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你也看得这么起劲儿?”子安笑问。
“子安。小时候也挨过你娘这样的打吧?”孔明小声问他。
“当然了,我挨的最多。可是,我娘打我不疼。”子安微叹着。
孔明有些羡慕地望着他:“唉,我就没有你这样的福份了。或许我三岁前,母亲也这样打过我吧。可是,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兄长打我,可没这么和善了。”
子安听出这话里的悲凉,陪着孔明静默了一会,忽然笑道:“先生,三岁前的事想不起来,三十岁以前的事是不会忘的吧?”他的话一出口,孔明略作迟疑,便笑起来,用扇子拍在他头上:“就你记性好!”
是了,主公这样打过我呢!那把拂尘,主公当时气极败坏地表情。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孔明回过头,望着暮色中的永安宫。
注目着,叹息着。
远处传来一阵钟鼓之声。孔明侧耳细听:“子安,这里有道观吗?”子安点头:“是,江边有一座紫虚观。住持人称紫虚上人,这儿的人把他传的可神了,说他能未卜先知,还能移星换斗,呼风唤雨呢。”
孔明眺望着紫虚观,目光中渐渐放射出夺目的光彩。
“子安,快走,去找紫虚上人!”
子安不知道,为什么孔明如此急迫地想见紫虚上人,他一边跟上孔明急匆匆地脚步,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先生,先生,今天晚了,明天……明天好不好?”
孔明头也不回:“一天也不能等!”
“我们如此仓促,可能,可能他们已经歇了。”子安还不死心。
“如果他真是半仙之体,那他就一定在等我!”
子安摇头叹了一声,又跟上了孔明的步子。
紫虚观座落在江边,前有江水,后倚青山,观虽不大,掩映在落日余晖下,真让人觉得像是神仙洞察府。
孔明站在门前,正欲让子安叩门,忽听从里面传出一阵鼓乐钟吕之声。紧接着,大门洞开,两队青衣道士各执法器从里面鱼贯而出,孔明先沉吟了一下,继而面露微笑,那让人熟悉的身姿又出现在众人眼前,从容的,飘逸的,智慧的。
“汉丞相大驾光临,山人迎接来迟。”说话的人从里面大袖迎风地走了出来。
孔明注目看他,一头银发,光亮顺滑,三缕白须柔润飘洒,面上不见一丝皱纹,慈眉善目,道骨仙风。金冠道服,手执拂尘。
孔明执扇拱手:“道长请了。”
老道迎至孔明面前:“丞相,贫道紫虚,知丞相必来造访,已躬候多时。”
孔明面无一丝讶异,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紫虚上人,名不虚传。”
紫虚将孔明迎至里面,子安犹自在此地发愣,木木地跟在孔明身后,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小声嘟囔着:都是半仙……
孔明随紫虚来到方丈,紫虚命奉上茶来,便挥退了左右,孔明便也冲子安点点头,子安马上悄悄退了出去。
孔明看看紫虚:“上人,你的大名我是闻之已久,只恨国事繁巨,无缘识得,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紫虚手抚银然:“哈……丞相说反了,我乃山野之人,何劳丞相动问。”
孔明低头微叹了一声:“唉,有一首山歌,想必是上人所作。我在荆州时就听闻了:一龙并一凤,相将到蜀中,才到半遥里,凤死落坡东。风送雨,雨随风,隆汉兴时蜀道通,蜀道通时只有龙……”
孔明吟诵着,越来越声音越弱,后来竟变成了喃喃自语。再后语变做了叹息,吟完停了半晌,喃喃着:“上人好神机……”
紫虚也沉吟良久,长叹一声:“我本想以此山歌劝阻凤雏不可贸进,唉——天命昭昭,人力难复!”
“天命昭昭,人力难复?”孔明凝视着他。“我来此与上人相见,就是想借上人回天之力!”
“丞相,是为了当今陛下?”
孔明重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我听说,古有祈穰之术,上人想必精通此道。望大展仙机,为陛下祈星延寿。”话一说完,孔明热切地目光直盯着紫虚,不想错过他的一个微小的表情。
紫虚注目孔明良久,点点头:“唉。丞相一片苦心!当今何幸啊!”
“上人?”孔明有些激动,羽扇在胸前微颤着。
“只是……恐怕陛下……天命已绝,贸然祈禳,反遭天谴呀!”紫虚叹息着。
“天命……已绝?”孔明咬住了嘴唇。
屋里死一般沉寂。
忽的,孔明一把抓住紫虚的手:“天不与寿,生人与之,可否?”眼神急切,让紫虚倒吸了一口气。
“丞相的意思是?”
“借寿!”说的异常果决。“借我的!”
紫虚大瞪着眼睛,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怎么?不可以?亮闻此术是可行的呀!”孔明靠近了他。逼视着他,半晌忽问:“上人不行此术,莫非亮……寿不足借?”
紫虚忙摇头:“丞相,非也。此道若行,陛下知道,怕山人大限至矣。再者,丞相命系于天,降生于世,是为了福泽两川,岂可借寿于人?”
“上人!”
孔明竟倒身跪在紫虚座下。慌的紫虚也跪下相扶。
“丞相,折杀山人了。”
“陛下的生死,关乎汉室社稷,只有陛下在,才能真正的福泽世人。望上人大展仙术,救万民于既倒。”孔明紧紧抓住紫虚的手。
紫虚紧紧抿着唇,直盯着孔明的眼睛。慢慢地,他的眼里涌起了泪波。
“如此君臣之义,却也感人。丞相请起。你我从长计议。”
孔明叩拜于地:“谢上人再生之恩。”
孔明出了紫虚观时,面上竟带着灿烂的笑容。让子安不明所以。
“先生?”
孔明拉着他的手:“子安!陛下有救了!有救了!!”他孩子似的摇着子安的手。
“真的?”子安也一阵欣喜。“先生,快把这个喜讯告诉陛下!”
孔明听了,立刻停了脚步,转回身,严肃地对子安说:“这件事,不可让陛下知道。听见了没有?”
子安愣愣地点点头。正这时,夜色中过来一队灯火。到近前一看,是宫里的侍卫,见到孔明下马施礼。
“丞相,让我等好找,陛下遍寻丞相不见,已然发怒了。快请回吧。”
“好!”孔明笑答一声。接过侍卫们递来的马缰,跨上了马背,意气风发地向永安宫驰去。
“陛下,为什么又生气了?”孔明笑吟吟地向刘备施礼。而刘备却侧身躺在榻上,嘟着脸,鼓着腮,看上去像个正在赌气的孩子一般。
“呵,丞相倒像是很高兴呢。”看到孔明,刘备的表情渐渐和缓,但语气还像是在生气。
“嗯,今天,遇到一位神医。陛下之疾将不日而愈了!”孔明兴奋的神色并没有唤起刘备的共鸣,倒是孔明的话让他有些黯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唉。我知道,熬日子罢了。”
孔明不假思索地回道:“不会的!绝对不会!”
“哦?”刘备好奇地瞅着他。孔明自觉失态,马上笑道:“神医看了陛下的脉案,他说,不妨事的。”
刘备点点头,对于自己的病情,他不想和孔明多说什么了。望着宦官点点头:“让永和理都过来。”宦官答应着下去了。不多时,一个年轻女子引着两个王子过来了。刘永刘理向刘备见了礼,见了孔明都很高兴,礼貌地向孔明问安。孔明忙站起身还礼。刘备有一答没一问地说了些闲话,指着那年轻女子说:“婉云,你还没见过丞相吧?”
年轻女子听了,低头轻盈地走了过来,向孔明深深万福。孔明始终没有注意到她,如今忽然到了自己面前行礼,忙用羽扇扶住:“哦,姑娘少礼。”说着向刘备送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刘备向着女子摆摆手,亲切地说:“婉云,行了,丞相不是外人,起来吧。”女子方又害羞地走回了原处。
刘备叹了口气:“丞相,这位姑娘是傅彤将军的妹妹,就是本地人氏,其兄阵亡,又无父母亲人,在家为兄守孝,朕因王子无人照料,特命婉云前来侍读照应。”
孔明听说,忙起身至婉云面前,重又深施一礼:“原来姑娘是忠烈门庭,失敬失敬。”婉云忙又起身回礼。
孔明这才打量了一下她:温和态度,观之可亲。行止大方,悉出名门。心中点头暗叹。
刘备笑了笑:“婉云,你也辛苦了,带他们下去吧。”婉云复向君臣二人行礼告退。
孔明见她们去远了,才叹了一声:“这姑娘倒也可怜,竟没有亲人了。”刘备点点头:“是呀,傅彤是为了我呀。”沉吟半晌,意味深长地看着孔明:“孔明,今朝贵庚……你,四十有二了吧?”
孔明也叹了一声:“唉,人生如白驹过隙,臣老了吧。”
刘备笑道:“你老了?那我该当如何?”复又喃喃着:“十六年了。唉,真快呀。你我相识十六年了。”孔明注视着他:“是,十六年了,陛下。”
刘备忽然拉住孔明的手:“年过不惑了,孔明,膝下犹虚呀。”
孔明笑了笑,摇了摇头:“唉,这也不可强求,好在乔儿也大了。”
“不可以!”刘备重重地放下他的手。“你这样一个人,如若无后,是天之罪也!”孔明笑出了声:“陛下太以谬赞了吧?”
刘备很认真地看住他:“孔明,我做主,你娶了婉云吧,这些日子,我细品她的人品,正是个贤惠识体之人,又正在青春,容貌秀丽,无依无靠,嫁与你,让她为你延续香火。”
孔明摇了摇头:“拙荆为了我,这十余年,颠沛流离,那一次我们从新野溃败,她……失去了孩子,已经是伤心欲绝了,我不能负她。”
“唉!”刘备重重叹了口气:“这个我知道。但是为了延续香烟,这怎么能叫负她?再说,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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