋和燕麦包。 码头广场上的粮袋子象炮弹似地堆成一座座金字塔,老远就能看得到;那大片粮堆简直是一个庞然大物,这些都要搬进一只只大船的深舱里,然后这些大船就将排成一眼看不到头儿的船队随着春天的浮冰奔向远方。 那时你们就要干个痛快了,纤夫们!你们就会跟寻欢胡闹时一样亲密无间地唱着象俄罗斯大地一般广阔无际的歌子,拉着纤绳,出力和流汗了。”十二点啦!哎呀呀,“奇奇科夫最终看了一下表,说。
“我怎么磨蹭了这么久?
要是做正经事倒也罢了,可我却先发了一通议论,后来又胡思乱想起来。 我真胡涂!“此后,他就脱下苏格兰式短衫,换上了欧洲式上衣,系了系皮带,把他那便便大腹勒得紧绷绷的,又往身上洒了点香水,夹着文件,拿起皮帽子,动身到公证处办手续去。 他很快倒不是怕晚了——晚,他并不怕,因为处长是熟人,所以根据他的意愿延长或缩短衙门的办公时间,正象荷马笔下的宙斯当需要使他心爱的英雄们停止角逐或使他们见个高低时便能随意延长白昼或加速黑夜降临一样。 他着急是因为他自己想赶快把事情办利索;事情不办完,无论怎么说,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妥靠;总有这样一个想法泛上心头:这些农奴毕竟不是真的,这个包袱总是卸得越快越好。 他肩上穿着酱紫色呢子面儿熊皮里子大衣,心里思考着这些问题,还没有走到大街上,刚刚要朝胡同里拐,就跟一位绅士撞了个满怀,这位绅士也穿着酱紫色呢子面儿熊皮里子大衣,头上戴着有耳挡的皮帽子。绅士叫了一声,原先是马尼洛夫。他们立刻就拥抱到一起,这种姿态在街上持续了五六分钟。 双方亲吻都很卖力,结果两人的门牙都几乎痛了一整天。 马尼洛夫高兴得脸上只剩了嘴唇和鼻子,眼睛完全不见了。 他两手握着奇奇科夫的手,握了足有一刻钟,把那只手烤得滚热。 他用极为文雅动听之词叙述了他是怎样飞来拥抱帕维尔。 伊万诺维奇的;他用一句只有请一位少女去跳舞时说出来才得体的客套话结束了他的演说。 奇奇科夫张开嘴,因为还没想出用什么言词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心情,这时马尼洛夫突然从皮大衣里掏出一个用粉红色绸带系着的纸卷儿,两个手指捡着轻巧地递过来。
“这是什么?”
“农奴名单。”
“噢!”他马上把纸卷打开,匆匆看了一眼,那字迹的娟秀和工整使他大为惊奇。“字写得真好,”他说,“连抄也不用抄了。 而且四边还画了花饰!这花饰是谁画的,这么好?”
“您就别问啦,”马尼洛夫问。“是您?”
“是内子。”
“哎呀,我的天哪!
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深感惭愧。“
“为了您帕维尔。 伊万诺维奇,是谈不到麻烦的。”
奇奇科夫感激地举了一躬。 马尼洛夫听说他是到公证处办理契约手续,便表示愿意和他同去。 两位朋友手挽手儿一同走起来。 路上一遇到小岗、上坡或小坎,马尼洛夫就搀着奇奇科夫,几乎要用手把他托起来,而且笑容可掬地说,他是绝不肯让奇奇科夫扭伤他的尊贵的小脚的。 奇奇科夫觉得很难为情,由于他自知体态有点笨重。 他们就这样互相照看着终于走到衙门所在的广场:衙门是一幢三层石砌的白色大楼,白得象白垩,这大概是为了表示楼里办公的官员们的心灵洁白无瑕吧。 广场上的其他建筑物则跟这座宏伟的大楼毫不相称。 听说其他建筑物不过是一个岗亭——一个持枪的大兵站着,两三个出租马车亭以及一些长长的板墙——那上面用木炭和粉笔涂满了板墙上常见的脏词儿和图画儿。 在这个偏僻的——或者用我国惯用的说法——美丽的广场上再也没有任何别的东西了。 三楼和二楼的窗户里,偶尔有几个为司法女神效力的官吏把那廉正无私的头颅探出来,可是却马上又缩了回去:大概那是上司恰在这时进了屋。 楼梯,两位朋友不是走上去而是跑上去的,由于奇奇科夫为了尽力避免让马尼洛夫来搀扶自己,加快了脚步,而马尼洛夫呢,为了的是不让奇奇科夫劳累,也奋力赶着去扶着他,结果当他们走进昏暗的走廊的时候,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无论在走廊里还是在办公室里,他们都没有看到整洁的景象。 当年人们还不关心整洁,因此,那些本来脏了的东西绝不肯稍加收拾,就任其脏下去。司法女神不修边幅地穿着便袍接待着来客。本应描写一下我们的两位主人公所走过的办公厅,可是作者对各种衙门都敬畏异常。 作者即使穿过那些豪华讲究的地板和桌子都闪着漆光的办公厅时,也总是毕恭毕敬地低头垂目,力求尽快地走过去,所以他无从知道那里究竟如何舒适和华美。我们的主人公看到了许多文稿(有誊清稿也有草稿) 、高昂的头、宽大的后脑勺、燕尾服、省会流行式样的常礼服,甚至还看到了一件极为刺眼的灰色短褂——这灰短褂斜歪着头,脸几乎要贴到纸面上,正在龙飞凤舞地抄写一件土地纠纷或侵吞庄园的官司记录(吞并庄园的是个安分守己的地主,他靠了法院的庇护正在法院的审理中安闲地度过晚年,如今已经儿孙满堂了);我们的主人公间或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说:“费多谢伊。 费多谢耶维奇,劳驾,368号卷宗!”
“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