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打造一把钥匙
这基础当中,最重要的就是“治学的工具”。
“治学的工具”像是一把钥匙,可以用来开启更多知识的宝库。你会发现求学像登高,不由山脚一步步往上走,是攀不上巅峰的。而很多你在学校里学到的“看来不像学问的学问”,正是那山脚的阶梯。
谈读书(2)
前些时,我在电视里,看到有关中央图书馆修补古书的报道。一位八十岁的老先生,数十年不分寒暑,为图书馆里的破书换上新装。他把虫蛀的、水渍的、朽烂的书页,小心地拼凑、裱褙,不知为国家保存了多少珍贵的善本书。
但令人惊讶的是,那位老人居然不识字。
我忍不住地想,要是遇到脱散的书籍,再加上页码已经朽烂,那位老先生该怎么分辨前后次序?又如果他能识字,在这数十年修补的过程中,他该能亲炙多少伟大的篇章?
他为什么没能“回头”,花几年时间识字?难道要像是一个用“很钝的斧头”砍树的人,说:“我砍树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磨斧头?”
抑或因为一年年老去,记忆力一天天衰退,想学,也力不从心了?
刻在心版上
说到这儿,我们又触及另一个重点——
你必须把握青春,善用你记忆力最强的年岁,好好学点东西、背点东西。
让我们做个实验吧!去问问四五十岁的人,他们记不记得小学时读的《武训兴学》和中学时念的《木兰诗》。你会发现,他们可能连昨天看过的新闻都忘了,却记得“莫叹苦、莫愁贫,有志竟成语非假,铁杵磨成绣花针”“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即使他们背不了全部,总会想得起几句。想想!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们为什么还记得?
因为,那是在他们记忆力最强,心灵也最纯净的年岁,被一笔笔刻在心版上的。
于是,你摸摸自己的心,你自己不正在这个人生的黄金时代?你能不好好把握吗?
让我为你说两个真实而好笑的故事:
我中学时候,有位同学很会做“板书”。每次要考国文默写,他就早早到校,用钢笔一丝不苟地把整篇课文写在桌子上。
然后,他会站到桌子上踩,踩上一片灰土,再用袖子轻轻拂一遍,使那些“板书”被掩在一层薄薄的灰土下面。
考试时,可精彩极了!考哪一段,他就对准那一段呵气。呵气之后桌面潮湿了,原来钢笔的笔迹浮现出来,他就照抄。
有一次,他呵气呵得太厉害,老师还以为他犯了气喘,引得全班大笑(只有老师不知道原因)。
我还有位同学,专精于制作“袖珍小抄”。高考前,他花了许久的工夫,写了一本数十褶的小抄应战。我感动于那小抄之精致,特别预订,请他在考试之后送给我收藏。
他考完了,没把小抄送我,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我问他为什么?
“我走出考场的时候,看到地上有个小纸条,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本更精致的‘珍本’,比我的棒太多了。”他说:“原以为我的最精,没想到人上有人,一气,就扔了!”
这两位同学都名落孙山。后一位还对着我哭,说他原本会的,但是心里一直想着小抄,监考盯得紧,小抄不容易翻,反而会写的都没写。
我则想:要是他们能用那写板书和做小抄的时间,好好读书,成果应该好得多。最起码,那不是写在桌子和纸上,而是刻在心上啊!
有没有加分?
话说回来,读书又何必为考试、为成绩?那是为自己读,不是为数字读。记得我以前在美国教书的时候,学生的表现都不错。我就试着教点深的东西,并提出很难的问题考他们。
有一次,一个学生答对了。我高兴极了,说:“Extra credit!(加分奖励!)”
从此,每次问问题,学生们总先问:“有没有加分?”
渐渐地,我发现他们对“加分”的兴趣,超过了“作答”。没有“加分”的题目,他们甚至懒得答。我发现自己错了,以为加分的奖励能促进学习,却给了学生错误的导向,使他们把“学习的快乐”,转为“加分的快乐”。
当学习只为分数,便失去了学习的意义与乐趣。失去乐趣的学习,则是最痛苦的工作。
当生活与书本产生共鸣
学习应该是多么快乐的事啊!
几千年前,老祖宗写在竹简上的字,我居然看懂了,知道那驻防边塞的军人,有着怎样的思乡情怀。
浩瀚的英文典籍,只因为学了英文,就一下子对我有了生命。虽然还不能全懂,但我会翻字典,我也会猜,愈猜愈懂,愈懂愈会猜了。
到寒山寺,令我想到张继的《枫桥夜泊》;去灵隐寺,让我想起济公传里的癫僧;登岳阳楼,使我想起范仲淹;上黄鹤楼,让我想起崔颢。
到角板山,使我想到地理课本里说的“河阶地形”;到横贯公路,令我想起河川准点下移造成的“回春作用”。连站到挪威的山头,都让我眼睛一亮:
“那不是‘冰斗’?那不是‘羊背石’吗?”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初中二年级,物理老师说“热的地方气压低,冷的地方气压高,高气压往低气压移动”时,我大叫:“对!对!”
因为当我家失火时,我就感觉到了“那阵风”。
把握人生最美好的时段
学问真是可爱啊!它像是印章,盖在你人生的支票上,到时候,就可以提领。人生的支票愈多,愈能左右逢源,愈能在紧要关头,获得灵光一闪。即使在人生的困境,都能因为你被学问充实的心灵,而得到舒缓。甚至让你转化,把那痛苦化作篇章、变成力量。
年轻人!把握你人生最美好的时段,为自己做点学问吧!不为父母、不为老师、不为成绩,甚至不为高考。
只因为,你要为自己纯净的心版上,多记录些美好的事务和前人的智慧。
只因为,你要打造一把钥匙,去开启人生的每一道门!
谈孤独
身在北大荒,
你不面对自己,还面对谁?
你面对的是存在,面对的是生命!
有什么比一个人面对生命,
更能产生强烈的震撼?
不再孤独的孤独
去年11月初,我打电话给住校的儿子,问他能不能回家过“感恩节”。
“我有一大堆报告,要趁这个假期赶,没办法回去了。”儿子说。
但是当一个礼拜假期,只剩三天时,又接到儿子电话,说他的报告已经写完,可以回家了。
“回来才两天,又得赶回去。”我说:“你就留在学校,等圣诞节再回来吧!”
孤独使人成熟
假期结束,再接到儿子的电话。说他这三天好可怜,宿舍里的人全跑光了,只剩他一个,房间变得好大、好冷清。可是他却用这段时间,又做了不少事,也想通了许多东西。甚至对毕业之后,都有了新的计划。
他的语气好特殊,带着一种特别的激动。过去跟我讲电话的那种不耐烦完全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
放下电话,我想,是因为我没让他回来,使他吃惊,怕父母对他的爱减少了?还是因为好久不见,使他的思念与日俱增?又或是由于他这几天一个人,更孤独,更想家,也变得更成熟了。
孤独使人面对天地
想起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
遍插茱萸少一人。
这首在中国连小孩都会背的诗,竟是王维十七岁时的作品。
王维是不是也当朋友都回家过节,而在异乡孤独的时刻,产生这样的情思?如此说来,孤独不是灵感最好的催生剂吗?
也想起阮籍的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独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衿,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何所见,忧思伤我心。
十七八岁时,我常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愈睡不着,愈急;愈急,愈睡不着。但是自从我读到这首诗,就豁达了。
睡不着有什么关系?睡不着就让自己醒着嘛!像阮籍一样弹弹琴、听听鸟叫、想想心事,写一首传诵千古的诗。多好!
我在文学上,进步最大的,就是那时候。我发现孤独的时刻真是太好了!孤独使我们不再面对别人,而是面对自己,孤独使我们面对天与地。
孤独使人面对心灵
那时候我也喜欢一个人去爬山。即使是跟大家一起爬,我也喜欢跑到最前面,或留在最后面,把前后的距离拉大,好像一个人登山似的。
一个人登山,不必看别人的脚跟;不必因为后面有一群人,明明想停下来看看,也不得不走。
一个人登山,不必聊天、不用管别人,于是面对的不是人,而是真正的山。
我发现对山水最大的感触,都是在独自的情况下得到的。我也了解,为什么在中国传统的山水画里,常只画一个人,高高坐在山头上,看山。
那时候,我也很爱看故宫的一幅《寒江独钓图》。
大雪中,一个蓑笠翁,独自瑟缩在一叶扁舟上,垂钓。
站在那张画前,我常想,那老翁是因为急着要吃鱼,才冒着大雪的寒冷,出来垂钓,亦或他只是喜欢这样的情趣?他钓的不是鱼,是雪,又不是雪,是他自己的心灵。
想想,换用现在年轻人的字眼,那位老先生是多么“酷”啊!但也令我非常不解的,是为何有那么多年轻朋友,在给我写信时,抱怨自己的孤独。
他们难道不知,朋友固然是孤独最佳的止痛药;孤独却是心灵成熟最好的催化剂?
孤独使人面对生命
记得一位“*”时被下放到“北大荒”的作家,曾对我笑着说:
“不要认为那是我空白的七年。告诉你!我过得很充实,也想得很多。以前没时间想的,那时候都想了。身在北大荒,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