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子弹穿过她的头顶打在墙上。
掌柜的忙喊:“快趴下!趴下!”
怀玉忙奔到掌柜的面前:“爸,您没事儿吧?”
掌柜的忙问:“这子弹跟下雨似的,你怎么跑回来了?”
怀玉见掌柜的浑身上下都好好的,松了口气儿:“我听大器说这边要打仗,实在不放心……”
掌柜的忙说:“我命大着呢,放心吧。你赶快离开这儿,去英租界找叠玉。”
怀玉问:“爸,您倒是应该快离开这儿呀!”
掌柜的摇头:“孩子,咱们家所有的玉器古董都留在这而来,你说爸爸能走吗?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踏实了。你快走!快走!”
说着,掌柜的就拉起怀玉往后院奔去。刚刚要出院,就听院门外响起枪声,子弹打透了厚厚的门板射进院子,打在那口养鱼的大水缸上“铛铛”地冒着火花儿。
掌柜的赶紧把怀玉推到墙角,拿自己的身体挡护着她。
接着就听到外边便衣队的喊叫声。原来是臭劣咕见前门打不进来,便派了一伙子人马迂回到院门这边包抄。
把守院门的几个人也冲门外猛烈开枪,子弹在墙面上溅出刺眼的火花,又尖叫着到处乱蹿。掌柜的更紧地将怀玉挡在身后。
陆雄飞的一个弟兄腿上中了子弹,“哎哟”叫了一声就倒在地上。
怀玉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过去抢救,将那中弹的人拉到墙根儿下,只见他顺着裤腿“咕咕”地淌血,把雪地都染红了。
《玉碎》第二十九章(4)
突然,一颗手榴弹冒着白烟儿仍进来,就落在怀玉不远的对方,怀玉瞧见了,直呆呆地傻看着。
有人惊叫:“手榴弹!手榴弹!”
掌柜的手急眼快,不顾一切的抓起那手榴弹扔进大水缸里,只听见闷闷的“轰”的一声响,手榴弹在水缸里炸响,水缸碎了,流了一地的水,将薄薄的积雪冲化。
怀玉看着父亲的聪明绝妙的举动,笑了。听见伤员在疼痛地“哼哼”,她顺手扯下院子里晾衣裳的绳子,将那人的伤腿扎捆好,不再出血。
这时,陆雄飞带着几个人从前边赶过来支援,他嘴里叫骂着一边打开院门一边朝外射击着,他的人马也跟随着他冲杀出去,很快,便衣队的人除了死了的人,跑的跑,逃的逃,都没了影儿。
掌柜的赶紧帮着怀玉把伤员拉到仓库里边,叮嘱她只要还有枪声就别出来。
这时候,前边的人又喊着便衣队的人已经攻进来了,陆雄飞又喝喊人马到前面去抵挡。他冲掌柜的叫:“妈的!郭大器的人马怎么还不到呀!”
心急如焚的掌柜的顾不得头顶上“嗖艘”飞的子弹,跑上楼顶去打量。他透过飘飘扬扬的雪片朝远处望去,只见河边那儿也闪起开枪的火光,时不时还有炮弹爆炸的震响。他赶紧跑下来对陆雄飞说:“那边的仗也打起来了,大器他们大概是过不来了……”
陆雄飞咬紧嘴唇,眉目一横说道:“妈的!今个就跟他们拼了!”
说着,他端起一支步枪,立起身子连连冲对面射击。
这节骨眼上郭大器在哪儿了呢?他为什么没能赶到衡雅斋救援呢?原来,他在公安局里接到掌柜的电话,就立刻向金一戈作了报告。金一戈说,看来今天晚上便衣队一定会出来闹事儿的。就忙着向上司报告和向各个岗哨发警报。随即郭大器就带着十几个保安队跳上卡车沿着海河边朝衡雅斋飞快驶来。不料,在半路上遭到从闸口冲出来的便衣队的伏击,汽车紧急刹车,在雪地上滑撞到墙边,立刻息了火。跳下车的郭大器本来想领着弟兄们穿街巷赶到衡雅斋,可是被便衣队死死咬住,不得已打起了巷战。
这功夫,我带着璞翠和几个伙计冒着雪已经奔到了英租界的边上,听见从城北面传来的枪声,我心想衡雅斋那儿肯定已经打起仗来了,不由地为掌柜的的安危耽起心来。我对璞翠说,把你们送进英租界,我就得回去,掌柜的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呀。璞翠死活不肯,说英租界人生地不熟的,你走了我靠谁去?再说大姐夫带着那么多人马你还不放心么?经他这么一劝,我也就消了回衡雅斋的念头。偏偏的英租界的每个路口都戒严,许多早早要跑进去避难的市民把每个路口挤得严严实实,那些英国警察和军人横着眉毛竖着眼,喝三吆四地阻挡人们进入租界。我找了个跟英租界接缝的胡同,带着几个人翻墙进了人家的院子,总算是闯进了英租界。
雪越下越大,衡雅斋那边打得也更邪乎了,见便衣队的火力太猛,陆雄飞只得命令自己的人退进屋里,依托着窗户和门柱朝外边开枪。从外边打进来的子弹把平日摆放玉器的货架子打得木片乱飞。
迟迟不见郭大器的救援部队,陆雄飞只能打定鱼死网破的主意,他骂着粗话一脱下上衣,光着脊梁,准备率弟兄们冲出去拼个你死我活,掌柜的赶紧拦住他说:“这节骨眼上,只能死守,不能拼命呀!无论如何也得守到郭大器他们来呀!”
见陆雄飞还在迟疑,掌柜的又说:“外边除了臭劣咕,兴许还有你原来的弟兄呢,冲他们喊喊话,说不准有用呢。”
陆雄飞一拍脑门:“嗨,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着,他忙命令自己的人马停止开枪,很快外边的枪声也稀拉下来。就听见臭劣咕兴奋地喊叫:“哈!里边没有子弹了,给我往里边冲呀!”
他的人马也跟着哄喊起来:“里边没子弹了,往里冲呀!”
陆雄飞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边的喊声。
掌柜的忙问:“有没有熟人?”
陆雄飞点头:“好象有吴三瘌子和疤痢眼……”
听见外边冲过来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他又朝外连开了几枪,一边冲外边喊:“老子们的子弹多得很,够打几天几夜的……”
外边臭劣咕的人马立刻又爬在了地上。
陆雄飞趁机喊叫:“外边的人给我听着,吴三瘌子,是不是你小子来了?疤痢眼也在外边,是不是?我告诉你们,你们媳妇和孩子可都在我的手心里捏着呢,你们要是想坑死他们,你们就朝我开枪……”
臭劣咕叫道:“弟兄们,别听他吓唬,赶快冲进去!宰了陆雄飞看他还能吓唬谁?!冲啊!冲啊!”
明显的,外边的人叫陆雄飞那几句话打蔫了神气,喊声小了,连开枪的响动都不如刚才了。
臭劣咕喊叫:“快开枪?开枪呀!!谁要是不服从命令就地枪毙!”
陆雄飞兴奋地对自己的人说:“好!他们乱阵脚了,听我招呼,一块儿冲出去,打他个措手不及!一、二、三……”
陆雄飞的人马分成豁出命般地冲出门去,朝爬伏在地上的臭劣咕的人马一齐开火,打得他们鬼哭狼嚎。
臭劣咕凶狠地喝喊着开枪,一边拼命朝陆雄飞射击。眼看两边的人马就要搅到一块儿撕杀了,就在这时,便衣队的侧后响起了枪声,顿时就有两个便衣队被击毙。臭劣咕的人马阵脚大乱。原来是郭大器带着人马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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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第二十九章(5)
看见保安队的人冲过来,陆雄飞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兔崽子们,看你们还能喘几口气!”
那个叫吴三瘌子的一边逃跑一边喊:“大哥,我们可是被逼来的,没我们的事呀!”
那个叫疤痢眼的也甩下枪往回跑。
这一来,臭劣咕的人马就散了架子,争先恐后地往来路上逃命。两个便衣队架着腿上挨了枪子儿的臭劣咕拼命朝日租界奔去。
陆雄飞的手下兴奋地喊叫起来:“龟孙子跑了!追呀!把他们全杀光!”
郭大器的人马和陆雄飞的人马合成一股追杀便衣队。
跑了一个街口,那两个架着臭劣咕逃命的便衣队见追赶的人马越来越近,扔下他跑远去了。
臭劣咕瘫在地上,一边拼命朝日租界爬着,一边叫吼骂着自己的手下。
很快,陆雄飞的人马追到他的眼前,将他拎到陆雄飞和郭大器的面前。
陆雄飞拿过火把在臭劣咕脸上考着,戏弄地说:“兔崽子,你还神气么?”
臭劣咕哭丧着脸不吭声。
陆雄飞:“你不是要我的命吗?哈,我就在你的跟前了,你说,到底是谁要谁的命呀?”
臭劣咕惶惶地看着周围的枪口,跪在陆雄飞面前央求:“大哥,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您……可别杀我呀!”
陆雄飞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我操你个祖宗!忘恩负义的狗杂种!”
周围的手下都叫起来:“大哥,跟这号没人肠子的还费什么话呀,宰了他!”
喊着,就响起一片拉枪栓的声音。
臭劣咕拼命央求着:“大哥,饶我一条狗命吧,我还有老婆孩子呀!”
陆雄飞抬起靴子踩在臭劣咕那条伤腿上狠狠一碾,疼得他“嗷熬”惨叫。
陆雄飞冷笑说:“狗东西,知道什么叫报应了吧?!凡是背叛我陆雄飞的混帐,凡是跟日本人为非作歹祸害老百姓的狗奴才,决没有好下场!”
说着他扳开枪栓,将枪口对准了臭劣咕的脑袋。
郭大器劝道:“别,何苦脏了你的手呢?把他押送到公安局去,自有国法处置。”
臭劣咕拼命地冲郭大器喊救命。
陆雄飞对郭大器愤愤地叫:“你还要可怜这个这死心塌地当汉奸的王八蛋么?就是他亲手杀了派出所的警察呀!我今个非亲手宰了他不可!”
他的手下又是一阵喊杀声。
郭大器一摆手说:“得,就当我没看见!”
陆雄飞拿枪对准臭劣咕的脑袋。
臭劣咕吓得早尿了裤,神经质地喊:“大哥,别开枪,别开枪……”
陆雄飞将枪口垂下,戏弄地说:“好,我不开枪……一枪毙了也太便宜你了!拿刀来!”
手下扔过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片来,陆雄飞双手一挥,臭劣咕的脑袋就滚到了地上,血喷了老远,将好大一片雪地都溅红了。
众人欢畅地喝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