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在阅读中的收获和那些清风一样瞬间掠过脑际的思想。一般来说,尽管不加标注,哪一个段落或句子为摘录,而哪一个是自己的即兴之作,都十分明了。这首小诗所以发生了例外,是因为,它所逼真表达的完全是她的心声,是深深存蕴在她心里要说的话。是的,在哪儿找到朋友,便在哪儿获得新生,就是这样的,她就是这样想的。就是这样的想法让她毅然启程,踏上艰辛的寻找之路。
找朋友。
暗心里希望这小诗不是自己所作,是从一本什么书上摘记的。最好是一本时下的杂志,或新出版的文著,那她就有希望了,获得幸福的可能性就会显得清晰而真实了。只消找到那个吟这诗的人。
故乡,吟这诗的那个人,不在你的怀抱。
05
知道陶可是想听到一个跟爱情有关的故事,凄美、哀怨、动人心弦。不错,这几乎是苍茫红尘间的一个定律,男人和女人,相识,相爱,相恨,相离。愈是出众的,愈是离奇的。那些超越同类的有情生命,在离人间烟火远远的地方,在清寒空灵的高处,以形而上的方式,演绎浪漫忧伤情感的奇迹。陶可是对的,她并没有逸出于规律之外,确是带着爱的伤,很深很深,深得尽改初衷,反过来向自己一直想要摧毁和摆脱的孤独乞求援助。
她的生命里,确是萦回着一个悲哀的爱情故事,但,不是陶可想象的那一种。
不能把它说出来,因为它是和血液交融在了一起的,说出了它,就等于流空了全部热血。
还因为,无法描摹出自己心中盛开的那朵花儿。
“陶可,这个关子是卖不脱的哟。”笑吟吟的,她忽伸手指,点住陶可眉心:“我知道郑舜成是怎么样应对的,信不信?”陶可一下收起扬扬得意,有些吃惊地盯住她:“你知道?”随即嘴角一撇,摇头笑起来:“不信不信,这是兵不厌诈,我才不会上当。”胡文焉脸色一正:“真格的,要不要我说出来?”这下陶可不笑了,眼神儿换成半信半疑。
胡文焉一字一顿,说出六个字:
“草原绿色经济。”
陶可眼睛倏地亮了,刚要欢呼,猛又打住,不依不饶起来:“文焉你耍花招,口口声声自来南方没问过故乡事,那怎么会知道草原绿色经济这个说法?”知道胡文焉从不上网,不可能从网络得到启发。胡文焉淡淡一笑,知道自己对了。但真的没有耍滑,别乡八载,虽一次未曾回去过,并没有中断与故乡的联系。父母已然不在,但那块土地上还有她的兄弟手足、朋友故旧,只是,因为朋友疏少,手足间相同血缘却无相同志趣,联系得很淡。淡淡的联系间,她又总是有意避开与亲情和友情无关的东西,比如沙尘暴、干旱、地震、洪水等等与自然环境有关的东西。是的,她避开这些,不愿谈论它们。不愿意承认自己和沙尘暴有着相同的故乡。关于草原绿色经济的灵感,是从陶可最初提起乌兰布通草原和郑舜成时,说到的那些草原绿色肉食绒毛乳业开发公司啊、杏仁饮料厂啊、沙棘罐头厂啊等等归属曼陀北村的村属企业中得来。郑舜成必是让乡亲们看到了摆脱贫困,过上富裕生活的希望,才赢得了他们的信任。而一诺千金,最终真的将理想蓝图变成了美好现实。
一生的爱(5)
草原经济的振兴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拥抱绿色。
绿色,是草原人民幸福唯一的底色。
胡文焉说出了思想路径。陶可惊得眼睛睁圆,天呀,是不是乌兰布通大草原真的有神性,以至它的儿女们个个都是精灵?
陶可说,八年前那个夏天里的那个关键时刻,郑舜成确实是用草原绿色经济这个法宝化解了凌空而来的难题。只不过,他的词组里还多两个字:立体,说的是草原绿色立体经济。完全是即兴之作,脑子里刹那间的灵光一闪。在后来,这个草原绿色立体经济理论成为整个诺格达旗,整个千柳市,乃至整个中国,进行生态建设和沙漠化治理所依循的蓝本。
郑舜成镇静地接住葛老欢抛来的质疑,耐心地、亲切地做了回答。说自己确是主张栽树,但栽树并非全部,只是整个生态建设工程的基础。或者说,是草原绿色立体经济的基础。只要绿色在我们的山野、草场像海水一样漫开了,黄沙被牢牢锁住,覆盖了,那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向山野和草场要效益,也就是要票子了。我们的办法是非常多的,比如,有了足够的草料,那就可以大力饲养牛羊,用现代的科学方法饲养,牛羊的皮毛骨肉都可以变成钱;有了海洋一样浩瀚的山杏林、沙棘林,那就可以成立杏仁饮料厂、沙棘罐头厂,这些都将是十分珍贵的草原绿色食品,它们必将受到全世界的欢迎。还有,一旦沙住了,山绿了,草原鲜花烂漫了,我们这里就将是一个有着最绚丽蓝天、最灿烂白云、最清澈湖水、最新鲜空气、人人向往的、天堂一样的美丽地方。我们就可以搞草原风光旅游开发,成立旅游度假村,迎接八方来客。那时,就会有许多有眼光有魄力的人,认识到我们草原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无限的发展前景,而到我们这里来投资搞经营。
“乡亲们,请想一想,到那时候,咱的日子还会穷吗?咱还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叫乡亲们不要迷信远方,说属于我们的幸福生活并不在远方,它就在身旁。只要我们肯花力气,真诚地伸出手臂拉住它,就一定能够拥有它。引用了一句书里的话:“从自己立足的地方挖下去,就一定能够获得泉水。”说这话是对的,要把力气用在自己立足之处。自己的家园自己建设。要珍惜自己的乡土,认识到它的价值。“我们的大草原原本是块金子,一个聚宝盆,为什么要丢下珍贵的它,而去强求那些原本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呢?”
人群静悄悄的,显然,是都听进去了。是呀,要真是那样,咱又何必要走呢?人呐,走到哪里不是客?啥样的客也自在不过主人。天好地好不如自己的家乡好。歌里不是说了吗,连月亮都是家乡的圆呢!
这情形令郑舜成暗自长舒一口气,只要能听得进就好!知道自己的乡亲们,都是好乡亲,只要摆清道理,让他们的脑筋转过弯来,那他们是不会执迷不悟的。现在,相信他们不会再继续砍伐果树了。唉,留得一棵算一棵吧,这树呀,你看砍倒容易,往起长可就难了,尤其是在这漠北大草原上。庆幸自己在大学的经济学院里倾听了那些关于发展草原经济的专家讲座。要不是有专家的理论启发,自己是不会联系家乡实际而进行那么多关于草原未来建设与发展的思考的,也就无法说出今天这样一番道理。看起来是应该出去读书啊。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一生的爱(6)
就是这时刻,陆显堂出场。郑舜成一口气没舒完,冷冷的声音从人群后面送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这个得到侄子报信而匆匆赶来的人,像高举旗帜一样举着自己的脸,让人看见那上面清晰涂写的恼怒。
怎能不恼怒?这可说是他村支书生涯二十年来遭遇的第一次挑战。是的,挑战。阻止火烧老榆树这桩就不说了,那总归不是他直接的授意。如此这般的跑到果树园来打搅乱,就是存心跟他过不去了。砍掉果树园是他亲口下达的命令啊。要是这乳臭未干、满口学生腔的崽伢子不是自己外甥,那今天,此刻,他说不定会当众抽他耳刮子。
“舅舅?”郑舜成一愣,意识到自己冒犯了什么,一时不由得有些紧张。舅舅是他所尊敬的人。严格地说,是所感恩的人。舅舅给予的帮助实在太多了,自小到大落在他生命里那些绵绵密密的呵护疼爱就不说了,光念大学这件事,凭良心说,要不是舅舅的大力支持,那是决计不成的。当年,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他们全家欣喜若狂,但紧接着就深深跌进沮丧,因为,家里根本拿不出读大学的那笔费用。就在他大哭一场,准备撕掉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舅舅宛如一个济度神,揣着一叠钱走进了他家的院门。那是舅舅卖掉自家一口肥猪和几十只山羊的全部所得。
“成子,这是毕业啦?”陆显堂声音里隐隐闪着冰霜。
“舅舅。”郑舜成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可能是这态度略消了气恼,长辈的语气稍稍缓和。
舅舅让外甥知道,不能说他的道理不对,但那是书本上的,跟现实完全两码事儿。他刚出校门儿,社会上的事儿还一点儿不懂,还是先保持着当学生的劲头儿为上。末了问,你回来你爸妈还不知道吧?
“可是,舅舅,咱不能移民呀,那是一条行不通的路呀!”外甥眼光焦灼。在他的理解,这不是顶撞舅舅,和舅舅拧着干。他坚信舅舅是陷进了认识误区,才做出生态移民决定的。认为自己有责任把舅舅从误区里拉出来。
“你知道啥叫行得通行不通?”陆显堂不耐烦地叫他赶紧回家去,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咱得为曼陀北村的父老乡亲,为咱的子孙后代负责呀!”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为曼陀北村的乡亲和子孙后代负责啦?”陆显堂脸色彻底沉了,说:“我是曼陀北村的党支书,知道怎样才是对村庄最大的负责!”提醒外甥不要觉着自己念了大学就是一只鹰了,“你的翅膀还太嫩,还不知道暴风雨的厉害。”最后告诉,曼陀北村举村搬迁是天意,生态移民的主张是顺天而行。
“天意?!”
村支书用坚定的目光回答青年的惊愕,问他还不知道吧,村子北边乌兰布通草原上的大孽龙活转来了。
郑舜成想起方才在老榆树下和陆二楞、赵铁柱的争论,关于孽龙复活的话,看来是真的了。
一瞥他的眼睛,当舅舅的面色和悦下来,说不知你爸妈给你讲过没有?咱乌兰布通草原上的这条大孽龙啊,每隔八十年活转一次。上一次活转来,三年时间不到,就把偌大一个白音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