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对方舌尖狠狠一扯,端华哼了一声,明显是舌头上的伤口又给扯开了些,他终于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李琅琊手肘撑地连连后退几分,两人唇边都沾染着棕红的血迹,李琅琊咂着满口的血腥气,狠狠地瞪着端华。他只能用瞪眼这个动作来掩饰,他害怕自己只要一眨眼,眼泪就要落了下来。
两人喘着气互相凝视,李琅琊感觉视线渐渐模糊,于是他转头假装用袖子抹去唇边血迹,顺便揩了揩眼睛。
“……还要继续么?”
端华痛得倒抽冷气,不过语调却一点也没改变。
“当然要。为何不要?”
李琅琊大概没有料到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因而一愣。就在这一瞬间,皇甫端华已经连着赶上几分,双手抓着李琅琊一直掩到下颚的衣领狠狠向两旁一扯。李琅琊挣扎已经来不及了,衣袍长长的下摆被另一只手熟练地向上推去,李琅琊下意识地要并拢双腿,可还是迟了一步,端华已经屈起膝盖,一条腿挤了进来。
李琅琊感觉眼前发黑,此刻他实在没有工夫去探究自己的心态为何与多年前如此不同。想当年即使扮演所谓女子的角色躺在对方身下,尽管心头有所不甘,可心里还是没有真正的屈辱的。可为何此刻自己却觉得如此痛苦?
“你是不会知道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又有多么恨你……”端华手上动作有些粗暴,可是却不是很稳定,以至于李琅琊腰上那个繁复的腰带他解了好久都没有解开。李琅琊慌乱和愤怒之中抬头看他,皇甫端华的面孔不同于记忆之中每次沾染□的红色,而是泛着层层的苍白,仿佛是手上正在做的这件事让他极度激动或者极度矛盾——
姿势没有放正,李琅琊感到后肩胛骨上扭得生痛,他难以抑制地呻吟起来,可是这种痛楚的呻吟却因为此刻的情境而变得带着更多其他的意味。
“我知道你恨我!你既然恨我——皇甫端华!你就滚,给我滚远点!”李琅琊大声吼,脸颊旁垂下的凌乱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而一阵阵发颤,“滚!你以为我就不恨你么?!啊?!”
“那你就继续恨罢,如此很公平——”端华手上一个发力,李琅琊听见一声轻微的布料裂开的声响,同时两腿之间的皮肤蹭上了一种粗糙的触感——那是端华的手指。武将指腹上粗糙的硬茧来回摩挲着,些微的麻木和刺痛扩散开来,李琅琊感到无处着力,他的右肩被端华一只手狠狠压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这不一样,和以前再也不一样,这种交欢变得具有了如此明显的强迫意味。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李琅琊立刻就放弃了挣扎。他突然的安静让端华有些微的错愕。“你……”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李琅琊两眼幽深似潭,没有一点涟漪。端华微怔地看向他的眼睛。方才还炽热的气氛一分分地冷却下去,然后皇甫端华突然叹了口气。他退开,将李琅琊散开的衣襟仔细地掩好。尽管他忍得很辛苦——作为男人,李琅琊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端华鼻尖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睫毛低垂着掩盖住了眼底的心绪。
“算了,”他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算了。”
李琅琊一动不动地凝视了他片刻,然后突然伸手去拧他的肩膀。他本来是用手肘撑着地面,这么一伸出手去,整个人顿时就失了支撑而向后面倒去。被他牢牢抓住肩膀的皇甫端华也不由自主地被他拉得向前面俯去。
“……皇甫端华,”李琅琊在他耳边道,“你还是做完罢,若是以后,恐怕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李琅琊的语气很是冰冷,事实上除了平静和冰冷,他也的确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语气来叙述这样一个事实。端华的气息陡然变得急促,似乎是李琅琊这种置身事外一般的态度刺伤了他,他眨了眨眼睛,原本将李琅琊衣襟慢慢掩好的手指稍稍动了动,然后重新将那衣襟拉下李琅琊肩头。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又如何?”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他之间也能如此平静地对话了呢?在很久之前,当他们二人还非常年轻,还能够并肩策马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时候,他和他之间的对话总是冲突明显的,李琅琊说些什么,端华就必然表示不感兴趣,或者是端华说了些什么,李琅琊也必然要嘲笑他“没节操”或者“肤浅”,可那时候他们的心绪如何?是了,纵使言语顶撞你来我往,可他们心底都是一片平静,那时候除了无忧无虑的爱意和轻快,没有其他。可如今,他们的对话如此平静,可局外人哪里能趟出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
久违的被进入的疼痛让李琅琊眼睛有些发花,他卡住皇甫端华的肩膀,用力地吸着气,被慢慢充盈的感觉让他有些难耐地拧起腰。然后腰侧被一只手轻柔地按住,□推进的动作变得缓慢,额头上渗出的细密冷汗也被冰冷的嘴唇吻去。疼痛和另一种奇异的感觉让李琅琊恍惚间好像忘记了今夕是何夕,也忘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你……你快点。”李琅琊咬牙吸气,缓慢的进入反而增加了疼痛。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厌倦,那种缓慢无尽头的疼痛,就好像那些朝堂上纠结的事情一样让人心神烦躁。
端华身子僵了僵,他揽着李琅琊的手臂松了松,一个近乎痛苦的神色在他眉宇间一闪而过,末了他下身一个用力,不意外地感觉到李琅琊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痛得微微痉挛起来。
“疼吗?”
李琅琊倒吸着冷气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自然……”
他不打算再隐瞒,所有的痛苦,都要完完全全地告诉对方。
后来的事情李琅琊不记得,这不像是一场情事,更像是一种交流或者说是,较量。李琅琊只记得最后攀上顶峰之前,他听见皇甫端华炙热的呼吸就吹拂在自己耳边,他似乎还听到了哽咽的声音,听到了他断断续续的问话:
“九郎……这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知道皇甫端华在就什么发问,可下一刻似乎又不清楚了。于是他只能摇着头,在不断涌上来的快感和痛楚中重复道,“……我真的……不知……”
天渐渐黑了下去,夜色又重新笼罩了长安城,李琅琊自强烈的晕眩和虚脱中清醒过来,嗓子里立刻感受到火烧火燎的疼痛,他有点想干呕,可又硬生生忍住了。房内一片漆黑,炭火早就熄灭,寒气逼人。李琅琊意识到身边躺着的男人是谁后,整个人都下意识地微微瑟缩了一下。这一下皇甫端华立刻就醒了。他转头,在黑暗中盯住他的眼睛。
李琅琊没一会儿就把视线调转了开去。他推开端华的手臂,尽量用稳定的动作起身整理衣物。
“我走了。”
端华什么也没说,李琅琊只能看见他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
“我说过,这件事情就要结束了,你不会等得很久的。”
整座宅子静悄悄的,李琅琊事先安置在这里的下人仿佛都有默契,一个也不上来敲门询问。李琅琊起身,走到案旁,摸到了火折子,点起了一盏灯。随着他举起灯盏,端华看见李琅琊的面孔在灯火下被映得恍恍惚惚,丝毫也不真实。他突然有点莫名的害怕。
是那种什么也抓不住的无力感。
“……结束?”
“结束。”李琅琊垂头,笑了一声,“战事应该也快要结束了,此事因战事而起,战事一了,它也该有个了结了。”
“你……”
“端华,”李琅琊改换了以前的称呼唤他,可语气里却并无一丝轻松,“我真该说你是时运不济,你为朝廷打仗时,官军总是吃败仗,你到了燕军那里,他们又开始走下坡路……唉,”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至于我,既然已经官居所有人臣之上,也不好说风凉话,自怜时运不济了。是不是……是不是该说,我其实还算是有幸之人呢?”
最后一句话虽则是个问句,可端华却知道,李琅琊是在问他自己。
“我回去了。今日之事,你情我愿,不过还是请你……”李琅琊顿了顿道,“当做不曾发生过罢。”
听着门页开了又合的声音,端华直起身,尽管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他还是在黑暗中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他明白自己是想借此平静心绪。因为就在方才,在听到李琅琊离去的脚步和淡漠的语气时,他突然直觉般地感到一阵彻骨的冷意。
第 86 章
(八十六)
李琅琊回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已晚,昏暗的烛火自各房内透出来。他皱眉,挥手叫来家丁。
“拿着这个帖子,去将上面的人按照时日都请来。就说我请他们赏脸一聚。”他自袖内取出一张帖子,交给下人,家丁领命而去。
李琅琊看着家丁消失在门外,才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向厢房走去,他走动的声音让屋内正在和兄长说话的颜月筝听见了,一瞬间她的神色上满是惊慌。
“大哥,你快走……”
“是李……”颜钧的手不自觉地按到剑柄上头,“……李琅琊?依我看,应该没事。”
“大哥……你不懂……”颜月筝摇头,美目中盈满了泪水,“你不懂……你觉得他不会叫人来抓你?你错了,若是在以前,我还敢保证,可如今他变了……我实在不敢……不敢……”
颜钧推开了妹妹的手。“可我有话一定得与他说。”
颜月筝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长松开了她的手,走上前去——颜钧在李琅琊进门之前就把门打开了。
“月筝,你还——!”李琅琊本来话说到一半,冷不防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一张面孔一下出现在他面前,那冲击给他太大,他一时只能瞠目结舌地望着那张憔悴的年轻面孔,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来,那是颜钧。李琅琊不愧已经是久历风浪的重臣,他只是愣怔了片刻就快步跨进门里,反手把门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