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要把几个犯事的学生都放出去,那就超出他的权限了。掌柜听这话更是吃不下睡不着,紧着继续四处托门子搭救怀玉。
那些天,除了耳朵聋的老太太不知情,赵家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平日里,掌柜的每天一早一晚都要上楼去问候老太太的,说说话,聊聊天,哄老太太高兴,那些天他也就是到老太太那儿点个卯,就着急忙慌地下楼来。连最受掌柜的宠爱的小开岁,也见不着姥爷的面了。“恒雅斋”的生意更顾不上了,一连七八天都关着门,没作一分钱的生意。
怀玉一天不出来,掌柜的就过一天揪心的日子,一家之主他还得在众人面前装着镇静,挺着精神,只有到了晚上全家人都睡下了,他才一个人软着身子揪着心的回屋歇息,一个人对着娃娃哥念叨心里的苦处:“小子,你知道不知道?你那个惹祸的妹子生就的是个孽种呀,人也托了,钱也花了,日本人好不容易应了放她,可她偏偏还较劲不出来,你说,恨不恨人?!我这辈子没干过一件缺德事儿,平白无故的怎么遭了这报应?日本人也太不是东西,几个孩子不过是贴了几张纸儿,就没完没了整治人,这是在中国地面上呀,凭什么?!老天爷要是有眼,早晚要报应的……万一你妹子出点事,我怎么跟她的娘交待呀?”那几天夜里,掌柜的时不时就跟娃娃哥念叨这些话儿,我真怕他神精了。
听说“恒雅斋”的怀玉出了事,掌柜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都跑来问候,可一听是叫日本“白帽”警署抓走的,十有###的人都不敢再往深处掺乎,最最贴心的朋友也只能是帮着出个主意,凑点银子而已。天津卫老百姓谁都知道日本人的事沾不得,沾上了就麻烦。锅店街的万得昌胡老板平日里跟日本领馆的人挺熟,连桑岛总领事都托他买过一幅吴道子的山水,按说他去讲个情还是可以的,但是胡老板闭口不拾那个碴,只是派人来问候几句。老话说,危难之时见朋友,其实,人真到了危难之时,有没有朋友还得两说着呢。
掌柜的大哥赵如璋两口子也时不时跑过来打听怀玉的事,别看他们也是一付着急上火的样子,也好言好语的劝掌柜的别急坏了身子,可我看得出来,他们是打心眼里幸灾乐祸,特别是赵如璋的那个媳妇,与其说是来安慰,还不如说是来凑热闹的。掌柜本来就怕老太太知道怀玉的事,特意吩咐全家上下决不可以在老太太面前露一丁点口风,赵如璋偏偏就发难埋怨掌柜的:“大哥,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老太太说一声呢?万一二闺女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怎么跟老人家交待呀?”
《玉碎》第五章(2)
掌柜苦着脸说:“哥,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可是经不起一丁点事的,告诉她老人家有什么好处呀?”
赵如璋媳妇又说:“兄弟,你可是天津卫有名的大孝子呀,这么大的事总得听听老人家是什么主意吧,对老太太欺着瞒着这不合适吧?”
哥嫂是什么花花肠子掌柜的心里明镜似的,想起开岁“洗三”那天的事,他火就不打一处来,再加上本来心里就犯急,所以也没好脸的回了几句:“怀玉是我的闺女,天大的事我赵如圭自己担着。不过,谁要是到楼上透了消息,让老太太有个好歹,就是谁的罪过!”这样,才算是封住赵如璋两口子的嘴。
应当说,怀玉出事,除了掌柜的和叠玉、洗玉之外,就是我最着急。因为怀玉就是我心里的天仙。掌柜的三位小姐个个长的标致漂亮,个个都招我喜欢,可是在心底下还是瞧着怀玉最顺眼。平时,掌柜的交给的差事我决不敢怠慢,可三个小姐们有什么吩咐我更是乐意效劳,说句大实话,给漂亮的女人卖气力,我这心里就特别的舒坦。当然,我也偷偷占过三个小姐的便宜,他们洗澡时都是我烧的热水,隔着洗澡房的墙缝儿,几个小姐洗澡的样儿我都看过。三个小姐个个都是羊脂玉般的身子,那脖子,那身腰,还有屁股和大腿,哪哪都像是琢玉的高手精雕细刻出来的,特别是怀玉,脖子长长的,奶子鼓鼓的,小细腰一把就能攥在手心里,屁股也是撅撅的,真是招人眼,钩人魂。就说她那肚脐眼儿吧,圆圆的、浅浅的小窝儿,都叫人喜欢得要死。那热水腾着气儿在她身子上闪着亮儿,柔柔软软的胳膊在热气里上上下下摆动着,不是天上的仙女是什么?多少次在梦里,我都紧紧搂着怀玉的身子亲呀,亲呀,直到下边流出了白水……想着她那娇嫩的身子在日租界警署牢里受磨难,我这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啊!
转天一大早,我跑到娘娘宫跪在妈祖娘娘跟前磕了几个响头,求娘娘保佑怀玉消灾解难,早早的从大牢里出来。捐了香火钱之后又求了个签,竟然是个上签,上面是这么几句:“逢山修路,遇水搭桥,仙人指路,苦尽甘来。”拿给道士看,道士问为什么事求的签?我说是解灾。又问是男是女,我说是女。道士说,上签倒是上签,但苦尽甘来这一句说的明白,就是苦要吃尽了,甘才能来的,怕是苦总要吃一阵子的,而且还要有个仙人指路,才能苦尽甘来的。我又问,这仙人是哪一个?道士说,若是男的,仙人便是女的,若是女的,仙人就是男的。我就琢磨,给怀玉指路的仙人一定是个男的了,他会是谁呢?陆雄飞?还是那个李穿石?现在也只有这两个人能救怀玉了。
到后来,怀玉终于从““白帽””警署大牢出来了,可那个给怀玉指路的“仙人”既不是陆雄飞也不是李穿石,而是一个神神秘秘的汉子。
就在怀玉被关进去第十五天的时候,在李穿石和陆雄飞的一番活动下,小野终于有了回信儿,说是他的上司念赵怀玉等三人是学生,又是初犯,可以释放,但是要在放人之时开一个记者会,赵怀玉等三人必须当着天津卫的记者面儿向日本国道歉。怀玉和那两个学生都答应了,地点就在利顺德饭店,时辰定的是公历4月19的上午10点。
日本人为什么要把释放学生的场合放在英租界的利顺德饭店,实在是叫人琢磨不透,后来听李穿石说,日本人从来不作赔本的买卖,天津卫的政界、商界、新闻界的名流差不多都住在英租界,在那儿演一出放人,赔礼道歉的戏,影响一定比在日租界大。
不管怎么说,听到这个信儿,掌柜才算是略略松了口气。放人的那天,我跟着掌柜的和全家人早早的就到了利顺德饭店大厅候着。9点刚过,天津卫各家报纸的记者就赶过来了,围着掌柜的又是拍照又是问话儿,掌柜的生怕再惹事节外生枝,对记者们一句连一句的发问一声不吭,也不准全家人吭声。
当时呀,我倒是想对那些记者们喊几句,日本人在中国地面上骑着中国的脖子拉屎,满天津卫的大老爷们能有几个站出来跟日本人叫阵的?我们怀玉敢到日租界里贴抗日的标语,不就是到老虎嘴上拔毛吗,她就是天津卫第一号的女豪杰!想归想,可我没敢冒那个炮,也只能对着那些举着照相机的记者心里头念叨。
紧接着,李穿石和陆雄飞都到了,他们俩都是一付有功之臣的的样子,争着在掌柜的面前表功。李穿石对掌柜的说,怀玉几个学生能有今天这个结果,全是自己在小野那儿如何如何活动的,掌柜的对他一劲的谢了。
洗玉在一边说,我们全家都知道你卖气力了,忘不了你这个好的。
陆雄飞也对掌柜的说,日本警署能在今天放人,完全是小野给自己的面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掌柜的对他也是一劲的点头称谢。
叠玉插话说:“爸,雄飞是自家人,他救怀玉还不是应当的,您谢他不是见外了。”掌柜话音里发颤说,救了怀玉就是救了我赵如圭,我当然要谢。
陆雄飞笑道:“真是用不着谢的,只是往后有什么好事,您别忘了我就行了。”
大厅里人越来越多,还有一些英国人、法国人,除了记者之外都是来看热闹的。突然,在人群里我看见了一个熟脸儿,高条的身板儿,清秀的脸庞透着几分杀气,虽然头上底底的压着一顶礼帽,下巴上那道深紫色的刀疤还是看得清楚。哦,这就是那天在“###”门口向我打听小野的那个汉子呀,他那闪着寒光的眼神叫我心里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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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第五章(3)
那汉子见我打量他,忙把身子一闪,人就不见了。
上午十点,就听见警车尖叫着笛儿开进了国民饭店的院子,先是小野跟警署的头头下了车,接着,怀玉和那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被”白帽”警车押下了车,带进了饭店的大厅,叠玉和洗玉刚刚要扑上前去,那些记者就像苍蝇似的把怀玉他们围个水泄不通,一时间只见闪光灯“噗!噗!”乱闪,他们的喊问声把饭店的屋顶震的“嗡嗡”乱响。
“赵小姐,你们为什么要到日租界去贴标语呀?”
“赵小姐,你们今天打算怎么道歉呀?”
“你们是不是受人指使呀?”
怀玉毕竟是个规矩家的女孩子,哪见过这种阵势,她小脸煞白,嘴唇也有些发抖,在牢里关了半个月,明显的见瘦了,我心里一酸,眼眶子就湿了。
一边,叠玉和洗玉不停地叫着怀玉的名字,都掉下泪来。
瞅着怀玉,掌柜的脸是木呆呆的,可我知道,他心里最不是滋味。
这会儿,小野走到陆雄飞跟前说:“陆先生,您让我办的事,今天马上就有结果了,你还满意吗?”
陆雄飞连连点头说:“谢谢您了,谢谢……”
小野笑了,又说:“那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事相求,你可一定要帮忙哟。”
陆雄飞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没问题!”
后来我才知道,日本人之所以答应放怀玉他们出来,主要还是给陆雄飞的面子,因为日本驻屯军为了跟东北军较劲,进而占领华北,就要在天津搞一系列的重要活动,特别想借重天津青帮的势力。陆雄飞根本没想到,他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