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澄脸色铁青,旬旬几乎可以听到牙齿摩擦发出的咯咯声。他扣住旬旬的手腕,将几乎要戳到他鼻尖的手轻轻按了下去。这副样子的他让人心生恐惧,可是旬旬现在什么都不怕,喷薄的怒火快要把她浑身的血液烧干,她恨不得这把火也将他变为灰烬。
“行啊,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再否认也没什么意思。是我指使周瑞生又怎么样?你现在就报警,去啊,看看有什么后果?要不你狠狠心,干脆再上前一步,这样就一了百了,运气好的话我们同归于尽。”他用力将手一带,旬旬一个趔趄,身体碰到矮树丛的枝叶,昨晚的雨水灾着冰碴子散落下来,有几滴溅到她的脖子里,像剧毒的蚂蚁在皮肤上爬。甸甸惊觉自己愤恨之下竞全然把危险抛在脑后,她逼近池澄,指着他痛斥的同时也走到了栈道的外缘。他俩站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小平台上,脚下是丛生的荒草,前方的灌木丛挡住了视线,但灌木丛外,山势陡转直下,不知道走到哪步会一脚踏空。
旬旬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害怕了?胆小鬼!你就是太爱惜自己,心里除了你自己什么都没有。你爸是个老骗子,你妈贪心又势利,把嫁人当做卖身,你是神棍和合法卖淫者的混血儿!他们至少是奔着最起码的欲望去的,只不过比较直接,你呢,看似无欲无求,其实最自私!我是没入爱的小丑,哈哈,你是什么?你是只破稻草人,空心的,准都不爱!谢凭宁、那晚相亲的男人、孙一帆,还有我,所有条件合适的男人都只不过是你寻求安定的工具。可惜你遇到了我,没人爱的小丑和空心稻草人是多有趣的一对。你越是想缩起来过你的安稳小日子,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你不是想找个男人过一辈子吗,不是留着你的一无所有基金吗,现在都泡汤了吧。
我就是要让你一无所有,封死你每一条退路,扒开你每一层皮,再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半点儿真心!离婚你不哭,被我玩了又甩也不哭,眼看要掏出老本来替你妈擦屁股你才懂得掉眼泪!你是我见过的最阴暗的女人。”
旬旬听不下去,扬起空出来的那只于想要抽他一巴掌,再度被他格下。
“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你看我对你多了解。可是我就是搞不清你们女人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打人耳光。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即便我喜欢你,即便你昨晚让我那么满意,但这一巴掌你想都别想。”
他说着,又在她面前挥舞着那个钱夹,“这里面现金和银行卡加起来一共有四万块,你确定不需要?用不着客气,过几年你就未必值这个价了。”
旬旬喘着气一言不发,她心里想,神啊,如果真有神灵的存在,她愿意用折寿几年来换他立刻消失在眼前。
可是鸟不生蛋的地方连移动信号都没有,神的恩赐又怎么会覆盖到这里。
“有骨气,我更爱你了,但是你最好不要后悔。”池澄往后退了一步,作势要当着旬旬的面将钱夹扔下山去,然而准也没想到因为连日下雨的缘故,山石上覆盖的泥土有了松动,他站的位置本就很险,投掷的动作使他重心倾斜,脚在湿漉漉的草叶上一打滑,整片浮土在他脚下崩塌。
身后的灌木丛挡了一下,可是哪里承受得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被他扣住手腕的旬旬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只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往前栽倒,然后身了猛然往下响,周围只剩下自己倒悬在不上不下的半空中。
那一霎,旬旬只觉得什么都被抽空了。脑子是空的,仍然保持下垂姿势的那只手足空的,躯壳内某个角落也是如此。喊不出来,没有眼泪,来不及惊恐,也不是悲伤,甚至感觉不到痛楚,只有山风带着冰屑呼啸着洞穿而过。兴许他是对的,她真的足一只空心的稻草人,忽然之间最可恶的小丑都消失了,只余稻草人挂在荒野里,张开手,怀抱终日空虚。
她抱住了一根碗口大的树干,这才发觉是背后的登山包挂住了枝梢,勉强逃过一劫。她在不间断的碎石声巾,屏住呼吸艰难地调整自己的姿势,总算在树干无法支撑之前,将原本的倒悬变为相对有利的正面攀缘姿势,惊出满身的汗。
原来他们方才所站的平台边缘确实是悬空的,但并非她想象中的万丈深渊,垂直向下的高度大概只有两三米,然后山势就缓了下来,呈现一个向下的坡度,同样被无数茂密的植被所覆盖,以至于旬旬看不清池澄究竟摔在什么地方。
她大声地叫他的名字,怎么也不信像他这么可恶的人会顷刻之间粉身碎骨。
电影里的恶人永远留着一口气折磨别人到最后一分钟。然而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隐约的回声传人耳里。悄然无声才是最深度的绝望,她再恨他,前提也必须是他还活生生地存在,而不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宣告终结,这比眼前的处境更让她恐慌,旬旬不由得悲从心来。
冬日的山上,天黑得早,原本就乌沉沉的天空益发地暗了下尘。连日的雨将岩层上的泥土都泡松了,即使暂时无碍,此处也绝不宜久留。
旬旬不敢寄希望于被人发现,抬头看了看头顶,判断着往上爬的可能性。事实上她距离上方的平台并不太远,只要有借力的地方,虽然存在危险,但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尝试着将脚挪到上方的一个支撑点,那是另一棵树和山体形成的夹角,一点点将身体的重量转移,又是一阵窸窣的声响,无数小石块、碎泥土和残枝雨点般纷纷往身下落,但她基本上是站稳了。
就在这时,旬旬好像突然听到了儿声极低的呻吟,她一惊,脚下险些打滑。
“池澄,是你吗?”
风声呜呜,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刚升起的希望又熄灭了,正打算四处寻找新的落脚点,微弱的声音再度从身体的下方传出。这一次她听得很真切。
“你嫌我摔不死啊?再弄得我一头一脸的泥巴试试。”
旬旬又哭又笑,他的声音听起来离得并不是太远。一沉,两眼一黑,伴随着无数碎土和树枝坠落的声音,她本能地用另一只手去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就在万念惧灰之际,下坠的势头忽然一顿,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她钩住,紧接着被抓住的那只手一松,等她稳住身体,只听见一声闷响,周围只剩下自己倒悬在不上不下的半空中。
那一霎,旬旬只觉得什么都被抽空了。脑子是空的,仍然保持下垂姿势的那只手足空的,躯壳内某个角落也是如此。喊不出来,没有眼泪,来不及惊恐,也不是悲伤,甚至感觉不到痛楚,只有山风带着冰屑呼啸着洞穿而过。兴许他是对的,她真的足一只空心的稻草人,忽然之间最可恶的小丑都消失了,只余稻草人挂在荒野里,张开手,怀抱终日空虚。
她抱住了一根碗口大的树干,这才发觉是背后的登山包挂住了枝梢,勉强逃过一劫。她在不间断的碎石声巾,屏住呼吸艰难地调整自己的姿势,总算在树干无法支撑之前,将原本的倒悬变为相对有利的正面攀缘姿势,惊出满身的汗。
原来他们方才所站的平台边缘确实是悬空的,但并非她想象中的万丈深渊,垂直向下的高度大概只有两三米,然后山势就缓了下来,呈现一个向下的坡度,同样被无数茂密的植被所覆盖,以至于旬旬看不清池澄究竟摔在什么地方。
她大声地叫他的名字,怎么也不信像他这么可恶的人会顷刻之间粉身碎骨。
电影里的恶人永远留着一口气折磨别人到最后一分钟。然而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隐约的回声传人耳里。悄然无声才是最深度的绝望,她再恨他,前提也必须是他还活生生地存在,而不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宣告终结,这比眼前的处境更让她恐慌,旬旬不由得悲从心来。
冬日的山上,天黑得早,原本就乌沉沉的天空益发地暗了下尘。连日的雨将岩层上的泥土都泡松了,即使暂时无碍,此处也绝不宜久留。
旬旬不敢寄希望于被人发现,抬头看了看头顶,判断着往上爬的可能性。事实上她距离上方的平台并不太远,只要有借力的地方,虽然存在危险,但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尝试着将脚挪到上方的一个支撑点,那是另一棵树和山体形成的夹角,一点点将身体的重量转移,又是一阵窸窣的声响,无数小石块、碎泥土和残枝雨点般纷纷往身下落,但她基本上是站稳了。
就在这时,旬旬好像突然听到了儿声极低的呻吟,她一惊,脚下险些打滑。
“池澄,是你吗?”
风声呜呜,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刚升起的希望又熄灭了,正打算四处寻找新的落脚点,微弱的声音再度从身体的下方传出。这一次她听得很真切。
“你嫌我摔不死啊?再弄得我一头一脸的泥巴试试。”
旬旬又哭又笑,他的声音听起来离得并不是太远。
她手脚并用地往下,脚下的动静免不得引来他时不时地咒骂,几度惊魂之后,终于狼狈地跌坐在相对平缓处,连滚带爬地摸索到池澄的身边。
池澄的样子实在糟糕,趴在草丛中,身体一半被疯长的杂草和从上面带落的枝叶覆盖,当然,还有许多被旬旬踩下来的石子和碎泥块。旬旬扫开障碍物,小心地将他翻过身来,他一脸的血混着泥浆和草屑,触目惊心。旬旬赶紧检查他的伤口,看起来血都来自于他脸上的几道血痕,想是下坠过程中被锐利的枝条划伤,幸而没有伤到眼睛,头部也并无明显外伤,虽然看起来可怖。她稍稍松了口气,又一路往下看他伤到了什么地方。
他这一下摔得不轻,好在是脚先着地才捡回一条命,比较重的伤势集中在手和脚部,尤其是左脚,旬旬都不能碰,也不知道伤到何种程度,是不是断了骨头。其余的位置多半是擦伤和划伤,但也够他受的,连恶毒的话说出来都有气无力的完全丧失了杀伤力。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还歹毒的女人,自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