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媜系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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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媜系列作品-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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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红色的疼痛 1
  辑一 暗红
  四月裂帛 003
  在密室看海 024
  贴身暗影 048
  秋夜叙述 059
  哭泣的坛 072
  女鬼 078
  雪夜,无尽的阅读 087
  辑二 砖头红
  女儿状 107
  一袭旧衣 112
  女人刀 116
  母者 119
  辑三 火鹤红
  某个夏天在后阳台 131
  咖啡小馆里的狼 137
  亲吻地板 139
  水牢 141
  孪体 143
  宾馆 145
  当年旧巷 147
  空篮子 149
  梦魇 151
  腐橘 153
  自画像 155
  温泉乡的歌手 157
  戏票 159
  演员 161
  忧郁猎人 163
  产权 165
  记忆房间 167
  红纽扣 169
  隐形贼 171
  同居纲领 173
  萤火虫 175
  玻璃夕阳 177
  末班车上的女人 179
  密探 181
  不为人知的祝福 183
  拖鞋志 185
  口红咒 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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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红色的疼痛
想要推敲一种冷肃的姿势与声音为这本集子说几句话,枯坐半日,心思缥缈,如浮云、流光无法拘捕入罐。于是,我只是坐在书房的老位置,看着初夏的微风曳动一蓬蓬茂密的竹叶,摇晃老老少少的绿,那窸窸窣窣的声音里藏着一只略嫌兴奋的蝉,叫得好像新科状元。
  天籁俱在,让人放心。
  也许是完成一本书后,习惯性出现忧郁状态,才会觉得千言万语不说也罢;也许背景可以拉得更宽些,看看文学在现代社会的处境,想想所剩不多的固守着孤夜寒窗的文学信众,到底意义何在?便不由得让心情在谷底行走。有这样的情绪,毕竟还是沉不住气的小溪境界吧!在那些胸怀瀚海、与天地共吞吐的人心中,再怎么焦躁的时代不改其贞静,处境与意义云云何需鼓舌以辩?一切答案不就在孤夜寒窗里吗?而孤夜寒窗不就为了“趣味”吗?人间世的趣味,生命的趣味,与天籁闲闲对答的趣味。
  这么想,也就可以关门闭户,安安静静把墨磨下去了。
  回到这本书吧。第十一本散文集,依例也是砍砍杀杀才成其面目。主要收录一九九一至九六,五年间作品;部分文章的创作期与《胭脂盆地》重叠,但因各有所属,所以迟至今日才收编。大约在六年前,即构想写一本探勘女性内在世界的书,窥其情感奥秘,听其扎挣之声。一路走走停停,恣意穿梭新旧时光及各阶段女貌之间,便写成今日的模样。首先,这书虽属散文,但多篇已是散文与小说的混血体;次之,我未把女性放在男性的经纬度上去丈量、剖读,因为她们即是自身的经纬,无需外借。最后,如果这些故事读来有“蝉蜕”意涵,也是从“旧我”蜕为“新我”,并非从残缺的半人走向全人。但我也必须承认,故事中的女人各有各的艰难行旅,她们没有外援,只能自己做自己的领航。我追踪她们的步履,摹写女性的壮丽与高贵。
  “女儿红”历来指的是酒,旧时民间习俗,若生女儿,即酿酒贮藏,待出嫁时再取出宴客,因此也称“女酒”或“女儿酒”。这大红喜宴上的一坛佳酿,固然欢了宾客,但从晃漾的酒液中浮影而出的那副景象却令人惊心:一个天生地养的女儿就这么随着锣鼓队伍走过旷野去领取她的未知;那坛酒饮尽了,表示从此她是无父无母、无兄无弟的孤独者,要一片天,得靠自己去挣。从这个角度体会,“女儿红”这酒,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况味,是送别壮士的。
  辞书上说,有一种红萝卜别名“女儿红”,十足的乡土气息。想象某个冷冽的早晨,庄稼人拨雾来到菜圃,寒霜冻恹了果蔬,唯有那一畦萝卜田闪闪发光,长梗裂叶看起来精神饱满,握手一揪,一根根结实的、鲜美的红萝卜喜滋滋地破土,好像一颗颗又长又胖的钉子,默默地把山川湖海钉牢。这么一想,“女儿红”又接近了地母性格。
  一半壮士一半地母,我是这么看世间女儿的。
  然而经验中,让我刻骨铭心的红色,却跟血、牲礼与火焰有关。
  血色,残酷的红。我总是记得一条浅色毛巾被汩汩流出的人血染成暗红的情景,那毛巾像来不及吮吸的嘴,遂滴滴答答涎下血水。人血,当然是死神的胭脂。我想,若仔细看,会发现血的颜色里有多层次的暗影,所以那色泽才能包藏丰富的争辩:死亡与再生,缠缚与解脱,幻灭与真实,囚禁与自由……缘此体会,故有《辑一》。
  而牲礼的红是属于童年时代跟母亲有关的记忆。年节祭祀中,“红龟粿”与“面龟”的红令人感到温暖。不独是食物本身可口及其背后隐含的信仰力量才叫人缅怀,更重要是每一幢砖瓦屋内都有一名把自己当作献礼的女子才使那红色有了乡愁的重量。因此,《辑二》四篇,难免带着母性。
  火的颜色与火鹤花的红原本无涉,但我欢喜火鹤的意象;浴于烈焰,振翅高飞,一路拍散星星点点的火屑。那纯粹的红色里藏有不为人知的灼痛,《辑三》的故事,就当作幽深隐秘的内在世界里,一枚枚火燎的印记吧。
  作者自述至此,也算坦白从宽,再往下写,就接近悔过书了。
  有一件事倒是要提。今年是洪范书店二十周年庆,一家文学出版社的弱冠之礼。十一年前,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洪范出了我的第一本书《水问》,这份情义记下来了,跟着我从青年转入中岁。这些年来文学出版之路的萧索与炎凉,并未让叶步荣先生改弦易辙,洪范还是洪范,这样的出版意志与对书的品质的坚持,无疑已竖立了标竿。
  恭喜洪范二十岁。也许,在冷的气流中,意义与价值才会变成更清楚。毕竟,文学不是为了热闹而来。
  一九九六年六月,端午节前夕
  写于台北
   。 想看书来

四月裂帛(1)
——写给幻灭
  三月的天书都印错,竟无人知晓。
  近郊山头染了雪迹,山腰的杜鹃与瘦樱仍然一派天真地等春。三月本来毋庸置疑,只有我关心瑞雪与花季的争辩,就像关心生活的水潦能否允许生命的焚烧。但,人活得疲了,转烛于锱铢、或酒色、或一条百年老河养不养得起一只螃蟹?于是,我也放胆地让自己疲着,圆滑地在言语厮杀的会议之后,用寒鸦的音色赞美:“这世界多么有希望啊!”然后,走。
  直到一本陌生的诗集飘至眼前,印了一年仍然初版的冷诗(我们是诗的后裔!),诗的序言写于两年以前,若溯洄行文走句,该有四年,若还原诗意至初孕的人生,或则六年、八年。于是,我做了生平第一件快事,将三家书店摆饰的集子买尽——原谅我鲁莽啊!陌生的诗人,所有不被珍爱的人生都应该高傲地绝版!
  然而,当我把所有的集子同时翻到最后一页题曰最后一首情诗时,午后的雨丝正巧从帘缝蹑足而来。三月的驼云倾倒的是二月的水谷,正如薄薄的诗舟盛载着积年的乱麻。于是,我轻轻地笑起来,文学,真是永不疲倦的流刑地啊!那些黥面的人,不必起解便自行前来招供、画押,因为,唯有此地允许罪愆者徐徐地申诉而后自行判刑;唯有此地,宁愿放纵不愿错杀。
  原谅我把冷寂的清官朝服剪成合身的寻常布衣,把你的一品丝绣裁成储放四段情事的暗袋,你娴熟的三行连韵与商籁体,到我手上变为缝缝补补的百衲图。安静些,三月的鬼雨,我要翻箱倒箧,再裂一条无汗则拭泪的巾帕。
  1
  我不断漂泊
  因为我害怕一颗被囚禁的心
  终于,我来到这一带长年积雨的森林
  你把七年来我写给你的信还我,再也没有比这更轻易的事了。
  约在医院门口见面,并且好好地晚餐。你的衣角仍飘荡着辛涩的药味,这应是最无菌的一次约会。可惜的,惨淡夜色让你看起来苍白,仿佛生与死的演绎仍鞭笞着你瘦而长的身躯。最高的纪录是,一个星期见十三名儿童死去,你常说你已学会在面对病人死亡之时,让脑子一片空白,继续做一个饱餐、更浴、睡眠的无所谓的人。在早期,你所写的那首《白鹭鸶》诗里,曾雄壮地要求天地给你这一袭白衣;白衣红里,你在数年之后《关渡手稿》这样写:
  恐怕
  我是你的尸体衣裳
  非婚礼华服
  并且悄悄地后记着:“每次当病人危急时,我们明知无用,仍勉强做些急救的工作。其目的并非要救病人,而是要来安慰家属。”
  你早已不写诗了,断笔只是为了编织更多美丽的谎言喂哺垂死病人的绝望眼神。也好让自己无时无刻沉浸于谎言的绚丽之中,悄然忘记四面楚歌的现实。你更瘦些,更高些,给我的信愈来愈短,我何尝看不出在急诊室、癌症病房的行程背后,你颤抖而不肯落墨讨论的,关于生命这一条理则。
  终于,我们也来到了这一刻,相见不是为了圆谎是为了还清面目。七年了,我们各自以不同的手法编织自己的谎,的确也毫发未损地避过现实的险滩。唯独此刻,你愿意在我面前诚实,正如我唯一不愿对你假面。那么,我们何其不幸,不能被无所谓的美梦收留,又何等幸运,历劫之后,单刀赴会。
  穿过新公园,魅魅魑魑都在黑森林里游荡,一定有人殷勤寻找“仲夏夜之梦”,有人临池模仿无弦钓。我们安静地各走自己的,好像相约要去探两个挚友的病,一个是七年前的你,一个是七年前的我,好像他们正在加护病房苟延残喘,死而不肯瞑目,等亲人去认尸。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月裂帛(2)
“为什么走那么快?”你喊着。
  “冷啊!而且快下雨了。”
  晚餐。灯光飘浮着,钢琴曲听来像粗心的人踢倒一桶玻璃珠。餐前酒被洁净的白手侍者端来,耶稣的最后晚餐是从哪儿开始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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