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长大成人,让我们去读书,长见识,学本领?现在,该是我们回报的时候了。”他说,帮助乡亲们转变观念,树立环境保护和生态意识,坚定胜利的信心,这是重建家园的关键所在。
“是的,意识,这是最重要的,它决定着世界的面貌。”
娅娃正听得入神,突然,一道手电光箭一样射过来,将他们裹住。随之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女子猝不及防,吓得惊叫一声,扎进舜成怀里。
是葛老欢,眨眼间蹿到跟前。手电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晃来晃去,大声叫骂:
“两个不知羞耻的东西,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是的,他是错当成了银凤和巴特尔。
那天晚饭后,他酱言醋语,旁敲侧击,把银凤气得掩泪跑出家门,趁机去与巴特尔相会。等醒过腔儿,他赶紧出来追。
冲着这个方向来捉,本是没有错。当时一对恋人就在果树园里面。但这一弄错,就落了空。园子里的人听见动静,拿腿儿跑了。
开始老欢有些尴尬。等舜成批评他不该整天关着银凤,干涉她的人身自由,恼了。离开时,边走边嘀咕:“哼,你个村支书大黑天儿把人家闺女往自己怀里搂,就对啦?!”
这事儿不知咋传到了何安耳朵里。有一天,老欢到地里去干活,半道儿上被他截住。
老欢这个人呢,爱贪个小便宜。何安便从这儿打开了缺口。开始是不肯说的,何安话一出口,老欢急忙摆手:“这事儿可乱说不得!谁在给我瞎传闲话!”等何安允诺,这次的救济化肥,他做主,给他家两袋,就变了。
“你看到的是哪一天?”
“好像,嗯,是上个月初九……”
“这话咱老哥俩儿哪说哪了。再不提了。”
“嘿嘿,我说啥了?我啥也没说!”
“嘁,比泥鳅还滑!过两天别忘领化肥去!”
“好咧!”
递到纪检委的状子上,身为村党支部书记,调戏村小学教师一条,就时间、地点、人证俱全。说舜成在大学读书时就不老实,现在更是扯仨儿挂俩儿,在南方大城市、旗城,都有关系暧昧的女朋友。这无疑指的是白诗洛和梅兰朵。顾忌梅兰朵父亲的身份,不敢道出她的名字。
唉,还是那句话,多亏了有刘书记罩着。女纪检干部临走的时候,抱歉地问舜成:“没耽误你们治山治沙吧?”说刘书记有令,凡涉及曼陀北村的事儿,有一条界线不能越过,那就是不能耽误生态建设。
男女关系这一条,问得很简单啦。舜成未娶,娅娃未嫁,两个人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干啥不是权利呢?至于白诗洛和梅兰朵,一个远在天边,一个百里之外。在当下社会,嗐,那些瞎话显得可笑。
那台电脑呢,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儿。舜成往家搬的时候,是跟我商量过的。村日志上也做了记录。后来也跟刘书记叨咕了这件事儿。舜成白天在山上、野外干活儿,做网页啦查资料啦啥的,都只有在黑夜里熬。难不成让他搬铺盖住到村部去?
杨庭长后来跟舜成是道了歉的。
那是秋造林的时候了。我们带领乡亲们在山坡上栽树。杨庭长来到舜成跟前,主动握手,说上次对曼陀北村村部进行依法查封,实在是公务在身,身不由己,请能理解。如今案子审结,来依法实施拆封。
“你们把村部封了这么久,给我们工作带来诸多不便。现在想拆封就拆封,是不是得给个说法?”舜成故意刁他。
杨庭长展开脸笑,拍着舜成肩膀:“小兄弟,我们这也是执行公务,请多海涵吧。今后咱们相互用得着的地方多呢!”
舜成也就笑,说是玩笑话,杨庭长别当真:“你能亲自来给我们拆封,我已是受宠若惊了。”问那台电脑给弄到哪儿去了?答说就封存在你们村部里。
“我能再用它吗?”
“当然能。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离不开这些玩意儿。”
又寒暄几句,杨庭长撂开话头,问:“你们村有个叫冉彩云的吧?”把一份公函交给舜成,让转给彩云。说她丈夫乌力吉,在一个建筑工地偷东西,被逮住。正赶上严打,快抓快判,三下五除二就给判了个两年半。
那公函是邮寄过来的判决书副本。
唉,那个乌力吉呀!
他的事儿,改天我再给你说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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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树(1)
01
胡文焉发现,必得有月亮的晚上,自己跟老榆树的交谈才能进行。就是说,明月,清风,是通灵的环境要素。这当然是奢侈的。她对于环境的认识由是更为深刻,环境的灵魂是自然,是人类最根本的依赖。宇宙安宁的来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
那么,大自然就是大自在?
这样的悟想带给她悲哀,人类一直所走的,都是怎样愈去愈远的路啊。
如果不能抵达神境,人类是没有幸福可言的。
从灵的世界归来,有时,她会淡淡感伤,千里万里,她走了那么远,知她最深的,却在出发的地方。
竟是一棵树!
到达最近的地方,需要走最远的路。是不是可以这样说?
假如竟是一个人,当怎样呢?
仍旧会是这样。就像有一次,她伸出双臂,抱住老榆树,将自己的心口紧紧贴在它的树干上,仰头看它的浩荡云冠。久久,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犹如她与世铭。
啊,不,世铭不是知音,是另一个她自己。
而且,当她与他相拥,他轻轻的颤,仿佛南方俗名羞羞树的紫薇。
世铭,离开你,就是与我自己分离。
她不知道是因为想念世铭,才走向老榆树?还是,走向老榆树,是为了想念世铭?
让她想破吧,想破爱。
她相信老榆树会帮助自己。就像时光深处的那棵菩提树,曾经的帮助释迦牟尼。
其实,老榆树已经帮助了。因为,她已明白,不仅仅是不能有爱,她的转身,还因为他不在故乡。不能跟她一起回到这个地方。
世铭,不能让你进入我的世界,
是因为你的世界更需要你。
02
说起来,她的爱情与树有关呢。在离邑潜居的时候,她最喜欢去的地方,是一片白杨树林。它们坐落在一面叫牧马坡的山坡上。那山坡离她的居处很远,一去一还,要整整一个下午时间,当然,每次她都要在那里长长流连。
就是在那里,她与世铭相遇。
那片白杨树林据说是一个画家栽种的。画家从北方来,爱画故乡的白杨树。这是人们对这一行为的解释。南方多翠竹,竹丛杉影之间,忽然出现这么一片挺秀白杨,自是意趣横生。胡文焉乍见,一下子想到了韩愚石,他是否也在某一个风情迥异的地方,种下了这样一片白杨?
他也爱白杨树。也爱画它们。
而且,和她一样,爱在白杨林中散步。
她知道,后来,他也离开了故乡。辞去千柳市画院院长职务,做了一个游方画家。
他寻找到了自己的梦么?
是老榆树使他走进她的生活。
而她的看见世铭,则与他有关。
那天,在晚照的光影里,在林间小径上,世铭进入她的视线。最初一瞬,她完全呆了,韩,愚,石,他怎么会出现?他也来了这里?那分明是他啊,宽挺的肩膀,方正的脸庞,甚至浓重的剑眉,平直的唇线……
她不能呼吸了。如果真的是他,那她就会不再拒绝,就会让自己朝着他张开的双臂飞奔过去。是的,能够在相离四载之后,完全偶然地,同时走进远离故乡的某一个僻静的陌生地方,这样的两个人,还有什么样的差异值得计较?
然而不是。
迎面走来的人,他叫世铭。
后来世铭告诉说,真正引起他注意的,不是她最初时刻那宛如撞见外星人的神情,而是她后来说出的话。那些为大量良田被征用而感到忧虑和惋惜的话。
她说,那么好的田啊,都用来建高楼了。高楼在什么样的地方不能长呢?庄稼可不是在哪里都能长得好啊。
行走的树(2)
她说到了塞北,她的家乡,那里的土地和农民。那里的农民一年到头累啊累啊,不知把多少汗水洒进泥土里,可到了秋天,往往也只是薄薄的收成。因为地太瘠啊。还有天气的破坏,干旱、洪水、冰雹,这些东西你来我往,抢夺着丰收和希望。相比起来,这里的农民,真是太幸福了,他们在旱涝保收的沃土上耕种,滴下一粒汗水,就会长出一颗金珠儿。
可就是这样的田野,被毫不吝惜地城市化了。变成了一座座宽阔美丽的广场,一条条光彩流溢的马路。
饥荒离人类从来就并不遥远。人们难道是忘记了吗?
现代科技纵是如何灿烂,它可以当饭吃吗?
她说城市建设完全可以有别的思路,比如这牧马坡所在丘陵地带,就是修建居民住宅的好地方。依坡顺势,林木环绕,开发出来,会是一个非常优美的安居之所。
非要城市化的话,就让它往丘陵地带去吧。往那些不能成为良田的地方。
这些,跟世铭的心中所想那么一样!
而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且是一个女人,美丽的女人。
他怎能不惊奇?
他今天来,就是实地察看的。就是想让这里成为离邑房地产延伸的方向。
其实,她殊异的容貌,也是吸引他的一个大原因。那不是简单的美丽两字可以说完的,感觉是一位尊贵的异域公主,独自飘逸在截然不同的风中。她,和这一小座白杨树林,是悬挂在他们土地上的一幅异域风情画。
他没有告诉她这一点。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怎样一点一点缩短的?交谈是怎样开始的?胡文焉都说不清了。她只记得,是从眼睛,她辨别出面前的人不是韩愚石。或者说,是眼睛射出的光。这光的热情具有穿透力,不像韩愚石的飘闪梦幻。
那天,他跟她一起走路回来。她听见他打了个电话,叫司机离开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